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藥引

2024-04-30 07:37:40 作者: 秦越27

  太子寢殿裡,凌無雙和皇后一起守了太子一夜,皇后倒是可以趟在軟榻上歇息,凌無雙就只能靠著椅子小憩,不多會兒,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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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來時,門外的太醫們一個個跪得東倒西歪,只有梁進還是清醒著的,而原本該守在門外的謹言卻不見了蹤跡。

  這難免讓凌無雙有些擔心,正欲出門去找人尋謹言,梁進卻悄悄將一個荷包遞給了她,青色綢面兒繡的翠竹,正是謹言的那一隻。

  不待她開口詢問,梁進就向她解釋道,「這是方才墨公公匆忙離開時不慎掉落的荷包,請太子妃代他收好。」

  凌無雙疑惑地俯視著梁進,察覺到門口候著的兩名宮人都向他們看了過來,她才連忙將那荷包收入了袖兜里,又想到梁進方才所說的話,謹言是匆忙離開的,那必定是有什麼急事,而謹言一向珍視自己送他的這隻荷包,一直都是揣在懷中,怎會輕易遺失?

  思及此,凌無雙向梁進道了聲謝,又返回到殿中,她細細摩挲著手中的荷包,裡面除了草藥像是還有一張紙條,她悄悄背過身去,避開殿內盛勤及一眾宮人的視線,假裝給自己倒茶,趁機打開錦囊展開紙條一看,上面不是謹言的筆跡,只歪歪扭扭地寫著四個字——北蠻秘藥。

  看完後凌無雙連忙將紙條塞回錦囊放回袖兜中,接著神色平靜地端著茶盞坐了下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凌無雙思索著,結合謹言及方才梁進的舉動,她頓時領悟,梁進果然是個聰明人,他瞧出皇后欲對他不利,也瞧出了太子的病因,可他不想讓自己再次成為皇后的眼中釘,就只能裝作自己平庸不知,自願同其他太醫跪在了一處,但其實早就知道了皇后給太子用了什麼藥,還避開了門口那兩名宮人的耳目,偷偷寫下了字條,裝進由謹言故意落下的荷包再轉送到她的手上。

  而謹言,大概是悄悄從梁進那裡得到了什麼信息,知道她不便脫身,就替她去處理了。

  想到是北蠻的秘藥,再聯想到上回鷹親王和虎親王恰巧在香山寺撞見了凌緒,這下凌無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后定然同鷹親王有勾連,可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凌緒已離京赴任,那麼便只剩下了她和林氏,難道,這次是針對她設的局?

  此時,皇后已經醒了過來,她瞧見凌無雙還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眉頭緊蹙,毫不遮掩地露出了一臉的不耐,說起了陰陽怪氣的話。

  「往日也不見太子妃對太子這般殷勤,這會子太子臥病在床,你倒還難分難捨了。」

  說罷便不再搭理凌無雙,喚來盛勤詢問道,「皇上可准允去找民間神醫了?」

  「自然是答應了,老奴也已經差人出去尋訪,想必很快便能得到消息。」盛勤狗腿地點頭笑答。

  對此凌無雙倒也不意外,昨夜順帝便已經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一心想要醫好太子,這會子怕是更要想盡一切辦法。

  誰曾想盛勤口中的快,竟然那麼快,順帝在宮中處理完公務前腳剛跨進太子寢殿,宮人後腳就來報,從外頭尋來了一名自稱「藥王」的神醫,可治太子的怪病。

  凌無雙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藥王能有那麼好尋的?只是沒想到,同藥王一起來的,還有鷹親王。

  順帝自是深感意外,本想晾著鷹親王,等他心情好的時候再宣他入宮面見,如今卻在太子府里讓他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

  「皇帝,別來無恙。」

  鷹親王眸光鋒利地盯著順帝,氣焰依舊囂張,甚至比他初入京時還要更甚幾分,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即便順帝再不待見他,可人既然來了,也不可能當面將人趕走,只能說兩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甚好,不知鷹親王怎麼來了?」

  面對順帝這般揣著明白裝糊塗,鷹親王不屑嗤笑,他最討厭的就是大褚人這般道貌岸然口是心非,不過一想到今日是來報仇也是來談條件的,他又強按下了心頭的厭惡。

  「本王聽聞太子得了怪病臥床不起,宮中太醫卻束手無策,皇帝懸賞遍尋民間神醫,巧了,本王同藥王略有幾分交情,便說服他前來一試。」

  順帝還是第一次聽說什麼「藥王」,再想到鷹親王絕對不會安什麼好心,正要謝絕,卻聽皇后驚呼一聲,「謝天謝地!祖宗庇佑!太子終於有救了!」

  順帝不滿地瞥了皇后一眼,心中暗罵了她一句,真是愚蠢的婦人之見,可是一想到太子的病狀,他也不得不妥協,若是醫好了,自然是好事,若是醫不好,那鷹親王就別想跟他談什麼條件。

  一旁的凌無雙默默打量著那位所謂的「藥王」,雖然上一世她也從未見過藥王本人,只聽聞他的盛名,可根據上一世的傳言,他是個年近百歲的老頭,著一身白衣道服,猶如謫仙下凡,同眼前這個年歲不過半百,還渾身散發著銅臭味的的中年男子極不相符。

  只見那「藥王」倒也不卑不亢,穩重地向順帝跪拜行禮,而順帝則是若有所思地俯視著「藥王」的顱頂,即便心中再有懷疑,也還是決定放手讓他一試。

  「免禮吧。」說著,順帝又威脅了他一句,「若是治不好太子,朕便治你個欺君之罪!」

  那「藥王」似是胸有成竹,拱了拱手道,「草民定當竭盡全力。」

  給太子把脈後,順帝見「藥王」露出了一副愁苦之相,還以為他也無能為力,正在絕望之際,突聽「藥王」嘆了口氣。

  「太子殿下這病也不是不能治,只是——還需一味藥引。」

  順帝雖見不慣這所謂的「藥王」故弄玄虛的樣子,可到底心系太子,便耐著性子問他,「是何藥引?」

  那「藥王」當即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順帝面前,神情凝重地回稟道,「聖上明鑑,那藥引便是骨血,且必須是天地和合後的妻子的骨血。」

  聞言,凌無雙駭然,這殺才可真敢說!她總算明白皇后和太子為何鬧這麼一出了!

  順帝也是詫異萬分,「怎會要用妻子的骨血?」

  這也太過荒謬,他曾聽說過民間有用童子尿入藥,用指甲、頭髮入藥的,人血也聽說過可以治癆病,可用骨血,還得用妻子的骨血,這樣的藥引太過匪夷所思。

  那「藥王」卻煞有介事地在眾人面前說道起來,「聖上有所不知,有些病是源於陰陽不和,身子在日積月累的虧損下就成了病,太子這是被太子妃奪去了太多的骨血,才需要由太子妃償還回來。」

  完全就是一派胡言!凌無雙聽到「藥王」的這些歪理邪說差點就要憋不住罵出聲來,她凌無雙至今還未同太子圓房,連碰他都沒碰過她一下,又怎會奪去他的骨血!

  可皇后顯然是信了,還一臉認真地追問,「此話當真?」

  順帝本是不信的,但見皇后這般,又不好開口阻止,只聽那「藥王」向皇后許下承諾道,「娘娘大可一試,只需取太子妃骨血煉製成丹藥,太子服下三次即可甦醒,只是今後,仍需要長期服用才可無恙。」

  此話一出,殿內的眾人都扭頭看向了凌無雙,皇后更是猶如慈母一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了一臉替她擔憂的模樣。

  「天可憐見的,太子妃這般不辭勞苦地照顧曄兒,如今卻還要取了她的骨血來餵曄兒,本宮這心裡也心疼得緊。」

  瞧著皇后這般做戲,凌無雙一陣惡寒,她裝一副仁慈的模樣給誰看?她以為順帝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麼?真是可笑至極!

  偏偏凌無雙還不能發作,若是她拒絕或者反對,必然要被皇后抓住機會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這世道對女人本就不公,夫為天,妻隨夫,夫死妻殉葬在天家更是常見,即便她身份尊貴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還是要時刻準備著為太子去死。

  那「藥王」打量著神色平靜的凌無雙,摸了摸他花白的鬍子,又向皇后叮囑了一句,「這藥引,尋常的血無用,還必須要深挖入骨,取骨中之骨血方能入藥。」

  凌無雙心下一沉,這不就是明擺著要她生不如死麼!皇后和太子可真是好歹毒的計謀!

  也是在此刻,凌無雙愈發確定蔣氏同北蠻人真的勾結在了一起,若非如此,鷹親王怎會如此幫皇后?

  她也突然就明白了,恐怕上一世順帝還在世時,蔣氏便早已勾結了北蠻,並利用與北蠻的邊境摩擦,藉機向朝廷申要軍餉,隨後大肆侵吞中飽私囊。

  而順帝死後,之所以大褚被北蠻打得節節敗退,就沒有打過一次勝仗,也恐怕就是因為北蠻握有同蔣氏勾結的罪證,以至登基稱帝後的太子才會一再退讓,將國土城池拱手讓給了北蠻,與虎謀皮,豈能有好結果!

  想到這樣的國讎家恨,凌無雙冷眼掃視著這大殿之內除順帝及常廣以外的所有人,再想到上一世的種種結局,她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悲涼,這世間,還有正道可言嗎?

  當凌無雙臉上的悲苦神情映入皇后的眼帘時,一陣竊喜湧上了她的心頭,今日她就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讓凌無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來人。」皇后牢牢抓著凌無雙的手,一聲令下,「太子的病一刻也耽誤不得,還不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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