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林九矜獨自來到了教室，這幾天一直被雲亦淼寸步不離，終於恢復單人行動，倒多了許多新鮮感。

  時間已經到了初冬，林九矜輕輕地和氣，面前已然會騰起一片氤氳的白氣，這在四季如春的南城是很少有的，也只有全年最冷的那幾天才會出現。

  校園的道旁樹上樹葉已然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嶙峋的枝丫，像小筆畫出的水墨國畫。

  花園裡倒是還有許多墨綠的冬青樹，顏色不如溫暖的季節那麼鮮艷，此時顯得莊嚴肅穆。

  林九矜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京大的冬日風景。

  一棵粗壯的松樹後面，騰蛇無聲得從大一的口袋裡掏出一件小小的東西，竟然是一柄精巧的小弩。

  如果她是雲瑾的女朋友，她的死亡會對雲瑾造成多大的傷害呢？雲瑾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云然會不會坐享漁人之利？

  一切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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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幫助云然的機會。

  如果能助他登上雲家家主的位置，大概也算自己報了當年青帝雪中送炭的恩情。

  騰蛇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往自己這邊看過來，便悄悄地將手中的小弩舉了起來。

  「嗨！張萌！」

  前面的林九矜突然快樂得高呼了一聲，接著便向前面一個女孩兒的面前跑去。

  騰蛇趕緊將小弩收回衣袖，再看前面的女孩時，張萌向他拋了一個寓意不明的眼神。

  林九矜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張萌的這個小動作，臉上洋溢著青春的快樂。

  「張萌，我感覺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

  張萌故作生氣得撅起嘴：「哼，你這幾天每天和你家哥哥膩在一起，分明是你拋棄了我。」

  林九矜聞言急忙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哎呀，都是他太多心啦~那天我的傷口不是不小心撕裂了嗎？雲哥哥就老是懷疑有人故意推倒了書架，無論我怎麼解釋都不聽。」

  張萌似乎整個身體下意識得僵了一下，臉上轉出不甚自然的笑容：「他……懷疑有人故意為之？」

  林九矜笑中透著深深的無奈：「是啊，他說平平的教室地面，這麼大一個書架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得倒下來。我說當時人太多了，有人不小心被擁擠的人群擠到書架邊撞到了書架也說不定，可他就是不信。」

  張萌的笑容顯得更加僵硬：「那……他有什麼辦法查這件事嗎？有沒有在咱們學校里查訪，或許有目擊者……」

  林九矜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接著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其實，真的想查的話，辦法肯定是有的。傷害了我的人肯定會有些心虛。」林九矜小小的腦袋湊到了張萌面前，壓低的聲音就像在和人密談什麼見不得人的耳語。

  「我只要靠近他，然後稍微試探一下，就會明白了。」

  林九矜說完，抽回身子，臉上的笑容讓張萌不寒而慄。

  林九矜沒有多說什麼，徑直向教學樓走去。物理系教學樓下，公告欄前擠滿了圍觀的學生。

  林九矜個子矮，在後面自然看不到什麼，正想著等人少了再來，前面一名學生轉身看到了她，立馬高聲叫了起來。

  「林九矜來了！林九矜來了！」

  人群中立馬讓出一條通道，將公告欄里張貼的內容直接讓到林九矜面前，而兩邊的同學個個熱情洋溢，七嘴八舌得一起說起話來。

  「國際大學生物理競賽終於開始了，林九矜你們一定要加油哦~」

  「就是啊林九矜，我們都很看好你這匹黑馬。」

  「林九矜，大家都覺得你在國內的比賽還沒有到你的水平極限，都期待著你在國際上刷新紀錄呢！」

  聽著一群人的恭維，林九矜露出淡淡的大方笑容：「謝謝大家的期待，我想我們組所有人都會努力的。」

  周圍的人群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林九矜感激得朝四周的同學微微躬身示意，冷不防，看到人群後面，一個眼窩深陷的女孩冷冷地轉過身去。而她深陷的眼神里，竟然全是無盡的恨意。

  那個女孩討厭自己。

  林九矜當時就可以斷定。

  可是無論自己怎麼回憶，也不記得和這個女孩有過什麼交集。

  剛才的女孩身材矮小，光潔的皮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濃眉大眼。眼窩略深，讓人覺得是少數民族的女孩，可以說很漂亮又有異域風情了。

  這樣的女孩如果見過，林九矜一定會留下印象的。

  上午的課結束，張萌破例率先離開了。

  雖然兩人還是跟往常一樣坐在一起，但是今天的張萌明顯心不在焉。一下課就甩了一句說自己有事，就匆匆離開了。

  林九矜慢慢悠悠得隨著人流走下教學樓，往食堂走去。

  一個上午，她已經跟學姐孫曼打聽過了，物理系的女生少之又少，就算四個年級加起來，再加上讀研讀博的，女生的數量也是屈指可數，這其中並沒有林九矜說得那位「小麥色皮膚，眼窩有點深」的女生，看來此人應該不是物理系的了。

  下午是體育課，林九矜選的是健美操，平時里都在練操房裡上，今天竟然室內的電路壞了，所有的燈都不亮。

  室內光線不好，於是老師提議到外面的操場上喊著口令跳。

  剛出了操場繞著操場跑了一圈熱熱身，林九矜陡然發現不遠處上散打課的一群學生之間，赫然又那個眼窩深陷的女生。

  她正在和老師組隊在全班學生面前做示範，與她矮矮的身材不符的是，她舉手投足都彰顯著一股健康積極的力量美。英姿颯爽，幹練果敢。

  課內內容練習完畢，接下來是自由活動時間，林九矜又忍不住又像散打課的方向看了看。

  散打課上的女生卻也不少，那眼窩深陷的女生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此時正被一群女生圍在中間，討教剛才學習的動作。

  林九矜徑直走了過去，站到那一團女生的後面。

  前面的女生又細緻得將動作演示了一遍，同時講解著動作要領和自己的心得體會，說完，一邊問「會了嗎」一邊向周圍環視了一圈。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人群後面的林九矜，臉色當即褪去了之前的和善。

  「這位同學，你不是散打班的吧？」

  一眾學生順著她的這句話向林九矜回過臉來。

  林九矜急忙換上一臉笑容：「不是，我是隔壁健美操班的，第一次看你們散打班的課，覺得很有意思，就想看看。」

  那女生不悅得將眼色轉向旁邊，回身向別處走去了，她身邊的一眾女生看到她這個反應，也具是面面相覷，一部分人跟著她離開，還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原地不明所以得看著林九矜。

  林九矜滿臉尷尬，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那個……我說錯了什麼嗎？這位同學是不喜歡別人看她練功嗎？」

  留在原地的幾個女生也一臉納悶：「沒有啊，萍萍向來平易近人，對人都是親切禮貌得很，今天不知是怎麼了。」

  另一個女生則奇怪得看著林九矜：「你和萍萍有過節？」

  林九矜連連揮手：「沒有啊沒有啊！我都不認識她。」

  說完又向面前的女生真誠道：「我叫林九矜，物理系的。」

  聽她自我介紹了，那兩個女生瞬間也自然親熱起來，她們一個叫吳俊瑤，一個叫馮爽，都是英語系的學生。

  吳俊瑤道：「剛才那個是周萍萍，體育系的特招生，短跑特別厲害，已經進了國家隊了，而且拿了好幾個亞洲名次了。最近沒什麼賽事才回到學校里上上文化課，平時都見不到她的。」

  林九矜若有所思得點點頭：「原來她這麼厲害的。」

  馮爽繼續道：「是啊，超級厲害。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從小生在山裡，上山下水鍛鍊出來了。她是雲城的少數民族，長得也特別好看。」

  雲城。難道……

  林九矜又和兩個女生閒聊了一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放學之後，林九矜打開電腦開始搜索周萍萍的信息，好在她是短跑健將，在網絡上的信息還是非常多的。

  當聽說她來自雲城的時候，林九矜的心裡瞬間就想到一個人，那就是之前因為買兇暗殺林九矜被雲亦淼親自上門結果掉的雲城三葉松集團總裁錢松。

  可是林九矜搜索了半天，也查不出這個周萍萍和錢松有什麼聯繫。

  她出身在貧困山區，被一名支教的鄉村教師發現了短跑的特長，極力幫助她參加了當地體育學院的特招選拔。

  這小姑娘也是強韌，從山裡出來便一路奮力向前，從村里道市隊，從市隊到省隊，從省隊道國家隊，同時也被京大體育系特招，可謂天賦與努力並存，是山雀變鳳凰的典型代表。

  她會和錢松有關係嗎？

  林九矜查也查不出來，乾脆就將此事擱在一邊不再過問。

  晚上的時候，雲亦淼再次開著車過來接她回夏園，上了車，林九矜微微嘆了口氣。

  「怎麼了？確定了？」

  林九矜低落道：「應該……是她了吧……我想不通，她為什麼會這樣做。」

  看到她失落的樣子，雲亦淼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小小的腦袋。

  「人們的悲喜並不相通，你很難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林九矜不甘道：「她是我的室友！是我開學第一天就認識的人。我們上課吃飯活動，做什麼都在一起。我早都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一定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事……如果你還想要這個朋友，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談吧。」

  林九矜又重重得嘆了口氣：「哎……也只能這樣了……」

  ……

  校外，公交站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影。

  長條凳上，一男一女坐得不遠不近。

  「所以……你還是想殺了她？」張萌低著頭，腳尖踢著地上一塊小小的石子。

  她說的是關乎人命的大事，此時口氣平平淡淡，卻像在和一個熟人聊明天吃什麼一般。

  騰蛇的聲音冷清低沉：「一切有可能幫到青帝的事，我都想去嘗試。」

  張萌長長得嘆了一口氣，她抬起眼睛看向漆黑的遠方：「有時候，我也特別嫉妒她，嫉妒她為什麼這麼優秀。人長得漂亮，成績又好。所有男生都喜歡她，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圍著她轉。」

  騰蛇：「你也很漂亮！你也很優秀！」

  張萌笑著嘆了口氣：「不，在她面前，我差勁得連塵土都算不上。」

  騰蛇的面容變得急切：「我不允許你這樣說自己！你一點都不比她差！」

  張萌微笑著轉過頭來：「這話你之前也和我說過，你演戲得技術很棒，我已經上當過一次了。這一次是真是假？」

  騰蛇愧疚得垂下頭去：「對不起……」

  張萌自嘲得笑了笑：「算了，這種問題，我就不該問。」

  騰蛇想了一陣，掏出手機按了幾下，張萌聽到自己的微信想了一聲提示音。

  掏出手機一看，是騰蛇發來的一串看不懂的數字加字母。

  張萌疑惑道：「這是什麼？」

  騰蛇：「這是我的『老窩』原始碼。有了這串代碼，就算我再怎麼搬家，你也一定能找到我。除非我放棄這十幾年積攢的所有資源。這是我的全部身家。」

  張萌驚訝得張開了嘴巴：「你……你發給我這些做什麼？」

  騰蛇垂首看了看地面：「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一個人生活，從沒走出過自己的世界。沒想到這一走出來……」

  他說了一半，陡然惱怒似的站了起來：「也許，我從一開始就全錯了。」

  說完，不顧張萌的追問，快速消失在路燈以外的陰影里。

  張萌這幾天已經做足了關於黑客的工作。

  她知道什麼是「老窩」，也知道當今黑客界的格局。她翻閱了所有黑客界大事件的記錄，也終於知道，「騰蛇」這個名字在黑客界是怎樣的存在。

  僅次於SIX，世界排名第四。

  打開電腦，順著原始碼，張萌踏入進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各種學習筆記，各種日積月累的資源，各種整理完備的編碼工整的材料，還有……一道完整反應了一個少年坎坷成長的記憶長廊……

  那是騰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