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卻之不恭

  熱氣輕輕拂過杜嬌荷的耳朵，耳尖漸漸紅了。

  她繃直身，想躲又不敢躲，臉頰也跟著染上一片紅霞。

  暮景然看得有趣，之前杜嬌荷張口就說要跟自己訂婚，幫忙擋掉太后的賜婚，還以為她是個膽大的人兒，如今瞧著倒是個靦腆害羞的，怕是沒跟誰親近過。

  被他盯著，杜嬌荷連頸側一片都跟著紅了，壯著膽子輕聲問道：「王爺考慮好了嗎？」

  暮景然微不可見地點頭道：「杜姑娘如此盛情，本王就卻之不恭了，只是……」

  「只是什麼？」杜嬌荷聽著前面正心下雀躍，聽見最後兩個字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他又湊近了一點，兩人的臉頰幾乎要貼在一起：「只是本王獨得很，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杜姑娘以後若是喜歡上別的人，怕是要委屈了。」

  杜嬌荷微微瞪大眼，面露詫異地看了過去：「能與王爺在一起是民女莫大的緣分，這世間上難道有比王爺更出色的嗎？」

  能讓她為此放棄穆王而喜歡上的人，得比暮景然厲害多少才行？

  

  在杜嬌荷看來，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

  暮景然嘴角一彎，笑意直達眼底：「沒想到杜姑娘這麼會說話，倒是叫本王吃驚。」

  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樣，怎能自然而然說出如此可心的話來？

  杜嬌荷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說得太直白了一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想要解釋，卻不不知道從何說起。

  索性就不解釋了，免得越描越黑。

  「既然如此，事情就此定下了。」

  兩人低聲商量，湊近的綠琪不敢偷聽，悄悄挪到門邊去。

  不遠處的朱先生隱約聽到隻字片語，柳影年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倒覺得自家王爺像是獵人一樣，把一隻懵懂無知的白兔子就此誘入大網之中，牢牢抓住之後怕是再也不會放手。

  杜嬌荷看似聰慧，對男女之事實在知之甚少，才會提出那麼膽大的提議來。

  只盼著她以後真的沒看上別人，不然惹怒穆王，怕要血流成河。

  「今兒你們也累了，明兒我再過來正式登門。」暮景然笑笑，揮手讓管家帶著幾個繡娘過來交給柳嬤嬤支使，就跟柳影年回到圍牆另外一邊的王府。

  他打的啞謎讓杜嬌荷一臉迷茫，朱先生和柳管家互相看了一眼便出去了，只留下朱夫人和柳娘子陪著。

  「大小姐，王爺剛才究竟是什麼意思？」

  杜嬌荷搖頭，也是沒能猜出來。

  不過穆王的心思太深，一直無人能猜中，兩人也就沒多問，興致勃勃要給杜嬌荷裁量。

  王府管家還送來兩個大箱子的布料，只說府內沒有女眷，宮中賞賜的布料丟在角落，不是落灰就是被蟲蛀，實在可惜，索性送過來。

  朱夫人瞧著都是適合年輕姑娘的布料，分明是從庫房裡特意挑出後送過來的，卻也沒戳破。

  她們拿著布料在杜嬌荷身上比劃，嚇得她連連擺手：「我把妹妹和時耀叫過來，一併給他們裁剪幾身，還有娘親和嬤嬤們，兩位夫人也該做兩身才是。」

  那麼多的布料扔了可惜，只幾個人做實在用不完，倒不如整個府內都做衣裳。

  朱夫人可不敢用這些布料，笑著道：「大小姐莫擔心，之前柳娘子碰見相熟的布莊要轉手，庫房裡剩下不少好布料都壓低價錢賣給了我們，府里下人用那些做衣裳是綽綽有餘了。」

  柳娘子笑著附和：「可不是，恰好喬遷新居，大伙兒也能高興高興。」

  原本她們二人打算親自動手給幾個主子做衣裳，如今有出色的繡娘在，給自個便是了。

  送來的布料都是素淨的花色，杜青蓮過來後也高高興興加入給杜嬌荷比劃布料的行列，三個人嘀嘀咕咕最後定下了款式，杜嬌荷粗略一算起碼得做上十件八件，嚇得一個勁搖頭。

  可惜她們說得興奮，壓根沒管正主不樂意，把布料送去交代繡娘直接跑了。

  杜嬌荷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杜青蓮挽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姐姐記得安排娘親、我和小弟，卻總是忘記自己。這會兒難得做衣裳，姐姐該多做些才是。」

  她的姐姐這般好看，只是總穿那些黯淡無光的衣料，看得杜青蓮心酸不已。

  這些都是老夫人和二房不要的布料，稍微好些的都先顧著杜大夫人和杜青蓮還有杜時耀，剩下的杜嬌荷才拿來用。

  杜時耀年紀小皮膚嬌嫩就算了，她跟杜嬌荷沒差幾歲，早就想說出口了。

  只是杜嬌荷卻說她要去老夫人跟前孝順，穿得太好反而不方便。

  哪裡是不方便，不過是擔心老夫人又要教訓她，索性穿得寒酸些，老夫人總不能再挑毛病了。

  「姐姐該對自己好一點，再好一點才行。」

  杜嬌荷摟著杜青蓮，只覺得這個妹妹貼心得很，不枉她這些年的費心。

  「我好得很，你也不必太擔心，新院子住得可舒服，還缺什麼嗎？」

  他們如今不缺銀子，又有穆王庇護，新宅子再也不怕有人隨便闖進來，自然怎麼舒服怎麼來。

  杜青蓮連連點頭：「什麼都好，院子也比以前大，就盼著蓮池開花了。」

  再也不用住在逼仄的杜府，後來搬到隔壁院子大一些她已經很滿足了，如今更大，自己哪裡有不滿意，哪裡都合心得很！

  杜青蓮笑眯眯地說著，挽著杜嬌荷一併去了杜大夫人的院子，一起給她挑衣料做新衣服。

  聽聞是喬遷新居，上上下下都要做兩身新衣裳，杜大夫人自然樂意加入。

  她倚在軟榻上，看著時不時會落淚憂鬱的杜青蓮露出大大的笑容，跟杜時耀爭論哪個布料更好看。

  那個調皮的杜時耀小臉漲紅，小手指著兩塊布料噘著嘴就要搬到杜大夫人面前比劃。

  柳嬤嬤笑著在旁邊看，給杜時耀幫把手，歡喜兩姐弟感情深厚。

  杜嬌荷被朱夫人和柳娘子團團圍住量身，一臉無奈的樣子，杜大夫人不由微微笑開了。

  自從杜恆義戰死後，她也許久沒見兒女這般開心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露出點笑容來。

  阮嬤嬤見了低聲勸道：「夫人就該多笑笑，小主子們都盼著夫人能好起來。」

  杜大夫人原本是底子弱，後來卻是悲傷過度，總是走不出來。

  幸好老御醫妙手回春，又有杜嬌荷硬撐著，才沒叫大房落得不可挽回的田地。

  「嬤嬤說得對，我要是再不立起來，便是苦了大姐兒。」

  杜嬌荷之前替她去老夫人面前孝順已經夠委屈了，穿得好一點擦兩下脂粉就要被教訓得毫無體面。

  後來二房屢屢發難，都是她求到王爺跟前，才護住了一家子孤兒寡母。

  「我們欠王爺實在太多了，這輩子怕是要還不完的。」

  阮嬤嬤嘴唇一動，到底沒說什麼。

  熱熱鬧鬧一天，第二天卻更熱鬧，長長的隊伍等在大門口，根本看不到盡頭。

  杜大夫人聽聞穆王登門趕緊打扮妥當去前廳拜見，就見浩浩蕩蕩的侍衛扛著無數的箱子一個個抬進院子來，一臉茫然：「王爺這是？」

  「這是聘禮，本王有意迎娶杜姑娘。」

  暮景然今兒換上了屬於穆王的朝服，面容肅穆，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杜大夫人嚇得不輕：「這、這……怕是不妥。」

  她有自知之明，區區杜府哪能高攀穆王，尤其之前二房的杜春鈺跟暮景然賜婚，這會兒轉到大房來，二房知道後不知道要多恨。

  暮景然笑道：「聖旨很快就要來了，想著該提早過來打一聲招呼，叫杜夫人心裡有數。」

  怕她受到驚嚇，穆王這才親自早早過來，也是有心了。

  杜大夫人依舊嚇了一大跳，畢竟誰也沒跟她透個口風，怎麼穆王就看上杜嬌荷了呢？

  她有心把杜嬌荷叫到後頭偷偷問上一句，聖旨卻已經到了門口，只得作罷。

  杜嬌荷帶著杜青蓮和杜時耀跪在杜大夫人身後，跪下接旨。

  杜青蓮也是目瞪口呆，又覺得只有穆王這樣的英雄男兒才配得上自家姐姐。

  杜時耀懵懵懂懂的，就是有點捨不得杜嬌荷。

  成親後，大姐是不是就要不在家裡了呢？

  穆王打點了宣旨的太監，就讓人繼續抬聘禮進來。

  杜大夫人才反應過來：「王爺，這聘禮也太多了一點。」

  前院擺得滿滿當當的，然而後面還有人繼續抬箱子進來。

  暮景然不以為然道：「本王的王妃自然不能委屈，杜夫人放心，這裡不會超過皇上嫁女的一百零八台。」

  杜大夫人哭笑不得，不過沒違制便好，看得出穆王十分重視杜嬌荷。

  她心心念念盼著的，不就是杜嬌荷有個好歸宿嗎？

  杜恆義不在，杜大夫人又纏綿病榻，極少出外跟其他夫人來往，連給自家女兒相看個好人家只能靠媒婆。

  媒婆一張嘴說得天花亂墜，之前好歹說了個算是老實本分的官差，誰知道轉眼就落水淹死了，險些叫杜嬌荷落得一個克夫的名聲。

  自此之後，杜大夫人不敢給杜嬌荷胡亂相看，加上她病得也重了，便耽擱到如今。

  「王爺，成親的話，還得等大姐兒的孝期過去。」

  守孝這麼久，穆王孤身一人，會不會忍不住抬兩房小妾進府？

  貴人們素來這樣做，杜大夫人不由擔心，小妾先進府要是不小心懷上，杜嬌荷再過門的時候不就成了王爺其他孩子的便宜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