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別離

  初五這天下晌，烈日炎炎，熱浪滾滾，連樹上的蟬鳴聲都是懶洋洋的。

  韓莞帶著兩對小姐妹在廳屋裡吃涼豆沙。雪團和大奔、大牌趴在她們腳邊，動都懶得動一下。

  周西道，「娘親，天氣熱，我想給奶奶送碗冰豆沙過去。」

  

  周南也道，「奶奶最怕天熱，眼皮痛。」

  韓莞道，「她去了仙姑殿，山里比山下涼快。」

  如今周大娘已經成了居士，會定期去仙姑殿住兩日，既能修道，又能跟青山元君論道和論琴，兩個老太太很有共同語言。

  周南的小嘴撅得更高，「奶奶見不著，過兩天又見不到佳佳和好好了。」

  趙好兒道，「你們比我們好，能天天見到姨姨和虎哥哥。」

  趙佳兒一副你們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好羨慕哦。」

  正說著，李二山來報，「姑奶奶，前院來了一群客人，其中一位是來過家裡的蔡大奶奶。還有兩位是蔡大夫人，蔡大爺。」

  蔡家終於來人了。

  韓莞起身去臥房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

  來到前院廳堂，裡面坐著蔡大奶奶和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一位年近三十的男人。後兩位正是蔡大夫人楊氏，蔡大人蔡郁。

  蔡郁先起身給韓莞深深一躬，蔡大夫人拉著韓莞的手說著感激的話。

  蔡郁又遞上兩份禮物，韓莞依然替周大娘拒了，也不見他們。理由更充分，她現在信道，拒絕一切俗中事物。另外，他們還給趙家姐妹送了重禮。

  打扮好周西和周南被人領過來。

  蔡家幾人又激動萬分。

  小姑娘的眼裡盛著茫然。韓莞起身把她們領到後堂，簡單說了一下他們是她們的親人。當時如何弄丟她們，如何著急難過。

  小姑娘還是茫然不知所措，眼裡噙著淚花，甚至有些抗拒。

  韓莞看得出來，她們雖然沒說話，卻想過現在的好日子，而不願意回不確定的家。

  韓莞也捨不得，卻不能不還給人家。

  講完，就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小姑娘出來。

  蔡大奶奶哭道，「西兒，南兒，娘的閨女。」

  小姑娘跪下給她磕頭，被蔡大奶奶抱著哭起來。她哭的悽厲，摟得又緊，小姑娘也跟著一起哭。

  之後是蔡大夫人抱著哭，再之後是跟蔡郁相認。

  韓莞離開，讓他們說說體己話。

  已經說好，他們會在這裡住一晚，明天帶著小姑娘去楊家。他們也同意小姑娘給郡主當伴讀，休沐日住在楊家……

  次日，蔡周西、蔡周南給韓莞磕了三個頭，又拉著兩隻虎和趙家姐妹的手囑咐，一定要去看她們，一定要提醒娘親接她們回來玩。

  之後，她們一定要去跟周奶奶告別。周大娘沒見，只讓肖嫂子出來說，「我身體不好，就不見了。望你們一生順遂，與人為善。」

  小姐妹哭出了聲，只得在門口磕了三個頭。

  眾人灑淚而別。

  韓莞給小姐妹送了一車禮物，吃用穿具全。

  雪團帶著大奔和大牌送到石井村口，看不到車子了才跟著兩隻虎回家。

  初七，趙暢來了雙宜山莊。明天要接小姐妹走，這次他攜重禮來感謝韓莞對小姐妹的照顧和治病。還給封家送了禮，讓戚管事送去。

  傍晚謝明承來莊子，請趙暢來桂園喝酒。如今趙暢是謝明承的准妹夫，關係更進一步。

  趙暢和謝明珍的婚期已經定下，明年四月初十。

  飯後，小姐妹強烈要求跟韓莞睡一晚，韓莞和趙暢都同意了。

  小姑娘還嫌爹爹礙眼，「爹爹回家，我們要同姨姨說貼己話。」

  趙暢只得請謝明承去自家下棋品茗。

  次日早飯後，兩隻虎沒有上學，他們和韓莞、雪團、大奔大牌一起把小姑娘送去後門外。趙暢和馬車已經等在那裡，還有一車是韓莞送小姑娘的禮物。

  兩個小姑娘小腦袋伸出車窗外哭，韓莞和兩隻虎答應，他們回京城一定接她們來家玩。

  趙暢也勸道，「他們回京，也請二位表哥來王府玩。」

  望著遠去的馬車，韓莞流淚了。

  來這裡三年多，一大半的日子是同小姑娘一起渡過的。

  轉眼到了六月二十，這天取「棺」。

  午時二刻，韓莞和謝明承到了騾子坡的墳頭前。

  那裡已經擺著一口棺材，是謝吉、謝福、春大叔帶著幾個士卒抬上來的。他們又在要這裡的幾個路口把守，不許行人經過。當然，他們不會看到謝明承和韓莞在幹什麼。

  韓莞和謝明承先燒了香蠟紙錢，磕了頭，開始挖墳。

  埋的不深，不一會兒就挖得露出樹枝和枯草。或許是黃仙花的保鮮作用，連樹枝都沒有腐爛。

  韓莞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那具屍體能夠融化於大地母親，只剩白骨，又怕那具身體變得面目全非。

  謝明承道，「你靠後，我來。」

  他在手裡倒上豆油，又跪下祈禱了幾句，把樹枝和枯草移開。

  韓莞躲在幾米遠的地方，轉過身。聽到謝明承的驚嘆聲，還是忍不住轉過來。

  坑裡躺著的那個女人，微卷的長髮，穿著米色短風衣，藍色牛仔褲，手裡托著兩朵黃色大花，閉著眼睛，忽略掉黑色污漬，像睡著一樣。

  韓莞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一別三年多，她居然沒有什麼變化。

  韓莞也不害怕了，走上前去。

  謝明承三鞠躬後跳下坑，把屍體抱上來。韓莞用濕帕子把她的臉擦淨，謝明承再放進棺木中。

  把棺蓋蓋上後，謝明承和韓莞一起把那個大坑填上。

  謝明承吹了一聲口哨，謝福和謝吉帶著那四個人過來，他們會想辦法把棺木抬去浣花嶺。

  這是韓莞給墳墓的地方取的名字。

  上山下坡，兩天能運到那裡都算快的。謝明承跟著一起去了。

  春大叔來到韓莞身邊。

  韓莞什麼都沒說，但春大叔自認為搞懂了。前年主子就領他上來看過，還說是在這裡撿到狐仙娘娘送的東西。大多神仙都會渡劫，他覺得一定是狐仙娘娘在這裡渡劫留下了肉身，主子為肉身找到了更好的地方……

  他跪下朝還沒走遠的棺材磕了三個頭，念了三遍「狐仙娘娘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