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病逝(2)
2024-05-28 13:16:44
作者: 尉遲有琴
百里婧忽然止住,沒再繼續說下去,雪紛紛,周圍安靜極了,後一輛馬車追過來,車上的釋梵音道:「少主,雪大風緊,今夜必須趕到下一個驛站,族中已經有人等候多時了。」
「好。」百里婧點頭。
「小君傾怎麼樣?不如讓藥王瞧瞧?」釋梵音擔憂地問道。
北郡藥王掀開厚重的帘子跟著望過來,眼神擔憂。
「傾兒沒事,繼續趕路吧。」百里婧將孩子抱緊了些,君傾撲在她懷裡哭得委屈。
回頭望,已望不見長安城,望不見九重龍華殿,不知那人是否還靜立不動形影相弔。
少年成名,君臨天下十載,那人生里死里娶回的妻、痛里怕里活下的兒子,只能隔著風雪,遙遙祝他百歲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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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離子散,何來百歲無憂?
痴人說夢罷了。
林花謝了春紅,東興盛京的海棠花開了又謝,黎戍的戲樓子生意一日平淡似一日,人人在傳景元帝龍體抱恙恐怕時日無多,大興已在風雨飄搖之際,聲色犬馬之事不敢大肆鋪張,恐稍有不慎成為眾矢之的。
流言四起,並非空穴來風,轉眼春去秋來,東興景元十九年十月初一,景元帝五十壽辰後第三日,病逝於皇城未央宮中。
遵景元帝遺詔,太子百里御繼任皇位,大赦天下,賞有功之臣,罷免貪贓枉法之輩,大興百姓皆讚許新君仁政,社稷幸托明君。
盛京城中雖時有亂黨暴動,但司徒家潛心護主,維持京中安穩,一場奪嫡舊案以司徒家的太子繼位而告終,司徒家為大興肱股之臣再不可撼動。
次年正月初一,東興改年號「正統」,是為正統元年。
景元帝病逝後停靈奉先殿內,正月尾,皇陵已修造完畢。二月,春動,宜安葬破土。正統帝命人挖出榮昌靖公主衣冠冢,遷入皇陵之中,與帝後一同安葬。隔日再看,昔日榮昌駙馬墨問陵墓遭劫,墳冢被盜,盜賊竊寶而逃,棺木中病駙馬屍骨被焚為灰燼。
二月末,帝後安葬之事已畢,突發皇陵之變,所有工匠、監工無一人生還。
御書房內,當著司徒大元帥的面,司徒赫怒與正統帝對峙:「先皇、先皇后皆已安葬,為何命人殺盡工匠監工?此等泯滅人性之舉,陛下如何解釋?!」
「赫兒,不得無禮!你在同誰說話!」司徒大元帥聽罷,厲聲斥責了司徒赫,君臣有別,司徒赫剛才那幾句話已足夠治他的罪。以下犯上,目無聖主。
「伯父!」司徒赫牙關緊咬,已是無法自控。皇陵之變,數千匠人監工的血染紅了皇陵御道,但凡見過那等慘烈場面,無人能做到無動於衷,不說墨家兩兄弟是否罪大惡極,那些工匠何人該死?
百里御身穿明黃龍袍,端坐龍椅之上,手中正在寫著一副字,他的字當然最好看,放眼天下,誰人比他的字更好?
聽罷司徒叔侄的爭執,百里御不慌不忙抬起頭,依依不捨地放下手中的筆,卻是答非所問,問的是近旁的高賢:「高公公,朕這字好看嗎?」
高賢跟隨景元帝近三十載,如今侍奉新君,自然事事以他為尊,笑道:「陛下的墨寶,普天之下,無人比得過。」
「朕也是這麼覺得。」百里御毫不自謙地笑道,眼神這才移向殿下的叔侄二人,笑道:「舅舅,赫表兄為何如此生氣?有何不滿說來朕聽聽。」
未至弱冠之年的年輕皇帝,說話甚至還帶著天真稚氣,好像他殺工匠、封皇陵不過理所當然。
司徒赫在朝堂浸淫多年,早已非昔日的他,新帝多少荒唐事他都可忍下,不再細細爭辯,可皇陵之變不同以往,他怎麼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它過去?
「榮昌靖公主的墓,是陛下命人毀掉的?」司徒赫冷聲問道,出口仍是質問。
「赫兒!」司徒大元帥又是一聲斥責,始終恪守君臣之別。興許因知曉這是司徒赫一生邁不過去的坎,司徒大元帥更擔憂他說出什麼越發大逆不道的話來。
「舅舅,讓赫表兄說下去,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不能開口的?」百里御站起身來,踱步至龍座之下。
「榮昌靖公主的墓,是陛下命人毀掉的?」司徒赫又問了一遍,迎著百里御的目光,不躲不避,他就是要追究到底。
百里御笑了,眼神既幽深又無辜,他本就生得無害,加之年紀小,笑起來更是顯得一派溫和,迎著司徒赫的質問,百里御搖了搖頭道:「赫表兄記性不好啊,皇姐的衣冠冢朕不是毀了,是遷往皇陵與父皇母后同葬,皇姐終究還是同父皇母后安葬於一處,朕才最放心。」
「墨問的墓呢?陵園有人看守,何來盜墓賊?一場火化為灰燼,未免太歹毒了些!」司徒赫追問不舍,他即便再厭惡墨問,對這等掘人墳墓、燒人屍骨之事始終不屑。
百里御走至司徒赫身邊,與他四目相對,來自高位者獨有的姿態展露無遺,他冷冷反問:「赫表兄,你這話朕可不愛聽,那人如此卑賤的出身,有什麼資格同朕的皇姐葬於一處?朕每每想到朕不在京中時,皇姐竟嫁與這等殘廢醜陋之人,便覺心如刀割。難道赫表兄竟對那等卑賤醜陋之人心存善念?若非有他,皇姐興許還好好活著,無災無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