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十八相送
2024-05-28 13:01:04
作者: 尉遲有琴
「因為……」黎狸吐出兩個字,看了黑色「飛沙」上端坐的百里婧一眼,臉一紅,唰的一下將帘子放下,不肯再與木蓮爭執了。
你在少女時期有沒有過崇拜的對象?不一定是男孩子,也許是女孩子,從親近的人口中時時都能聽到她的光榮事跡。
她今天做了什麼,明天又會去做什麼,她十歲的時候就成了盛京城有名的混混,一群小嘍囉都聽她的話。
她十二歲時就敢獨自一人去遊學習武,不是嶺南浮游山這種浪得虛名的小山頭,她去的是東邊的鹿台山。鹿台山那個地方,若是沒有一點真本事,去了會非常吃苦受累,幾年的功夫練下來,她起碼得蛻一層皮。
十六歲習武歸來,她不曾叫人失望,輕鬆地奪了秋獵的頭籌,贏得了陛下的獎賞。
在黎狸的心裡,百里婧是一個太過遙遠的夢,這個夢由她的大哥編織,再由盛京的百姓們填充,越發地遙不可及。所以,在她們誤打誤撞第一次碰面,知道馬車內的人是婧公主時,她立刻就傻了,再猖狂也忘了繼續。
所有的故事都在說著婧公主,無論是之前她的跋扈和英勇,還是突然嫁人後她的收斂和偏激,她始終是故事的中心,別人,或多或少都只是陪襯罷了。被嬌寵著長大的黎狸,多希望自己也能如婧公主一般,雖是她的同齡人卻有著高於同齡人的不凡經歷。
左邊是墨問和黎戍乘的馬車,右邊是司徒赫乘坐的轎子,百里婧騎在馬上,將二者隔開。「飛沙」在她身下異常乖順,日行千里的馬駒,此刻步伐不慌不忙,與左右兩邊的馬車、轎子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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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的黎戍和墨問相對而坐,黎戍仔細打量了一番車廂內的布局,又笑嘻嘻地沒話找話道:「婧駙馬,這就是緣分哪,人家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今日能同乘一輛馬車,恐怕也修了十幾年的緣分了,哈哈哈!」
墨問面上帶笑,眼眸卻異常沉靜,聽說黎國舅的大公子是個出了名的紈絝,生平不好女色,專門勾搭男人,不管是長相普通的還是絕色相貌的男人,他個個通吃。
上次在碧波閣內看他的眼神便帶著幾分興味,雖然這興味不一定十惡不赦,卻讓墨問覺得刺目非常,若換在從前,他肯定會把他的眼珠子挖下來餵狗,他按捺住,只讓他拉了三天三夜的肚子已經夠仁慈。
這會兒墨問一面不動聲色地厭惡著黎戍,一面又對百里婧怨憤更深,讓人隨便來他的馬車內坐,連問他的意思都沒有,實在讓他心頭惱火。
一動怒,喉頭便一陣腥甜,好在他是啞巴開不了口,便可以不回答任何來自黎戍的問題。墨問強忍著黎戍的絮叨,撩起馬車的窗簾往外一瞧,恰好看到一群白衣跨進了街邊的一間藥鋪,沉靜的黑眸微微一眯。
「到了。」黎戍忽然笑嘻嘻開口,馬車停了下來,他率先跳了下去,正要回身來扶墨問,遠山卻已經先伸出了手。
黎戍不拘小節地指著對面豎著一面錦旗的雙層木樓道:「瞧,那兒就是爺的戲樓!壯觀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戲樓的方向,遠山湊近墨問身邊,用唇語道:「主子,白家的人。您不能再呆在這個地方,會被他們認出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不如找個藉口先回去?」
那間藥鋪與黎戍的戲樓恰在對面,不過幾步之遙,若是那群白衣出來,倒真有可能迎頭碰上。但碰上了又如何,他們就能認得出他來?
白家的人去藥鋪是查什麼,他心知肚明。
黎戍等人都朝戲樓子裡去了,墨問稍一思索,走到百里婧身邊,牽起她的手,攥得緊緊的。
百里婧偏頭問:「怎麼了?」
墨問的眼神平靜淡然,寫道:「不想離你太遠,怕又走丟,給你添麻煩。」
他始終是寬容而內斂的,只想著別人,卻委屈了他自己,百里婧笑:「傻瓜,有什麼麻煩的?」
墨問平淡無奇的面容綻放出笑容來,一低頭吻在她的手背上,跟她一起上了台階。遠山回頭,恰好看到那群白衣從對街的藥鋪出來,手中是一模一樣的劍,與他們險險擦肩而過。
本沒有什麼可稀奇的,眾人也都不在意,可司徒赫的拳頭卻在身側捏得死緊,這個該死的病秧子,如此得寸進尺,第一次見到他,他吻的是婧小白的手背,方才在法華寺,他吻的是婧小白的額頭,那麼,在他沒有看到的時候,他又做過些什麼?
無論墨問是不是病入膏肓的活死人,他始終是個男人,現在看來,病情似乎一日好似一日,這樣下去,難道婧小白真要跟他一輩子?
可他的傻姑娘沒任何拒絕的意思,她不擔心,她不緊張,他卻如此心急。怎樣都不放心,無論她在誰的身邊他始終不能放下心來,他的傻姑娘若不能由他自己親手捧在手心裡愛護,交給誰都不行。
這麼一想,司徒赫看著墨問的眼神便含了濃濃殺意。
在西北戰場上與突厥人對陣了這些年,親手斬下的頭顱不計其數,在信奉佛家的大興國,他司徒赫殺生無數,犯下了洗不清的孽障,還會在乎多殺一人麼?罪孽都由他來背,他會對自己的一切選擇負責到底!
今天是佛誕節,時候也不早了,黎戍的戲樓子裡來聽戲的還真不少,看台上坐得滿滿的。黎戍命人清了前排的幾張桌,讓眾人坐下了,稍後糕點、茶水一一奉上來。
台上正唱著《打金枝》,黎戍隔著桌子笑眯眯地看著墨問,吐出嘴裡的瓜子殼,才道:「婧駙馬,瞧見沒有?戲裡頭唱得多好啊……休仗你父親是皇帝,休仗你是公主把人欺,駙馬爺今日要……教訓你……要是婧小白犯了錯,你也打一回金枝玉葉我們瞧瞧。」
百里婧壓根不睬黎戍,墨問也沒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而過,面前的糕點都是甜的,他記得百里婧不喜歡,便抓了把瓜子過來,默默地剝著殼,在外人的眼裡他是如此地安靜如此地淡然與世無爭。
「赫將軍,你瞧瞧,婧小白那橫樣,她就吃准了人家不敢打她呢!看你教出來的好丫頭,不像我們家小狐狸,多乖啊,誰娶了小狐狸都是福氣。」黎戍撓了撓黎狸的下巴,黎狸咯咯地傻笑,在哥哥的眼裡終究還是自家的妹妹最好,哪怕與她比較的是身份高貴不可褻瀆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