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掌儀司正(2)
2024-05-28 13:01:13
作者: 尉遲有琴
做不成夫妻做不成情人做不成師兄妹,也許都是她一個人的錯,是她不夠好,她讓他失瞭望。可從前的韓曄對一個陌生人都如此溫和大度,為何竟單單不肯放過她的親人?
相愛的時候,她曾無數次地對他提起赫,赫回京述職的時候,他也曾毫不嫌惡地幫著她用冰雪堆成高高的雪人,他一直在她身邊充當著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位置,他把她捧在手心裡寵了這麼久,現在有什麼了不得的原因讓他對她如此記恨?
那血淋淋的一劍之仇?
還是滿朝文武前的咄咄相逼?
為什麼相愛的人最後要走到這個境地,連陌生人都做不成?韓曄的身上仿佛烙上了這樣的字眼——婧小白勿近。
越哭越哽咽,左手腕上已經癒合的那些傷口痛得劇烈,墨問將她抱得更緊,寬大的手掌自上而下地撫著她柔軟的長髮,稍稍一低頭,溫涼的唇便印在她的額頭上。
胸前的衣襟已經完全濕透,她的眼淚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墨問嘆氣,從未有任何一個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更別提哭濕了他的衣服。可他心口的位置此刻卻有些微的漲,他甚至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別哭了,你要長久,我便給你長久,雖然我也不曾見過長久的模樣,但興許可以試一試,只是……別再哭了。」
然而,他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待反應過來,才發現差點出口的這句承諾竟是完全地不假思索,讓他自己也不由地微微一愣。
江南的春天很短暫,一眨眼就過去了,四月初其實已經漸漸熱起來,一個人睡或許不覺得,兩個人貼在一起,時間一久,薄被中便很快升溫。百里婧沉浸在排山倒海似的情緒里無法自拔,自然不曾注意,只苦了墨問。自從上次在浴池裡抱著她自瀆過後,現在僅僅是握著她的手都會讓他產生欲望,何況是像此刻這般親密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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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是有慾念的麼?
墨問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有的。
就算是身子殘缺不全的太監,在正壯年時見了女人也會有慾念,也許病秧子因為身體虛弱遭人嘲弄而更加地渴求著發泄,女人便派上了這個用場,無關對那個女人是否有著感情。
強忍著蠢蠢欲動的欲望,墨問深深呼出一口氣,再低下頭卻發現懷中的女人已經睡著了,兩隻手半松不緊地揪著他胸前的衣服,臉頰上還有淚滾落。
他竟拿自己同太監比?只為了證明自己可以發泄洶湧澎湃的情動?
墨問哭笑不得,他先躺平了,再將懷中人的臉自濕透的右胸口移到乾淨的左胸口,貼著心臟跳動的位置。這是他第一次不需要耍什麼點穴的手段,她卻主動睡在他懷裡。不知心口是被她的臉壓迫得有些緊,還是他的心真的有些滿,他竟覺得這種滋味格外獨特。
單手捧起她的臉,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墨問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傻瓜,天下的男人那麼多,他不要你,你怎麼還如此稀罕他?丟開手便罷了,有什麼值得念念不忘的?
後半夜的風輕輕吹過床幔,百里婧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唇上溫涼的濕意和身邊的人無言的溫柔。她的四肢有力,可以赤手對付一群銅牆鐵壁般的男人,可她的心病得太厲害,不敢再追著誰不顧顏面不知疲倦地奔跑,不敢再肆無忌憚不計後果地去愛誰——
當有聲的世界充滿了苛責、怨懟或者苦口婆心的擔憂,這無聲的溫柔便似細微的針,從她千瘡百孔的心上不動聲色地扎進去,一天深一寸。
四月十二,按照慣例又是常朝。
科舉過後便是武舉,上朝時,兵部侍郎將武舉事宜上奏景元帝,介紹了各省舉子所長之處,還有京中朝臣的公子參賽資格之類,最後還請景元帝列席四月十五的蹴鞠比賽。
司徒赫的傷雖未完全康復,走路卻已無礙,所以,常朝他也在百官之列,因為連降三級,今日他著的是正四品武將朝服。聽罷兵部侍郎介紹完蹴鞠比賽,他低垂的鳳目微微閃爍。
然而,今日的常朝卻與上次不同,又來了一個很生疏的面孔,他顯然戴不習慣烏紗帽,也穿不慣那身規規矩矩的朝服,一直在大殿內弄帽整衣,終於引起景元帝的不滿,目光如炬地看過去,詢問道:「黎戍,朕還未開口,你有何話說?」
黎戍陡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忙從文武百官中出列,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臣……臣無話可說。」
朝堂上的百官都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竊竊私語,黎國舅忙躬身對景元帝解釋道:「陛下,孽障頭一回上朝,直面聖顏難免緊張,請陛下贖罪。」
景元帝聽罷,寬容地點點頭,笑了:「原來如此。到底是年輕人啊。」遂對文武百官道:「朕察黎國舅的公子有教坊鐘鼓之能,如此人才不可埋沒。朕思索了幾日,決定將教坊司和鐘鼓司合為『掌儀司』,由黎戍擔任司正,即日起便上任了罷。」
黎國舅矮而胖的身子立刻躬下:「謝吾皇恩典。」
黎戍在無論是在台上唱戲,還是在台下耍嘴皮子,功夫都是一流,卻獨獨上不了朝堂,如今一見這等威嚴的陣勢,早就沒了任何想說話的興致,行動處也畏首畏尾,遍身不自在,待黎國舅提醒,他才知叩頭謝恩。
才退回自己的位置上,鬆了一口氣,偷偷抬眼去瞅御座上的景元帝,卻對上了一旁的高公公略帶異樣的眼光,黎戍百思不得其解,正納悶間,只見一老臣出列道:「臣楊弘有事啟奏。」
吏部尚書楊弘,朝中老臣,頗有聲望,他的兒子楊峰為禁軍統領,專事守衛皇城和陛下的安全。吏部為朝廷六部之首,吏部尚書自然分量也最重,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肩負得起的。
有本啟奏,景元帝自然高興,笑道:「楊大人請講。」
楊弘為人剛正不阿,與司徒大元帥雖然互不理睬,卻更加瞧不上黎家,他直言不諱道:「禮樂誤國,先帝時教坊司和鐘鼓司只在祭天祭祖時才能派上用場,如今陛下卻將鐘鼓教坊二司合併,便是大肆提倡鐘鼓之樂。恐怕不僅是朝臣之間,還會在民間引起靡靡之風,對我大興國的千古江山十分不利。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節制宮中的禮樂優伶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