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粉色泡泡

  米琪的這個問題顯然陸露沒有做好準備，她眼底閃過一絲被懟到的尷尬和慍怒。

  陸露迅速看向旁邊的米威。

  米琪不等他們回答，繼續乘勝追擊：「老實說爸，你這個年紀了還在乎名分嗎？我真的沒有見過比你更愛結婚的男人了。」

  米威惱火：「我怎麼樣都不要緊，但我得對得起陸露啊。人家還年輕，怎麼能不在乎名分呢？！」

  米琪抬手，搖頭：「我沒反對你們結婚，只是這個婚禮辦的真的很像趕時間。我想不通陸小姐這麼著急上竿子要名分為了什麼，你懷孕了嗎？」

  陸露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徹底不說話了。

  儘管米琪問的語氣很柔和，聲音也是十分說得過去的溫柔。

  

  但米威被問煩了，他繃著臉悶聲回懟米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愛結就結。我愛結幾次就結幾次！今天過來送請柬是為了通知你們，不是來徵詢意見的。」

  米琪能看到陸露被肯定後露出的得意勾唇。

  米威這個樣子，是誰都勸不動了。

  想當初她也這個樣子過來的，跟江肆感情最濃密之時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都聽不見。現實里的那些鐵律一概不管，覺得情定勝天。

  米琪能理解。

  可她不理解的是，父母為什麼都這麼缺心眼！

  好了傷疤忘了疼！一次又一次地無限流！

  顧芳華看到米琪好不容易跟她成一國了，卻還是無法阻止米威的瘋狂結婚行為，絕望地靠著牆，像被抽走了靈魂。

  「伯父，你別急。」竇以安溫厚穩重的聲音適時響起，他攔住要走的米威和陸露。「首先你們的婚禮我是一定會去的，其次我代表米琪跟你們道歉。愛之深急之切。伯父，你當時被搞的無家可歸，米琪好歹努力幫你把房子要回來了。她還是在意你的。要不然真的不管你，什麼都不會說了對吧？」

  他的娓娓道來和他作為一個外人的身份，澆滅了空氣里劍拔弩張的怒火。

  「陸露跟范妮妮不一樣。」米威看著竇以安，說給米琪聽，「我現在什麼情況她看的清清楚楚，陸露在我最難的時候來到我身邊，范妮妮是在我最好的時候來到我身邊。我現在就是退休金和在家裡接的一些兼職活，能有多少錢？」

  米琪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這位父親大人是豪邁慣了，住慣大別墅年收入基礎高了的人，自然看不上現在的那點退休金和他隨便接建築圖稿做的那些私活了。

  可是他看不上，不代表別人也看不上！

  米威住在樓上的時候，通過顧芳華摳摳搜搜的算帳記錄，米琪算過了，一個月起碼有兩萬塊！

  這是現在白領中等偏上的水平！

  「是是是，我相信陸小姐肯定不是這種人。」竇以安順著米威的毛說，「正好，我這兒昨天剛給人欠了一份婚前協議書，是保護婚姻中雙方的利益的。你們可以看看，如果有需要的話簽一份對你對她都好。」

  說著，竇以安從公文包里找出一份紙質的協議。

  他給米威和陸露一人一份。

  「你們手上的這份協議曾經有客戶保住了後半生的救命錢。要是拿去法庭上打，至少要損失近百萬。所以如果真正好的感情是不懼怕這些保障措施的。」竇以安微微一笑，「是吧？陸小姐？」

  陸露拿著協議有些緊張，看到米威在認真看協議上的內容更緊張了。

  「沒關係，你們可以慢慢看。就當我是律師的職業病，沒辦法。呵呵。」竇以安手輕輕地搭扶著米威的另一邊：「來，伯父，我送您。」

  米威沒再說什麼，這場談話不算歡愉收場，但也沒有四分五裂。

  他跟陸露先走了。

  門輕輕關上，喜喜吃著茶几上的薯片吃的滿嘴都是，她微微皺著短短淺淺的眉毛並不知道大人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感覺到媽媽和外婆的心情都不怎麼好。

  「媽媽……」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米琪。

  米琪沖她展示一個疲憊的笑容：「喜喜，餓了吧？」

  她起身準備去廚房先弄點吃的，外賣恰好到了。

  可是好的氛圍已經被破壞，空氣里殘存著四分五裂的窒息感。

  她們叫的是粵菜，一盤盤解開包裝精緻地擺出來。

  米琪去廚房拿自己的餐具擺上：「媽，吃飯。」

  把給喜喜單獨點的兒童套餐推到她跟前，米琪扭頭看到顧芳華看著一桌的菜放空。

  「媽？」

  「嗯？」

  米威離開後顧芳華不吵也不鬧，這讓米琪意外又不安。

  「想什麼呢，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結婚了。」米琪故作輕鬆地冷笑調侃。

  「我只是發現，他沒愛過我。」顧芳華盯著就近的桌沿，想要抬起眼皮但試了兩次失敗了，「你爸沒愛過我。」

  米琪梗住，不知道怎麼回。

  好像一下子被什麼堵在了嘴裡，連呼吸都跟著堵住了。

  米琪只是在這口氣順下去後，默默地夾了顧芳華喜歡吃的蝦餃放到她碗裡。

  顧芳華沒再說什麼，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米琪卻不忍地移開視線。

  她是現在才發現的嗎？

  不，她是現在才承認的。

  承認自己錯了一輩子，承認自己沒有得到過。

  以前米琪拼命地想要她承認，拼命地想要她醒悟。

  如今看到顧芳華陡然醒悟，她才發現這一切真的很殘忍。

  推翻走了一輩子的路。白活了。

  米琪的目光落在乖乖吃飯的喜喜身上，那種後怕和慶幸的矛盾感覺再一次襲來。

  她多幸運能及時止損。

  她多幸運，遇見了竇以安。

  竇以安送米威他們回了家，趕回來。

  米琪給他留了飯。

  竇以安進門看到米琪一個人坐在餐桌邊，便低聲地問：「伯母和喜喜呢？」

  「在房間，我媽陪著她睡覺。」

  「嗯……現在九點多了。」竇以安看手錶。

  「我去給你熱熱。」米琪端著盤子往廚房走去。

  竇以安跟到廚房，「沒關係，我可以……」

  米琪放下盤子，猝不及防地轉身給了他一個勾脖吻。

  竇以安瞳孔縮緊，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