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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年糕

2024-05-28 13:35:22 作者: 越人歌

  半夜裡謝寧驚醒過來。

  她想不起來夢裡頭遇見什麼了,現在她還心有餘悸,心怦怦的跳,脖子後面都是冷汗。

  青梅披衣起身,輕輕掀開帳子一角:「主子怎麼醒了?要吃杯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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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辰了?你還沒睡著?」

  「剛過三更,方尚宮說主子今天累著了,怕晚上會醒,奴婢一直省著神兒呢。」

  青梅倒了茶來。

  兩口茶下肚,謝寧覺得自己剛才有些散亂的思緒總算慢慢的又收束在一起了。她讓青梅去睡,自己卻一時沒了睡意。

  明明一個人睡著正好的床,怎麼突然覺得有點過於空曠?

  其實床沒變,只是她有點想他。

  承認這一點沒什麼好難為情的,宮裡哪個女子不想?

  她伸手往床裡頭摸了摸,又拽出一個枕頭來壓在旁邊的被子上。枕頭實實在在的份量讓她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起來,縈香閣里沒有水井,要用水得往東北邊井台那裡提回來。謝寧看胡榮和青荷在窗戶外頭小聲說話,隨口問了一句:「說什麼呢?」

  青荷轉過頭來提高聲音回了句話:「胡榮說井台邊都上凍了,有人去抬水在那兒跌跤了。」

  謝寧囑咐一句:「你們也當心些,情願慢一點,也比摔得鼻青臉腫強。」

  胡榮笑著應了。

  青荷進屋來把窗子關上:「透透氣就關上吧,別著了涼。主子前兒寫的信,我都交給周公公了,想來這會兒已經送出去了。就是天冷路滑難行,不知道這信幾時能寄到林大人他們手裡頭。」

  謝寧也有些擔心這個。

  天冷路是難走,一來一回的,就算舅舅一家接著了她的信,年前也不能趕到京城來了,能有封回信捎來就不錯了,那也有點兒懸。

  青荷借著取點心的理由從屋裡出來,胡榮還在屋角廊下頭站著等她。

  青荷快步走過去,狠狠剜了他一眼:「你過來。」

  胡榮趕緊跟著過去。

  兩人到了茶房門前頭,青荷壓根聲音問:「你剛才也不看看地方,要是讓主子聽見了怎麼辦?」

  胡榮抬起手來,往自己臉上輕輕抽了兩嘴巴:「姐姐說的是,都是考慮的不周到。」

  「行啦,跟我別玩兒這虛頭巴腦的。你剛才說的我沒聽清楚,死了什麼人?」

  「我也沒看清,我到那兒時候,周公公那個徒弟已經領著人拿草蓆破單子把人裹上給拖走了。我是跟人打聽了一句,說死的是掖庭宮的人。」

  青荷覺得心裡頭象是壓了一塊鉛似的,梗的實在難受。

  「是宮女?」

  「是位美人。」

  「怎麼會死在井邊呢?」

  胡榮小聲說:「這會兒潘尚宮肯定愁死了,這些人雖然說皇上一個沒幸過,可畢竟不是奴婢,都是有來路的。甭管人怎麼死的,她都不好交差。」

  在胡榮想,掖庭宮的人別說死上一個,就是死上十個八個的,也與縈香閣沒關係,可青荷沒敢這麼早放心,特意叮囑他:「你這兩天當心看著點,打聽著些,瞧瞧那些人都怎麼說,可別把髒水潑到咱們身上來。」

  胡榮被這句話說的也有些忐忑起來:「不會吧?」

  「井離咱們這兒近,再說眼紅咱們主子的人多了去了,沒事兒還得抹黑幾句呢。」

  胡榮笑呵呵的說:「還是姐姐想的周到,我知道了,這些天一定多留心。」

  一轉頭胡榮的臉就沉下來了。

  真他娘的晦氣,死就死吧,死哪兒不好非跑到離縈香閣這麼近的地方來死?保不齊就有人把這盆髒水硬要潑到他們頭上。雖然說身正不怕影子邪,可那不過是說說而已,說的人一多了,聽的人肯定也會將信將疑,說不定有朝一日這話都得傳到皇上耳朵里。

  萬一皇上心裡存了這事兒,厭棄了縈香閣呢?好事不出門,壞事迎風還能傳十里呢。

  等著看吧,吃完早膳只怕這事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全得聽說了。

  但這事兒沒傳到謝寧耳朵里。

  有方尚宮把著,縈香閣上上下下沒個敢多嘴的,謝寧今兒也沒出院門,半下午的時候裹著斗篷在院子裡走了兩趟曬了會兒太陽。

  今天的太陽倒是難得的好,照著還沒融化的冰雪,燦然耀眼令人不能直視。

  轉了兩圈兒回去,因為裹的太厚,身上都微微冒汗了。她一面惦記著自己的信不知道送出去沒有,可是又不好這麼急急慌慌的就打發人去催促周稟辰,畢竟信也才交到他手裡,要送信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一面想著,這會兒舅母該張羅過年了,在家的時候她喜歡過年,過年熱鬧,大人們在這段時候也不管他們,沒有規矩,沒有功課,從初一到十五,天天樂翻了天,就差上房揭瓦了。

  在宮裡過年就太冷清了。

  入宮第一年過年的時候,她和青梅、青荷兩個一起守歲。膳房送來的飯菜簡直讓人無從下口,所以她們自己想轍,把茶爐子端過來,壓上兩塊炭,在上面烤年糕吃。那些年糕凍的硬梆梆的,一開始烤的不好,外頭都要焦了裡面還硬的咬不動。

  後來有經驗了,就烤的軟熱可口了,她們還弄了些醬抹在上面,平時覺得桂花糖太甜膩,抹上面烤化了,和年糕融在一塊兒,就象給年糕裹了一層糖殼兒,吃起來口感別具風味。

  她和方尚宮說起這件事來,青荷也還記得,笑著說:「奴婢那回貪吃,年糕太黏,吃著累牙,烤著玩著吃著當時是樂壞了,可是一晚上吃這個兩腮酸的咬不了東西,第二天只能喝粥了。」

  青梅也說:「奴婢還被糖黏了牙呢,摳了半天沒摳下來。」

  方尚宮就笑:「那咱們也弄點年糕來烤一烤吧。」

  現在和當時不一樣,當時她是無人理會的小小才人,飯菜要是好吃肯定不會烤年糕當飯吃。現在她是想吃什麼都可以敞開了點,哪怕頓頓燕窩魚翅山珍海味的膳房也樂呵呵的供著她。現在純粹是覺得好玩兒。年糕切成薄片串在簽子上頭,放在小炭爐上慢慢烘軟烘熱。

  「我在南邊住過兩年,當時住的城西柳家巷,巷子口就有一個賣年糕湯的攤子,有時候不到用飯的時辰嘴饞了,就偷跑出去買一碗回來吃。不過這幾年倒是沒吃到過了。」

  身後有個人說:「想吃讓膳房去做。」

  謝寧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見皇上不知何時來了,正站在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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