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為社稷，六問秦王

  白凡點了點頭，沉思片刻，與李世民面對面正襟危坐道：「凡一介布衣書生，能得秦王倚重乃是天大之幸，既然答應了為秦王謀，定當盡心竭力！

  今日秦王親自前來問計，凡心中感激，但是在凡出計謀之前，有幾個問題想要一問秦王！」

  李世民同樣正襟危坐，知道此時方是白凡顯露崢嶸之時，「先生請講！世民定然坦誠相待，知無不言！」

  「敢問今日坐在凡對面問計的，是秦王？還是李世民？」白凡開口道。

  李世民清楚，這個問題就是在問他，大業為公還是要私？

  沒有猶豫，國事為公，答道：「大唐秦王！」

  「敢問秦王，是誰要對你動手？是太子？還是李建成？」白凡又問道。

  李世民猶豫了，他不是不懂白凡的意思，只是沒有想到今日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這些問題都是平日裡自己問自己內心的，此時卻被白凡拿在明處相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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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這是白凡在問秦王，不如說這就是白凡主導的一次秦王問心！

  既然今日要坦誠相待，李世民也不再遮掩，平心而論，自己與大哥之間爭皇位僅僅是公事，雙方都未想過下死手！

  於是仰頭答道：「是太子！」

  白凡點了點頭，再次發問，「敢問秦王，國已有儲君，那麼你再爭皇位是為了什麼？是一己私慾？是手下文武？還是黎民百姓？」

  思考了片刻，若說一己私慾，自己當年隨父親起兵之時可是跟在大哥屁股後面的，那時可未想過今天，只是直到有了今日的一切，自己的內心，早已經放不下了！

  到了此時，就算自己願意俯首稱臣，估計手下一幫跟自己打天下流血的文武都不同意，如此說來，是為了手下文武，自己乃是不得不為之！

  至於說黎民百姓，亂世之中人命如螻蟻，說是為百姓自己都不信，這大唐江山無論是自己還是大哥去坐，都會是一代明君，對外可以說兩人都是為了百姓！

  李世民看著面前腰杆筆直的書生，平靜的答道：「首先是為手下文武，其次也有自己的一絲私慾！」

  白凡追問道：「那麼凡再問，是誰要對秦王動手？是太子？還是太子府？」

  這！李世民愣住了！

  是啊，即便是太子也是姓李，秦王也是姓李，皇位之爭其實完全可以是皇室內部處理的，之所以演變到現在的地步，全是因為太子府和秦王府兩支隊伍的黨爭，誰能上位，就代表著他身後的一幫人馬能有高官厚祿了！

  嘆了口氣，李世民答道：「是太子府借太子之名動手！」

  白凡第五問，「敢問秦王平生之志？」

  李世民朗聲道：「李世民今生要做一代明君，一統天下、馬踏塞北、兵走天南，超越祖宗，使大唐成就秦皇漢武之無上基業！」

  白凡在李世民胸懷激烈之時緊聲再次發問：「霸業艱難，有道是皇家無親情，敢問秦王殿下，你要國還是要家？」

  我……

  我！

  我要……

  連說了三聲我，但是心中理智仍存，是了！不被逼至最後生死存亡之刻，誰會真的做個冷血無情的屠夫？

  李世民額頭漸漸冒汗，即便是此時，聽說了太子要對自己下手，但是未能親身經歷，他，還是下不了殺手！

  白凡笑了，哈哈大笑！

  笑得李世民一頭霧水，難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可笑嗎？

  緩緩起身，白凡對著李世民長身一禮！

  一身形象氣質大變，在李世民眼中，眼前不再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書生，仿佛是一個睥睨天下，指點江山的謀國聖手一般，此等絕世風采甚至超過了自己當年見到的杜如晦！

  「秦王殿下，原諒今日白凡的大膽無禮，白凡六問秦王，只是為了證明一件事，就是秦王是否真的會為了自己心中那一絲貪念，甘願去做一個冷血無情之人！

  世間一切，富貴、權勢、皇位、基業、甚至太陽照耀下的整個天下，白凡敢放言，只要秦王你想要，凡都有辦法能為你取來！

  唯獨這親情一項，血脈親情只屬於您自己，若是您自己都忍心將之放棄，白凡卻是無能為力的！

  六次問心，想必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即便到了今時今日，秦王依舊還是李家的李世民，如此凡就知道如何為秦王作謀了！

  當初凡答應一萬五千貫保您家人平安，王妃以為凡是應下保秦王府內眾人的安全，其實她錯了，白凡要做就做到完美，我要保護整個李家皇室之平安！

  包括大家眼中的太子和齊王！因為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對手，是政敵，是絆腳石，但是在白凡眼中，他們都是秦王你一母同胞的至親兄弟！

  這點就是凡和秦王府之人的區別，凡從未入過秦王府，乃是編外人士，也無根基權勢，孤家寡人一個，而放眼秦王府，無一人不是等著秦王上位之後能得從龍之功的臣子！

  秦王殿下，不知凡今日之言，殿下是否相信？」

  李世民已經被面前這個十四歲書生的話感動的淚流滿面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真正認清自己內心，讓他能夠如此刻這般認識到心中親情的重要性，而面前這人做到了！

  如他所言，秦王府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王妃，都會為了推動自己上位不惜一切，沒人會考慮自己這個秦王，踏著自己親兄弟的屍骨登上皇位會背負多大的壓力，受到千夫所指萬人唾棄，受到內心一生的愧疚，這些等等，根本沒人會管，他們都在意的是自己的從龍之功能不能得享富貴！

  可是眼前之人，同自己非親非故，卻真真正正的是在為自己考慮，怪不得他能夠得到大哥的認可，二人傾心相交，換做自己，也會如此的！

  李世民心下感動，起身對著白凡鄭重長身一個大禮，「世民謝過先生今日醍醐灌頂之言，若無先生今日之言，世民定然會迷失在權利爭鬥的漩渦之中，此生將再也難得到半分親情，縱然坐擁千里之國，背後已無家庭，可能到得暮年之時將悔不當初也！

  至於先生所言，雖然超人預料，但是為家庭為親情，世民寧願選擇相信，寧可放手一搏相信人間有情，也不願屈從現實，為皇位而泯滅人性！

  縱使世間規則就是皇家無親情，但世民既然揚言要超宗越祖，那麼就要打破這個千年桎梏，若皇家有親情，當從我大唐李世民而始！

  請先生助我！」

  白凡亦是感動得雙目含淚，同樣對著李世民行個大禮，「此生能得秦王信任，凡敢不用命？白凡定當窮畢生之力，讓皇室李家超越所有古之皇族，成萬世之基業！」

  兩個因得遇知己而哭的一塌糊塗的大男人，就這麼行禮定格注視著對方，許久之後，同時放聲大笑，仿佛這方天地此刻都在兩人的腳下了一般！

  這一年，李世民二十八歲，白凡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