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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帝王

2024-05-28 01:28:51 作者: 玖拾陸

  「我兄長呢?是聖上要動手的?」陸培靜的聲音顫著。

  白皇后道:「本宮只告訴你,陸培元肯定不是聖上殺的,餘下的,你自個兒想去吧。」

  再多的話,白皇后沒有再說。

  陸培靜此刻煩亂得厲害,根本沒法細細想。

  謝箏拽著陸培靜的袖子,兩人一步步出了正殿,從角門離開了鳳殿。

  夜風襲來,叫謝箏打了個寒顫。

  白皇后剛剛念的那些姓氏,皆是舊都百家世家,姻親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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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箏突然想起了在應天府時陳如師與她和陸毓衍說過的話。

  陳如師說,連聖上都不敢輕易動舊都世家,他又怎麼管?

  到最後,其實還是陳大人看得最明白了。

  舊都世家、江南士族,對朝廷來說就是硬骨頭,啃不動,又不能不啃。

  聖上當年靠著舊都世家的支持奪得皇位,娶傅皇后為後作為「回報」,但作為當權者,如何能接受世家的擴張壯大?

  外戚,歷朝歷代都是帝王的心頭病。

  白氏為奪後位一步步謀算,也算是正中聖上下懷,他樂見其成,而白家勢弱,哪怕白氏封后,也由著他拿捏,一如今日局面。

  謝箏深深吸了幾口氣,心裡沉得厲害。

  這後宮傾軋,說到底,也全是皇權。

  夜色深沉,身後的鳳殿漆黑一片,只遠處的宮室有零星燈火,謝箏站在御花園裡,只覺得那黑暗裡層層的飛檐影子如一張大網,壓得身在其中的人喘不過氣來。

  一旦牽扯上了皇權兩字,他們又能做什麼?

  傅皇后的死由白氏一門承擔了去,可真正想要磨去世家光輝的聖上呢?

  謝箏明白,哪怕今日蕭柏和陸培元站在這裡,他們也無能為力。

  他們背負在身上的家族的百年名聲,是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揭竿起義以泄心中不滿?那是絕不可能的。

  陸培靜也清楚這一點,她垂著頭,良久嘆了一聲:「先皇后是個極好的人。」

  下意識的,謝箏問了一句:「那聖上呢?」

  陸培靜沒有回答。

  兩人默不作聲走回了寢宮。

  邁進去之前,陸培靜頓住了腳步,低聲道:「他是個好皇帝。」

  勤勉端正,三十年來專心朝政,不圖享樂,如今外敵不侵,國泰民安。

  他也精通帝王之術,平衡各方利益關係,一如前朝,一如後宮。

  可他,並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個道理,聖上深深明白,也一直如此前行。

  謝箏悶得慌,等伺候陸培靜歇了,她回到自個兒住處,躺著整理情緒。

  牽扯了朝堂利益皇權,根本無所謂對錯,很多事情,原本也不是非黑即白的,謝箏只是掛念蕭嫻。

  若蕭嫻知道了傅皇后薨逝的真相,若她明白了傅老太太的病故源於她與李昀的定親,她會如何想,又要如何做?

  閉上眼睛,謝箏想起了蕭嫻的笑容。

  蕭姐姐抱著引枕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與她說「我就是喜歡他長得順眼」,她還覺得李昀順眼嗎?

  紛雜念頭充斥腦海,謝箏翻來覆去,直到天亮時才睡著。

  天邊露白,原本這個時候朝臣們都準備著上朝了,自從永正帝登基,三十年來,從未缺過早朝,可今日,所有人都心懷不安,聚在朝房裡,交頭接耳說話。

  聖上昨日當眾吐血,太醫們說,聖上只是操勞過度,又因近日事情鬱結在胸,看著是吐血兇險,實則身子並無大礙。

  可這樣的說法,顯然是不能叫人信服的。

  到了時辰,有內侍來傳話,說今兒個的朝會取消了,眾位大臣也沒有離開,又說了一兩刻鐘,才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去。

  白皇后一脈是倒定了,聖上又病著,之後哪幾位殿下代理朝政,又有哪位能脫穎而出,是大臣們眼下最關心的事情了。

  楊府尹站在廡廊下,心裡也急得慌。

  陸培元的案子還沒有結,半途吊著,他總覺得愧對兄弟。

  再者,他替李昀著急。

  其他皇子們都要趁著這個機會謀些好處,他們的簇擁者剛才那咬耳朵的樣子,楊府尹看著就心煩。

  他是上了李昀的船了,但陸培元沒了,蕭柏不在京里,其餘世家子弟缺了個一呼百應的領頭人,到底還是缺了點兒勁道。

  楊府尹不由懷念起帝師傅維來,若傅維還未仙去,若他還在京中,有他老人家坐鎮,情況肯定就不同了。

  思及此處,楊府尹長長嘆了一口氣。

  城門開了,一輛馬車匆匆入城,停在陸府門外。

  孫氏從車上下來,看著門上的白燈籠,顫顫巍巍地險些站不住了。

  從收到家書到現在,孫氏一路來都沒有哭過,她只是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跟神遊天外了一般,直到這一刻,走到靈堂外親眼看到那靈位上清晰的字跡,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陸培元是真的不在了。

  她的丈夫是真的走了……

  他總喜歡逗她笑,吃醉了酒就拉著她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每回想親親二筒卻被反拍一爪子……

  往事一樁樁在眼前,而那個人,已經沒了。

  眼眶一熱,淚水湧出,再也停不下來。

  宮裡,陸培靜曉得孫氏抵京了,便與曹賢妃說了一聲,備了車馬出宮。

  曹賢妃的心思都在病倒的聖上身上,也沒打算做那噁心,寬慰了陸培靜幾句,就放行了。

  謝箏扶著陸培靜進去。

  孫氏本就在哭,見了小姑子,姑嫂兩人又是一頓痛哭。

  陸毓衍站在一旁,沒有勸解,母親能哭出來,總比憋著強。

  謝箏抬眸看他,他下顎繃得緊緊的,眼眶分明泛紅,她的心揪了,上前握住了陸毓衍的手。

  陸毓衍反手握住,低聲道:「聖上身子如何?」

  謝箏曉得他的意思,陸毓衍不想一味沉浸在悲傷之中,想靠些旁的轉移心思,一如她去年滿腦子的都是「進京」,除此之外就沒有旁的了。

  「聽聞吐了不少血,賢妃娘娘在御書房守到天亮才回成華宮,我剛隨娘娘過去時,賢妃娘娘很是疲憊模樣,」謝箏道,「聽說不僅是朝臣,今日早上,連幾位殿下就沒能進去御書房,良公公說聖上要靜養。」

  陸毓衍頷首。

  謝箏擰眉看他,想了想,道:「昨夜見過白氏了,有些事兒,一會兒去書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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