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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怪哉

2024-05-28 01:21:23 作者: 玖拾陸

  樓上雅間裡,沿街的窗戶半啟著。

  陸毓衍側身背手站在窗邊,垂著眼帘往下看。

  蘇潤卿憋著一肚子的問題,見陸毓衍一時半會兒不會回答他,便轉頭去問謝箏:「阿黛,你昨兒在衙門裡,有聽說段立鈞塗了藥油的事兒嗎?」

  謝箏掃了陸毓衍一眼,這才與蘇潤卿道:「沒聽說呢。」

  「怪哉,」蘇潤卿抿唇,「不應該啊。」

  他昨日有去看過段立鈞。

  林駙馬和秦駿是來給段立鈞送行的,只不過衙門畢竟不是靈堂,人又是橫死的,那兩位不遠不近看過了,也算盡心了。

  蘇潤卿就跟著他們,那時候段立鈞的儀容已經收拾過了,面色慘白歸慘白,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

  楊府尹給段家行了些方便,讓段立鈞換上了段家送來的壽衣。

  人直挺挺躺在那兒,就跟睡著了一樣。

  

  衣服都換完了,蘇潤卿自然也聞不到什麼藥油不藥油的,但依常理看,陸毓衍忽悠易仕源的話是在情理之中的,為何仵作沒有提及段立鈞上過藥?

  謝箏亦是疑惑。

  街上,那三人的身影都不見了,陸毓衍這才收回目光,不疾不徐在桌邊落座。

  似是明白他們不解,陸毓衍道:「你們沒查驗段立鈞,難道還不曉得楚昱傑?」

  謝箏微怔。

  牢房裡,抱膝而坐的少年人頹然又低落,眼神耿直,但他……

  他身材偏瘦弱。

  蘇潤卿也想明白過來,道:「你是說,段立鈞身上壓根沒傷?」

  「傷還是有的,就手腕上有些擦傷痕跡,」陸毓衍解釋道,「他們兩個都吃了酒,又手無縛雞之力,揮起拳頭來,也就是看著熱鬧,實則沒多大力氣,頂多就一塊紅印子,哪裡需要塗藥油,只手腕處厲害些,可惜叫雨水泡久了,塗過藥也早沒了。」

  謝箏會意,又靜心把剛才在雅間裡說過的話理了理,道:「青石胡同並非低洼處,雨水直接流入河中,只有幾處因青石板破損凹陷會形成積水,易仕源知道,段立鈞死在積水裡。」

  青石胡同會有積水,只是在雨天裡去過胡同的人才知曉。

  易仕源也算是個公子哥兒了,他原本不該清楚那些的。

  蘇潤卿嘆氣:「以線索看,應該是他,但沒有證據。」

  陸毓衍眉角一挑,想到易仕源離開時的神色,漆黑的眸子裡驟然有了一絲笑意,道:「讓他去折騰吧。」

  易仕源動搖了,這從他走路的步子就能看出來,相較於柳言翰和賈禎,易仕源的腳步很沉重,尤其是那三人在街上告別之後,越發顯得他瞻前顧後。

  今日這番話,就是為了讓易仕源知道,衙門裡不會草草結案,楚昱傑遲早放出去,且名譽不會受損,想用段立鈞的死來陷害楚昱傑,這條路已然走不通了。

  易仕源是真兇,那他應該知道出入青石胡同宅子的是秦駿和林駙馬,如今宅子人去樓空,等衙門查到秦駿那兒,萬一真有人看見了案發時的狀況,那……

  計策眼瞅著要失敗,好歹不能把自個兒賠進去。

  易仕源極有可能再找個替罪羊出來,在衙門尋到秦駿之前。

  陸毓衍從府里點了個外頭面生的小廝跟著易仕源,眼下就看易仕源會出什麼招了。

  多說多錯,多做亦會多錯,萬一真的什麼也不做,再詐他兩回,總會露出馬腳來。

  「長安公主在城外莊子裡設宴賞菊,請了幾位殿下,」蘇潤卿舒了一口氣,道,「我要跟著五殿下過去,就先行一步。」

  陸毓衍頷首。

  蘇潤卿走到門邊,突得又頓了腳步,扭過頭來道:「虧得殿下性子溫和,不用擔心他當面給駙馬與秦駿難堪,這要是六殿下,壽陽駙馬敢胡來,他抬手就是一拳。」

  陸毓衍揮了揮手,不置可否。

  謝箏雖沒有見過幾位皇親國戚,但記性好,聽過一遍的關係都一一存在心中,不由蹙眉,問道:「壽陽公主大婚了?」

  陸毓衍一愣,想到謝箏對此並不知情的原因,心不禁沉了沉,道:「七月下的賜婚詔書,明年秋天完婚。」

  七月……

  謝箏垂眸,難怪她不知道呢。

  賜婚的消息還未傳到鎮江時,謝家就出事了,她孤身上京,一心自保,哪兒還有心情去聽衙門消息,因此便錯過了。

  「駙馬是哪一位?」謝箏好奇,「出身應當不低吧?」

  當年傅皇后仙逝之後,賢妃白氏代掌後宮,三年後冊立為繼後,壽陽公主是白皇后的親生女兒。

  六殿下並非白皇后所出,卻是由她撫養長大的。

  與李昀母妃病故後交由淑妃娘娘教養不同,六殿下的生母出身太低,位份也不高,依規矩送去高位妃嬪跟前養育,他比壽陽公主小半歲,白皇后喜歡孩子們環繞,就主動接了過去。

  謝箏記得謝慕錦提過六殿下,說他念書寫文章不算出色,但一身功夫卻很不錯,年紀不大,已是騎射好手,前些年聖上南山圍獵,六皇子的收穫也不輸給比他年長許多的哥哥們,得了聖上好一番稱讚,連白皇后都被聖上誇讚教子得方。

  作為白皇后的掌上明珠,壽陽公主的夫君定然不是尋常出身。

  陸毓衍道:「下嫁給輔國公的嫡長孫應湛。」

  開朝時封爵,世襲罔替了百餘年,輔國公府屹立不倒,且受歷代聖上器重,可見其底蘊。

  謝箏猶自想著這樁皇家婚事,並沒有留意陸毓衍的目光。

  陸毓衍一直沉沉看著謝箏,他想知道,從事發到進京,七月的大半個月裡,謝箏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吃了多少苦,又受了什麼罪。

  只是,那事情太長了,一旦問了,勢必會把鎮江之事原原本本說明白,沒有說一半存一半、留待下次的道理。

  還是再等等吧,免得叫旁的事情打斷了,不上不下的。

  松煙貼牆站著,努力讓自己不打眼,又暗悄悄觀察陸毓衍神色,見那雙桃花眼就凝在謝箏身上,一瞬不瞬的,明明沒有笑,卻讓人覺得他眼中有笑意,心情極好。

  松煙的腦海里划過一個念頭:原來我們爺也會拿這樣的眼神看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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