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姐弟談心

  顧邵榮沒有說話，只是摟著她，任由她把眼淚落在他的肩膀，濕潤了他衣服，侵入他的皮膚，落到他的心上。

  

  他知道藍曉青心裡的苦，正如他知道自己心裡的苦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就連藍曉青的哭泣聲也安靜了下來。她依偎在顧邵榮的懷裡，手掌握住他的，沙啞著聲音問道：「如果……我們以後永遠都沒有孩子，怎麼辦？」

  藍曉青心裡一直都很不安，即便顧邵榮說過很多遍自己不介意，她也沒辦法讓自己不去介意顧邵榮心裡的想法。他那麼喜歡孩子，難道他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下半輩子，膝下連個承歡的人都沒有嗎？

  顧邵榮聽到她問出這句話，知道她無法放下這塊心病，心裡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說：「沒有就沒有吧……」

  許是察覺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他忙又解釋道：「其實現在的社會，想要個孩子也不是那麼難的。等我們年紀再大些，兩人都覺得需要個孩子了，我們可以去孤兒院領養一個。這樣，我們不僅有了孩子，還替社會減輕了負擔。」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停頓，完全不像是臨時想出來安慰她的話。

  「你真是這麼想的？」

  「嗯。」顧邵榮應道，「自從知道你身體有這個毛病之後，我就想了很多很多，包括以後關於孩子的事情。曉青，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還有些膈應，我承認，我的心裡也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畢竟它……」

  他一度有些說不出來話，藍曉青握著他的手，緊緊的攥著握在自己手裡。好像這樣，就能給他勇氣，也給自己勇氣似的。

  好一會兒之後，顧邵榮才終於平緩了些情緒，接著說道：「畢竟它……是我這將近三十年的人生當中遇到的對我今後人生影響最大的一個問題，我不是聖人，我沒辦法把忽視，或是在短時間內就讓自己理所當然的接受它。

  但是，我已經在儘量的轉變自己的心態了，我在努力接受它，努力讓它在自己心裡變得不那麼舉足輕重。所以，曉青，我想請你也努力的接受這樣的自己，不要因為這樣就覺得自己哪裡不好哪裡不如人，這件事情，錯不在你，也不在我，我們都只是被生活給擺了一道的人。」

  顧邵榮的話很誠懇，沒有那些天花亂墜的花言巧語，海誓山盟，他把一個丈夫，一個因為妻子不能順利懷孕而導致自己沒有孩子的男人的心理向她剖白了出來。

  他的坦誠和直率讓藍曉青更加緊的依偎住了他，讓她想要緊緊的把他抓在自己手裡，永遠不放開。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他昨天晚上去做了什麼不重要了，剛才聞到的那股香水味也不重要了，她最重要的人在這裡，就在她的身邊。

  藍曉青原以為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顧邵榮在她身邊就足夠了，可是接下來的幾天裡，顧邵榮接二連三的失常表現，讓她心裡才放下的疑慮又慢慢的升騰了起來。

  顧麗榮有些訝異的看著出現在自己辦公室的顧邵榮，這個弟弟還是第一次來她的辦公室呢。

  「你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姐，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咱媽，讓她別再搞那麼多事了。」

  顧麗榮神情未變的說：「你也知道，咱媽不是誰想勸就能勸得住的。」顯然她很清楚顧邵榮口中所說的是什麼事情。

  「原來你真的知道……」顧邵榮原本只是想拿話試探一下的，卻沒想到顧麗榮真的知道那件事情。他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凌厲起來，「你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能容許咱媽做出那麼誇張荒謬的事情來？」

  他有些氣憤的責難，顧麗榮卻仍是沒什麼表情的挑挑眉，說道：「咱媽也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不是還想出了這麼荒謬的辦法來。」她淡淡的提醒他。

  顧邵榮被她的話一咽，竟有些無言以對。

  看著顧邵榮一臉受打擊的模樣，顧麗榮嘆了一口氣，她走到他面前，輕輕的說：「我知道她那麼做即不合情理也不合法，我也反對她那麼做，可是我跟爸都試過了，我們勸不住她，特別是這個時候……」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你自己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不也正好說明了這一點嗎？你就讓她再折騰幾天，過段時間，等時間久了，她心裡沒那麼難受了，死心了，也就算了。」

  顧麗榮語重心長的說。

  她的話並非無道理，顧邵榮想了下，點了點頭。其實不管郭成鳳怎麼做，他只要堅持住本心，堅守住自己就好了。

  「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嗎？」顧麗榮給他倒了杯水，轉而坐到了一旁會客廳的沙發上。

  聽她這麼問，顧邵榮失去了剛一進來時的輕鬆，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就連端著水杯的手，都微微顫動了一下。

  看他這樣子，顧麗榮直覺有事，她抬眸看向他，以眼神詢問。

  顧邵榮喝了一口水，清涼的液體滑進喉嚨，讓他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只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他就又蔫了。

  「姐，我……我還真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他猶猶豫豫的說道，「你能不能以你的職業面貌來跟我進行一次交談。」

  顧麗榮又把目光轉向了他，一直平淡的眼裡終於露出了一絲疑惑。

  他自己也是一個心理醫生，一般小的心理上的毛病或是落差，他自己花些時間就能克服過來。可是他現在開口向她求助，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碰到了一個他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

  顧麗榮忍不在心裡想，這得是多大的一個問題，才會讓他沒辦法自行解決而過來求助於她。

  想到這，她正了正色，坐直了身體，並揮了下手讓顧邵榮坐到自己對面，再度開口，就連語氣都變得公事化了：「你說吧，有什麼事。」

  顧邵榮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躊躇，在心裡掙扎了許久，才慢慢的把自己這段時間跟藍曉青之間沒有辦法發生關係的事情說了出來。

  雖然來之前他就想過要怎麼跟顧麗榮說，可是顧麗榮是個心理醫生的同時，也是他的姐姐。他心理上知道此刻的顧麗榮是把他當成一個心理上有障礙的病人來看態，可是感情上，他卻沒有辦法完全把自己跟她的身份撇開。

  他相信，她肯定也是這樣的。

  聽完顧邵榮的話後，顧麗榮沉默了許久。

  「你有這個問題多久了？」

  「在知道曉青的身體有毛病之後。」

  「為什麼之前不來找我？」

  「我以為我自己可以克服。」

  「那你現在又為什麼來找我？」

  顧邵榮沉默了一下，說道：「前段時間，我自己確實快要把問題克服過去了，只是……咱媽，她突然對我說了那樣的話，還硬是不顧我的意願胡亂給我安排人，就算我躲在醫院裡，她都會尋上門去鬧。我不知道為什麼，在聽了她跟我說的那些話之後，那晚……我對著曉青，就連衝動都沒了……

  現在，曉青只要一靠近我，我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咱媽的那些話，說曉青不會生，說我們顧家必須要有個孩子之類的，我就完全沒有一點興致了。還有她做的那些事情……

  我覺得，她把她的觀念強行植入到了我的大腦里，想要更改我原定的程序，讓我覺得女人之於男人就是生孩子的一個工具，而我，不想跟一個生孩子的工具做那樣親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