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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二泉映月(上)

2024-05-27 16:33:28 作者: 庚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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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角琉璃殿一側,人山人海。

  一棵需四人才能合抱的古槐樹下,人挨著人,人擠著人,里三層外三層,喧囂熱鬧。

  「渾純!渾純……」

  人們近乎癲狂的呼喊,似乎已經把身外事,都拋在腦後。

  一張案子後,站著一個男子,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眼角不停的抽出,雙手握成了拳頭,甚至連汗水濕透了衣衫,都沒有任何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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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前,幕前啊!」

  在案子上,擺著一個陶罐。

  五枚宣和通寶,正在陶罐里轉動。

  而在案子的另一邊,則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文弱的男子。看年紀,約在三旬靠上,身著青色長衫,足蹬白底黑靴。手裡執一把摺扇,緊緊握在手裡。看得出,他也非常緊張,指關節發白,身子更輕輕顫抖。

  「渾純,渾純……」

  聲音,極為動聽。

  在他身後,兩個家丁打扮的男子,也是萬分緊張。

  陶罐里的宣和通寶,漸漸有了分曉。四枚翻到後做純,一枚仍在打旋兒。

  這是一個賭檔。

  不過在宋代,更多人把這種賭博,稱之為關撲。

  宋人極愛賭博,將之稱作『關撲』。有史料記載,曾有一人,花費萬文卻連一個柑子都買不來。不過,那已經是南宋時的事情。據說一個名叫李生的宣教,因仰慕一個老闆娘,故而每日都在那店鋪門外守候。

  店鋪門上,垂著門帘,所以只能看到一雙動人美足。

  這一日,李生閒來無事,於是拉住一個賣柑子的貨郎,就問道:「這柑子可要博的?」

  搏,便是關撲的另一種說法。

  那貨郎回答說:「小底正要搏兩文錢使,官人作成則個?」

  就是說,我是打算找人撲,你是不是要和我撲呢?

  於是兩人就在那店鋪門前撲起來。奈何這李生一邊撲,一邊掛念著店鋪里的老闆娘,撲了兩三個時辰,居然輸給那貨郎萬文錢,最後不得不黯然離去。

  雖然說的是南宋典故,可從某一方面,也體現出北宋時期,關撲盛行。

  甚至在北宋時,官府不得不明文禁止。

  不過在私下裡,關撲依舊流行於坊間,官府也無可奈何。

  此刻在大相國寺里的賭博,是一種極為簡單的賭博方式。一個陶罐,五枚宣和通寶,就能搏起。按照關撲的規矩,宣和通寶正面曰字,又名幕前;背面曰純。若五枚銅錢都是純,又稱之為渾純。文士和那漢子,已作成了十把,但輸多贏少。最後,文士竟以渾純相搏,若是贏了,那漢子就要輸給文士萬文以上。當然,文士也搏了千文。

  四枚皆黑,也就是說,都是背面。

  只要第五枚宣和通寶也是背面,那漢子恐怕就要傾家蕩產。

  不管是文士,還是漢子,都萬分緊張。文士不住的呼喊『渾純』,而漢子則頓足捶胸,高呼『幕前』。可是那枚宣和通寶,卻是極為調皮,滴溜溜的一個勁兒打轉,就是不倒下。也讓兩人額頭見汗,緊張無比。

  「字啊!」

  漢子大叫,臉漲得通紅。

  那枚宣和通寶,終於停止了轉動,翻到在陶罐里,卻真的如那漢子嘶吼的結果,是個字。

  文士一跺腳,大叫道:「該死,怎是個字?」

  漢子則渾身是汗,陪著笑說:「官人承讓了……不如再作一回?」

  文士抹了抹錢袋子,卻空空如也。

  「趙六,可有閒錢,借自家些使使?」

  那趙六聞聽,不禁苦笑:「夫……官人,小底身上,也不過百十文,夠不得官人作成啊。」

  「這樣……」

  「你呢?九哥身上可帶著閒錢?」

  「沒有!」

  九哥那大腦袋,搖得好像波浪鼓。

  「真沒有?」

  「真沒有!」

  文士一雙明眸,盯著九哥,半晌後突然笑道:「九哥莫誑我,誰不知道,你一向把錢帶在身上,怎可能沒有?若是騙我,小心回去照打。」

  「我……」

  「有沒有?」

  九哥的臉,頓時垮下來。

  他磨磨蹭蹭,從懷裡摸出些錢兩。

  「官人,我這可是打算送回鄉下,給我阿爹蓋房子的錢,若是……」

  「呱噪,若贏了就還你。」

  文士二話不說,伸手將搶了過來。

  九哥家底不少,居然有帶了兩貫……不過九哥的臉色,卻難看的緊。

  這夫……官人品性是好的,而且文采飛揚。

  可這賭性恁大,一賭起來,就什麼都不顧,就連家裡老爺,乃奈何不得。更不要說,老爺而今在外做官,更無人能夠約束官人,可怎生是好?

  一雙牛眼,惡狠狠盯著那案子後面的漢子。

  若不是這漢子挑唆,官人又怎能在這裡賭個不停?有心教訓一下這漢子,可關撲有關撲的規矩,周瑜打黃蓋的事情,怎可以動用官府力量?

  九哥不高興,但卻很無奈!

  「漢子,一撲落定,自家要搏渾純。」

  漢子聞聽,倒吸一口涼氣,心裏面卻是暗自叫苦。

  又要搏渾純嗎?

  看著那文士手中的錢袋子,他也有點嘀咕。這若是讓他作成了,可就是兩萬文。

  但若不搏,又不甘心。

  渾純,可不是那麼容易作成……

  就在漢子抓耳撓腮,猶豫不定的時候,忽聞遠處一聲深沉而悲壯的琴聲響起,令文士不由得一怔,轉身眺望,臉上隨即露出了好奇之色。

  琴聲嗚咽,帶一絲悲涼。

  這曲子,卻是個完全陌生的曲子,卻好像有著令人難以拒絕的吸引力。

  文士忙道:「哪裡在奏琴?」

  「似乎是在琉璃殿外。」

  「走,我們去看看。」

  文士的賭性,一下子消失了,反而興致勃勃,朝著八角琉璃殿廣場而去。

  「官人,不作了嗎?」

  漢子剛下定決心,卻見文士要離開,忙開口呼喚。

  可是,文士的心思,而今已經被那琴曲完全吸引,自然無視此人。倒是九哥眼睛一眯,牛眼圓睜,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冷冷哼了一聲。

  漢子打了個寒蟬,不敢再糾纏。

  那文士是個雌兒,哪怕打扮成男人模樣,卻躲不過漢子這種老江湖的眼睛。不過,這女扮男裝在宋代也屬於正常,他當然不會去戳穿。

  看這雌兒的行頭,是個大戶人家。

  已經贏了幾千文,差不多就得了……如果貪心不足,恐怕惹來禍事!

  漢子也是明眼人,見勢不妙,忙轉身灰溜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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