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宅子
2024-05-28 01:21:09
作者: 玖拾陸
雅間裡,謝箏端著茶盞,笑盈盈聽松煙說話。
最初的糾結過了之後,一人一邊傻坐著實在有些尷尬,謝箏便向松煙打聽起了京中的事情。
松煙也不意外,她才剛回京,便是還沒有跟著主子去明州前,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鬟,出門不易,對京城肯定不熟。
他清了清嗓子,挑了樁去年熱熱鬧鬧的事情說起。
陸毓衍和蘇潤卿回來時,新的市井故事才說到一半,松煙沒說過癮,一面去開門,一面道:「下回得了空,我再給你說完。」
謝箏也是意猶未盡,笑著點頭。
待落了座,謝箏給兩人添茶。
蘇潤卿皺著眉頭,道:「易仕源畢竟是官家子,還是監生。」
陸毓衍抿了一口茶,指腹擦著茶盞,道:「兇器、沾了血的衣服,諸如此類的證據,只要他不傻,早就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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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箏一聽,領會了。
他們認為易仕源是兇手,卻沒有實證。
監生與普通百姓是不同的,舉監已是舉人及第,貢監、例監,最次也是個秀才了,至於蔭監們,父祖輩的官位跟座山似的在跟前攔著,衙門裡輕易動不得。
就算是楚昱傑那樣沒有背景的貢監,最初時亦是衙役請他來回話,若不是他手背上有段立鈞抓開的傷痕,只因他倆有些矛盾,是不足以讓楚昱傑進大牢里待著的。
易仕源是秀才,父親是個從七品的主簿,如此官位在京城裡不敢說多如牛毛,但確實不夠看。
只不過芝麻官也是官,易仕源有功名,不可能直接抓回來噼里啪啦打一頓再問話的。
眼下,能做證據的只有從水裡撈起來的刀鞘。
要是把有「故事」的刀就好了。
萬一是把尋常貨色,可歸不到易仕源頭上去了。
留影坐在窗邊,突然「哎」了一聲,見幾人都看著他,恭謹道:「兩位爺,奴才剛看見古捕快他們了,急匆匆跑過去,估摸著是要回衙門去。」
古阮?
按說他應當是在胡同里向住戶們打聽情況的,匆忙回府,可能有些發現了。
幾人亦起身往順天府去。
楊府尹不在書房裡,聽衙役說,他跟古阮幾人去庫房了。
順天衙門的庫房可不小,架子上分門別類放著以前的卷宗、百姓的戶籍資料、土地宅子的買賣憑證,幾乎都堆到屋頂了。
為了保存,一年四季都會曝曬,夏日裡剛剛曬過,並沒有什麼霉味。
陸毓衍進去時,楊府尹等人正埋頭翻著冊子。
「大人這是在找什麼?」陸毓衍問道。
楊府尹眯著眼從一堆書冊里抬頭,道:「青石胡同那些宅子的憑證。」
古阮幫著解釋了一番。
青石胡同里正兒八經的住戶不多,大部分是官宦、富商們另置的院子,或是養外室,或是宴客用。
因著不好見光,平素也就沒有什麼鄰里走動,亦不曉得別家主人身份。
即便是主人來了,也多是夜深時,偶爾瞧見了,一來烏起碼黑看不清,二來也不會去打量旁人,各自進門,不做打攪。
古阮道:「兄弟們問了一圈,有一家特別不對勁。
正是離河邊最近的那一戶,大門緊閉著,怎麼敲都不開。
段公子死的位置離那戶大門就幾步路,捕頭擔心他們受牽連出了事了,就讓我翻牆進去看看。
裡頭一個人都沒有了,空蕩蕩的,但家具擺設細軟都在,收拾得乾乾淨淨,桌上一塵不染。
家具用料做工都極好,是戶有錢的人家,箱籠里的衣物多是年輕女子的,首飾金銀都不見了。
問了鄰居,只曉得那宅子十天半個月會宴客,能聽見絲竹聲,但主家名姓,來往的客人是誰,左右都不清楚,但直到昨日都是住著人的,隔壁那一戶與這家廚房隔了一面牆,昨兒傍晚有瞧見冒煙燒飯。
我想,這戶人家就算不是兇手,恐怕也與兇手打了照面,匆忙收拾了金銀,嚇得躲起來了。」
謝箏訝異,在她看來,這可不是「嚇得躲起來」就能解釋了的。
青石胡同里的住戶,主家身邊丫鬟婆子小廝不缺,就算受了驚嚇,主子們離開了,也一定會有下人留下來看宅子的。
走得一個都不剩,這就怪了。
「找到了。」楊府尹捏著手中冊子往外走,庫房光線昏暗,到了廡廊下,他才仔細看了,「汪如海?」
宅地的買賣都是要在衙門裡登記的,從記載上看,那院子的主人是一個姓汪的員外,蜀地人,在京城做香料生意,那宅子是去年二月購入的,也有一年半了。
楊府尹把冊子遞給陸毓衍幾人看,背著手琢磨道:「莫不是這汪員外養的外室?嫡妻在蜀地,京里再收一個,兩頭大?」
古阮拱手道:「大人,我去把那汪員外找來問問?」
楊府尹催著他趕緊去。
古阮帶著兩個兄弟,一溜煙跑了。
謝箏接過冊子,盯著那買賣合同,指尖落在汪如海的落款印章上,沉吟道:「這個汪員外,在京中有幾處宅子?青石胡同里的女子多起來了,會不會藏到他名下的其他院子裡去?」
楊府尹一拍掌,連說在理,又喚了幾個通判、經歷、知事,並幾個識字的衙役,鑽進庫房裡翻冊子去了。
陸毓衍也沒閒著,問了楊府尹一聲,從架子裡搬下來一疊冊子,一本本翻著。
謝箏看東西速度極快,只找個名字,又不用把契約從頭到尾記下來,越發加快了速度。
蘇潤卿看得咋舌,湊過去與陸毓衍道:「她那樣翻,行嗎?」
陸毓衍睨了蘇潤園一眼,便把目光落在了謝箏身上。
角落昏暗,謝箏又低著頭,按說看不清細節處,可陸毓衍卻看到了她的睫毛,細密纖長,時不時眨一眨,整個人都生動起來,像是陽光下綻放的花,又像是一盞燈,照亮了那處暗沉沉的角落。
白皙手指快速翻動著,指甲蓋圓潤,襯得那雙手白玉蔥似的。
陸毓衍不禁微揚了眉梢,道:「天賦異稟,怎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