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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思路

2024-05-28 01:19:54 作者: 玖拾陸

  「鄭夫人衣著髮飾都還算整齊,可見事發的時候,她並沒有歇息,」陸毓衍整理著思路,分析道,「廂房不比佛殿,殿門大開,兇手可以走到被害的人身後而不被提前發現,但在廂房裡,無論是翻窗還是推門都有動靜。

  鄭夫人分明醒著,見兇手進來,按說會驚呼叫喚,而且她的體形也不是纖弱女子,即便被勒住了脖子,掙紮起來也肯定會有動靜,但是隔壁的歲兒什麼都沒有聽見。

  不單沒有發出聲音,連佛龕上的香爐都沒有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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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潤卿聽到這裡就明白了過來,抿唇道:「你的意思是,鄭夫人認得兇手,甚至可能是她親自給兇手開的門,所以她沒有叫人,也沒有對兇手防備。」

  「歲兒回房時已經二更了,」陸毓衍又道,「夜深人靜,女人能允許進房門的,唯有她的父親、丈夫、兒子、或是兄弟,要麼就同是女人了。」

  兩人正說著,衙役過來報,說是鄭博士父子到了。

  鄭博士突聞噩耗,整個人都癱軟了,雙腳打顫,全靠頂著一口氣,左右讓人攙扶著,才到了這兒。

  張了張嘴,鄭博士想說什麼,終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老淚縱橫。

  左邊的年輕人亦是淚流滿面,緊緊扶著鄭博士。

  右側的青年狀況稍稍好些,與陸毓衍見了禮,又回了幾個問題。

  他是鄭夫人娘家的侄兒,年輕人是鄭夫人的獨子。

  鄭夫人的父親早幾年就過世了,娘家只餘一位兄長,也就是青年的父親。

  「我過些日子要下場秋考,昨日就與家父一道去姑父家中請他指點文章,因著姑母不在家,我們四個人一直說到了三更天,夜深了就沒有回家,宿在姑父家裡。

  今日一早,衙門裡來敲門,家裡才知道姑母出事了,家父一時沒抗住倒下了,我陪著姑父和表兄上山來。

  姑母是在裡頭嗎?」

  陸毓衍讓衙役引著三人進去,聽著裡頭傳來的憾哭聲,心情亦是沉重。

  蘇潤卿不忍心聽,往前頭走了幾步,勉強寬慰自己,離遠那麼一點兒也好。

  見陸毓衍跟上來,蘇潤卿嘆道:「沒有父親,丈夫、兒子、兄弟昨夜又在一道,看來讓鄭夫人開門的是個女人了。」

  「還可能是情郎。」

  蘇潤卿腳下一撮,轉頭乾巴巴笑了笑:「你覺得鄭夫人是那種人?」

  蘇太傅在任時,曾主持過幾次春闈,告老之後,聖上還讓他一年裡抽出那麼兩三次去國子監里講課,算得上桃李遍天下。

  蘇潤卿陪著蘇太傅一道去,也聽過鄭博士的傳言。

  鄭博士的風評極好,一把歲數,再爬仕途無望,博士並不計較,做事依舊誠誠懇懇,與鄭夫人伉儷情深,這是國子監里都知道的。

  蘇潤卿不認為鄭夫人會德行不端。

  再說了,鄭夫人都半百年紀、做了祖母的人了,豈會那般想不開?

  陸毓衍答道:「不覺得。」

  「不覺得你還胡說!」蘇潤卿咬牙道,「虧得是鄭博士沒聽見,不然你莫名其妙整一頂綠帽子給他老人家戴,他不衝過來跟你拼命!」

  陸毓衍沒理會蘇潤卿的抱怨,徑直往舍利殿方向去。

  蘇潤卿早就習慣陸毓衍的脾氣了,也不管陸毓衍聽不聽,繼續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周,自個兒猛得就住嘴了。

  情郎……

  陸毓衍這些日子最煩的大概就是這個詞了吧?

  未婚妻和情郎殉情,還連累了岳父岳母,陸毓衍就算想尋人拼命,都沒處找人去。

  蘇潤卿摸了摸鼻尖,好在陸毓衍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不然這刀子捅得還真有點狠。

  跟上陸毓衍的步伐,蘇潤卿另起一頭:「要說可能,還有另一個可能。殺害鄭夫人的兇手真的和之前的兇手是同一人嗎?鄭夫人與那些遇害的婦人身份截然不同,會不會是有人投機取巧,既害了鄭夫人,又轉移了衙門的視線?」

  這一點陸毓衍亦有質疑,應當說,不算上鄭夫人,之前所有的命案,每一樁他都存著質疑。

  看似連環,被害人相似的身份、雷同的地點、同樣的手段,但若要模仿,其實也很容易。

  不外乎尋個寺廟、一根繩子白綾罷了。

  陸毓衍這幾日查訪下來,又與李昀、蘇潤卿以及衙門裡幾位老大人細緻分析琢磨,傾向是同一人所為。

  畢竟,在順天府接到里正報案之前,已經發生了幾起兇案,卻沒有四處傳開,鬧得人心惶惶,就算是那些遇害者所在的村子裡,都不曉得其他村子也出了這樣的命案。

  鄭夫人遇害,是順天府接手這系列案子之後,出的第一樁。

  陸毓衍神色深沉:「昨日不止鄭夫人,阿黛也出事了。」

  阿黛與鄭夫人昨天才相識,不該有同一個仇家來模仿行兇,若說是不同的仇人用同一個法子模仿,未免太過巧合。

  兩人走到舍利殿外。

  殿門大開著,眼看要到午間,日頭高照,正好照亮了舍利塔前蒲團的位置。

  陸毓衍邁進去,目光落在青石地磚上,尋到了那隻謝箏用來求救的玉鐲。

  鐲子已經碎了,碎片濺射開,大大小小的。

  取出一塊帕子,陸毓衍蹲下身,一點一點把碎片撿起來。

  「碎成這樣,很難撿全。」蘇潤卿道。

  陸毓衍頭也沒有抬:「也是。」

  嘴上這樣說,手上卻沒有絲毫停頓,仔仔細細搜尋了,才把帕子包起來收好。

  「為了求救,她使了大力氣,」陸毓衍頓了頓,才又沉聲道,「兇手襲擊阿黛失手,再下手時定然格外注意,鄭夫人屋裡沒有多少掙扎過的痕跡,一是兇手趁其不備,二是兇手下了狠勁,提防鄭夫人掙扎。」

  蘇潤卿繞著舍利塔轉了一圈,聞言道:「確定這兩樁是同一人所為?」

  陸毓衍的聲音不輕不重:「只看鄭夫人遇害的案子,三更天進屋的應該就是個女人,女人氣力不比男子,鄭夫人也不是瘦弱之人,能制住她且不驚動旁人,那女人手上是有些力氣的,且與鄭夫人相識,以此來查,許是能有收穫。」

  蘇潤卿順著陸毓衍的思路琢磨了一番。

  他亦認同陸毓衍的觀點,不管昨夜的兇手是不是之前接連取人性命之人,起碼從表面看,案子很是相似。

  既然以前的案子尋不到有用的線索,不如從鄭夫人這兒著手,衙門裡認真辦事,對聖上也能夠交代。

  最起碼,比在城門口一個人一個人的巡查要靠譜像話多了。

  蘇潤卿點頭。

  陸毓衍斜斜瞥了他一眼,桃花眼底沒什麼情緒,卻沒來由地讓蘇潤卿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之前遇害的婦人之中也不乏身寬體胖之人,兇手必定要手上有些力氣,才能奪人性命。昨日動手的是個女人,做過粗活的女人,你看,那丫鬟說得也沒什麼不對。」

  說完,陸毓衍不疾不徐出去了。

  蘇潤卿唇角一抽,眨了眨眼睛,這怎麼又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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