1875 煙塵四起（上）

  碧眼老頭連忙收斂了眼中異光，面上帶起和煦笑容，慢步上前，心裡則是想道：「師弟啊師弟，你這一次恐怕找錯了對手……師尊所傳清淨無為大道，你如今已是走上歧途，希望這一次還能趕得及見你一面。」

  

  「罷了，就出手一次，希望能給你多一分生機吧。」他心裡千迴百轉，幾步走過，已經到了三位繡衣使身前。打了個稽首，還沒說話，對面女子就開口了。

  「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女子輕輕福了一福，儀容端方，眉眼之中卻帶著森森殺伐之意，令人不敢半點小看。

  老頭笑道：「老道粗通歧黃之術，這位大兄弟此時傷重，內腑出血，等到大夫前來施救，恐怕已經不及，不如讓我試試。」

  「能得道長援手，當然求之不得，請……」

  女子面色一暖，展顏笑道，很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老道心中又是一凜，區區一個執法使女娃，竟然有著如此泱泱氣度。見微知著，可想而知，坐鎮長安的那位丞相李御又是何等胸懷？

  他也不耽擱，更不遮掩，只是微微俯下身子兩手結印，指間泛起點點光輝，須臾間就勾勒出一道靈符出來。

  靈符越來越亮，在白日裡散發出耀眼光芒，隨著老道伸手一揮，流光如河流般撲入受傷農夫身上。

  「咳咳……」

  那中年農夫本來垂死模樣，被這光輝沖刷而過，立即面色轉為紅潤，一骨碌就爬起身來，大喜開口道：「我沒死，我沒死，我還要拿粥回去給女兒，她餓壞了。」

  想到這裡，他面色又焦急了起來，竟是忘了對眼前的老道道謝。

  「老神仙！」

  「那是老神仙，先前一見就覺不凡，果然是有本事的高人……丞相大人威服四海，定有奇人異士相助。天下太平在望，真是我輩之福啊。」

  「對對，定然是長安來的神仙……」

  四周圍觀百姓轟然大嘩，聲音震耳。

  碧眼老頭麵皮抽了抽，感覺自己似乎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他微微苦笑，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轉頭道：「這點把戲，不知可還入得將軍眼目？論武力嘛，將軍或許能以一當千，但道家法術，也不是沒有可取之地。」

  「不敢當將軍稱呼，小女子名喚唐詠，所學本事不及師尊萬一，自然不敢與道長比肩。」繡衣女子笑吟吟的，眼中微帶鋒銳，輕聲道：「今日道長援手之德，我會稟告師尊，不知仙鄉何處，異日有閒，我等東海門下，定會登門致謝。」

  「這就不必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無需記掛，老道先行一步。」碧眼老頭眼珠骨碌一轉，感覺十分不自在。

  得，對方還有個師尊，而且厲害十倍百倍，肯定就是那位彈指敗呂布的李御李牧海了。東海難道真有什麼名門大派？師弟啊師弟，你慘了。

  老道心裡哀嘆，告辭離去，就象是逃跑一樣，一點也不想久留。

  「道長慢行。」唐詠又是一禮，目送對方離去。

  她的眼光死死盯著老道走過的地方。

  那碧眼老頭，大步而行，虎虎生風，幾個呼吸之間就去得遠了。可是，細碎塵土之上沒有殘留半點足印。

  點塵不驚……

  「虛空畫符，列子御風，當面顯露這等本事，究竟意欲何為？是警告，還是示好?」

  ……

  新修建的丞相府占地數百畝，九曲環廊，精緻華美，進入其中恍如進了仙家洞府。

  這當然是雪女親手操辦的。

  她手下朝陽商會財大氣粗，弟子們為了師父能在人間過得舒服，哪裡還能不窮奢極欲的操持打理。

  平日生活，更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起居八座，生殺由心，天下萬物盡在掌中。

  雪女更是深知自家師尊的性子，對紅塵享受之事從來不曾忌諱。

  有時她也會想，這種性格其實並不太適合修練道家仙術，但不知為何，她又會覺得理當如此。

  那種終日隱居林泉，渴飲山泉，飢餐雲霞的生活，看起來是很縹渺高遠了，卻未免太過冷清。

  就算修成了長生不老，整日過著這種日子，那又有何樂趣可言？

  如師尊這等做法，才是最好。

  修煉的目的，其實並不是仙，更不是人在山中，躲避一切。

  而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更長遠的福氣。

  「正是因為這種隨心所欲，盡享繁華的心態，才能保持心態不老，永遠銳意進取吧。」

  看著一襲白裙，十指躍動如精靈般彈奏著至美琴聲的蔡琰，雪女心思也沉靜了一些，心靈深處升起的一絲躁意，竟詭異的平息了下來。

  「師尊難得有此雅興聽琴擁美，還是不要拿些凡俗務來打擾他了。有事弟子服其勞，這個天下，還真沒有太大的事情，無論再多風浪，我等也能接得下來。」

  琴聲叮咚脆響，有如山溪流泉，環繞在假山亭台之間……

  銀色水流蜿蜓流淌著，在這片人造園林之間，伴和著音波躍動出細小歡快波浪。

  蘇辰斜靠在雕龍望月椅上面，一身寬鬆袍服被清風吹得微微招展，雙眼微閉，顯得既舒坦又懶散。

  貂蟬沒有跳舞，一身大紅薄紗仕女裙裝被她穿出魔鬼般的輪廓，宛如蛇精一般微微扭著身子趴在蘇辰的胸膛之上。

  她輕輕剝開一顆紫紅色的果衣，如玉柔荑輕拈著瑩白果肉，餵入丞相大人嘴裡。

  是嶺南快馬加鞭送來的新鮮荔枝，在長安算是個新鮮果品。

  這位後世名傳天下的大義女子，此時就如一個心潮初動的小女生。

  眼裡時而帶點迷醉，時而有些羞澀，似乎想起了某些難言的事情，臉上就泛起紅暈來，穿堂而過的涼風都吹不散心頭的熱意。

  相比起幼時五原郡貧苦渡日，年歲即長，又被嬤嬤逼著苦學舞蹈技藝的日子。現在的生活雖然不算完美，但是能遇到完美的君子，卻也不能不說是人生幸運。

  王允被收押侯審之後，已經註定下場悽慘，貂蟬心底沒有泛起波瀾，只是平淡的接受下來。

  甚至更柔順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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