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南城，雲宅。

  看到雲亦淼終於仙氣飄飄地走出來，蘇明風簡直想一錘子砸過去。

  「你特麼能不能好好做個人？喊我過來就是要我在你家客廳干坐的？這特麼都幾點了？」

  「要先哄我家丫頭入睡。」雲亦淼的聲音溫潤坦然，波瀾不驚。

  蘇明風只覺得胸口一口老血卡住，氣血凝滯。

  深呼吸幾口才回過氣來：「說吧，找我來談什麼？」

  「要你幫忙，我要一個人。」

  

  「什麼人？在哪裡？」

  「付耀南。邊城雲家老宅。」

  蘇明風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不是你自己老窩嗎？怎麼從自己家取出點東西還要我這個外人幫忙了？」

  雲亦淼沒有看他，抬腕撇了撇茶碗裡的浮茶，「人在云然手裡，正如我對他的了解一樣，他也對我的幾個護衛也了如指掌。所以，我需要他從沒見過的力量。」

  聽到這話，蘇明風腦中卻倏而閃現一抹伶俐果決的倩影，找她合作，或許會是件有意思的事。

  .........

  拍攝結束當天林九矜就隨著雲亦淼一同回到了南城雲家，可是這種耳鬢廝磨的神仙日子也僅僅持續了兩天。

  接下來蕭慕為她選定了一檔綜藝節目。

  林九矜一早醒來發現雲亦淼和雲意都不在家，心中不免空落落。

  明明知道今天自己又要出門拍攝，竟然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早早出門了，哥哥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林九矜撅著櫻粉小唇一個人推開了雲家的大門，明媚的陽光灑在臉上，讓她忍不住抬起手腕擋了一下眼睛。

  一時，潔白如月的皓腕，像是三月的白海棠伸出了嬌嫩的花瓣，明媚可愛，美麗動人。

  門外等候的三人看了具是微微一怔。

  林九矜此時也注意到，等著自己的除了經紀人蕭慕和蕭慕之前選定的化妝師周安安，還有一個沒見過的男人。

  此人身材頎長，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休閒裝，臉上稜角分明卻只是無甚特點的普通人，屬於那種見了一面卻很難留下印象的樣子。

  從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蕭慕的助手或者普通的司機什麼的，可是站在蕭慕身側讓人不敢忽視，以致那位鼎鼎大名的金牌經紀人，看起來卻是毫無氣場，白白矮了一截。

  林九矜偏了偏軟萌的小腦袋，突然心中靈光一閃，疑惑道：「哥哥？」

  男人瞬間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還能認出來，不算太笨。」

  旁邊的化妝師周安安卻瞬時激動了起來：「這......給雲爺易容的可是我們化妝界最厲害的陳師兄......九矜厲害呀.......」

  雲亦淼輕輕地抬了抬手制止了周安安，一股本身固有的貴氣優雅油然而生。

  林九矜甜甜地笑了：「哥哥這是，要和我一起去？」

  「反正也無聊，去陪陪你，正好打發下時間也好。」雲亦淼的聲音不喜不怒，似乎確實如他所說的這樣悠閒。

  林九矜從醒來就頂著的鬱悶瞬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歡喜。

  不過，能讓雲亦淼也親自陪同的綜藝，看來其中定然還有別的戲了。

  不過管他呢，只要哥哥在我身邊。

  說著是綜藝，可是大概的流程是早就商定好的，包括節目裡做的遊戲，遊戲的勝負，主持人提出的問題，林九矜和其他嘉賓該給出的表現和作答等。

  蕭慕不愧是金牌經紀人，為了林九矜的銀幕形象，細緻到哪怕任何一個看似意外的情節都設計得完美無缺。

  林九矜洋溢著甜美純真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著劇本里設計好的路，很難讓人感覺她其實只是在進行著一場表演。

  進行到「真實生活大揭秘」環節時，主持人突然對著鏡頭提出了一段劇本上沒有的話。

  「哈哈，剛才的遊戲真是太精彩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夠盡興~！我還想對今天咱們的特邀嘉賓，也就是劇組裡唯一的新人林九矜提一個更精彩的問題！大家想不想看？」

  台下的觀眾演員訓練有素，遇到這樣的場面哪有不起鬨的道理，於是拼命鼓掌齊聲喊著：「想~」

  演播室一角，雲亦淼目光未離舞台，壓低了聲音對一旁的男子道：「查投資方信息。」

  暗影中的雲意微微點頭，悄無聲息得退了出去。

  台上嘉賓席位里，林九矜可愛的臉蛋上露出自然之至的詫異，忽閃著水晶似的眼睛萌萌地點了點頭，示意主持人可以問。

  主持人笑容不減：「這裡呢，我想問九矜出一個非常有名的問題~這個問題將帶領我們進一步走進林九矜的內心，讓我們更加了解她~」

  這一番故弄玄虛的說辭可謂調動了全場的氣氛，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個問題就是：假如！你是一個火車司機，你在駕駛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的軌道上有十個小朋友正在玩，要剎車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候，你發現前面有個岔口，岔口上只有五個小孩在玩，請問！此時的你，會怎麼做？」

  主持人問完，偌大的演播室突然安靜的可怕。

  台下的蕭慕猛然攥緊了手裡的劇本，忍不住暗聲罵了起來：「媽的！這什麼情況？誰讓他提這種兩邊都是坑的問題的！」

  雲亦淼眼中的平和溫潤也已褪盡，此時儘是冷厲怒焰。

  演播室里足足安靜了數秒，台上台下轉而陷入了哄鬧的竊竊私語，很明顯，大家都被這一世界難題震到了。

  「媽的，這是有人故意使絆子.......」蕭慕的聲音已經在憤怒中變得顫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這種送命題，就等於逼著藝人去得罪觀眾......」

  無論怎麼回答，都會得罪另一面的人。

  舞台周圍數個攝影師和燈光師不約而同得將焦點對準了場上的林九矜，他們才不會管藝人的星途，他們只知道，這將會是難得的舞台效果。

  只見嘉賓席上的林九矜似乎並沒露出多大的震驚和惶恐，反而像天真的孩童一樣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了起來，就想課堂上認真思考老師提問的學生。

  蕭慕的心揪得緊緊的，可恨這個節目還是個直播，無法叫暫停！

  只見林九矜如玉的小眼睛調皮得轉了轉，對著主持人露出了一個軟萌軟萌的笑容。

  「如果我是司機，而你在地面，你身邊有一個大胖子，你把他推到鐵軌上就能擋住火車讓火車停下來，既不用撞五個小朋友，也不用撞十個小朋友，你會怎麼做？」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台上台下瞬間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加鬨笑。

  主持人原本得意洋洋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間。

  嘉賓席里，原本等著看林九矜出醜的花瑤和宣萱也忍不住暗自稱嘆，這一記反彈真是打得漂亮，以後要是自己在直播中被問了這坑的問題，這可是個好招。

  在眾人的掌聲中，林九矜落落大方得繼續笑著說：「不好意思了主持人，這麼難的問題我只好反彈給您了，我是真的真的回答不上來，太痛苦了。」

  眉眼之中既是誠懇又是痛苦，還稍稍帶著些許歉意。

  台下，蕭慕長長舒了一口氣，而雲亦淼也露出了滿意的溫暖笑意。

  她是我家丫頭，她不會輕易被任何人欺負。這就是她。

  主持人反應過來，打著哈哈結束了這個問題。

  果然，直播還沒有結束，微博上已然掀起另一波討論的風潮。

  @胡搞瞎搞大王：哇，這個叫林九矜的小姑娘，情商也太高了吧？面對這麼多鏡頭能把刁難的問題化解的這麼完美，嘖嘖嘖，厲害厲害~

  @咕嘰咕嘰：我怎麼覺得主持人有意刁難人家似的，看人家小姑娘委屈得，參加個節目還又痛苦又抱歉的。那句「太痛苦了」真是惹人疼。

  @一樹梨花壓海棠：這主持人的問題也太沒禮貌了吧？嘴上說著了解人家小姑娘，其實是在人家心上戳刀子吧？這問題怎麼回答都是死好不好。

  @親親我的寶貝：嘁，沒素養的節目，專挑人家新人為難。心疼小姑娘。

  .......

  節目拍攝完畢，蕭慕徑直走進導播室。

  「陳導，你今天到底幾個意思？」蕭慕臉色鐵青強壓憤怒。

  「這.....」這場綜藝的導演陳漢斌是個禿頂戴黑框眼鏡的胖子，急忙賠笑道：「先別發火別發火，主持人也只想調動一下現場氣氛。」

  「有這麼調動氣氛的嗎？擺明了要我的藝人出醜是吧？合同里怎麼說的，一切流程遵循商定劇本！」

  「瞧你說的，哪有什麼出醜，這效果不是挺好的嗎？你看看微博，觀眾們反響比預期好得多，而且全都誇你家林九矜情商高呢。」陳漢斌笑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情商高不高是我們的事！你們問出這麼尖銳的問題還說不是故意刁難是什麼？！」

  看到經紀人蕭慕這麼生氣，陳漢斌笑眯眯的對著蕭慕道：「第一次登台的新人，還沒完善人設和口碑，小小的提問正好是鍛鍊了她在台上的反應能力啊。再說，現在能讓她提高知名度才更有利吧？至於提高知名度的方法，搞這麼較真做什麼......」

  他在省級衛視電視台負責這一檔綜藝節目已經好幾年了，自然也是有些身份的，一個小小的經紀人，管他捧紅過誰，在他眼裡都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他這次的安排可是上頭有人讓他這麼幹的。

  沒想到被那個叫林九矜的小丫頭給化解了。後面怎麼跟上頭交代還是個問題呢。

  真是晦氣。

  蕭慕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再上前一步，一旁一直低頭看手機的高瘦男子卻突然抬起頭來。

  「是你們電視台的劉主任吧？」

  聲音舒緩慵懶，卻帶著無限森凜的威壓。

  陳漢斌看向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眼神相接只覺得突然有些想打冷顫。

  「什......說的什麼啊......」

  男子呻然笑了笑：「劉明生。」之後便不知是一聲冷哼還是一聲嘆息，轉身離開了導播室。

  蕭慕頓了一下，留下一個惋惜的笑容，轉身也追了出去。

  導播室里還有許多其他的工作人員，從蕭慕進來時原本只是默默的做著吃瓜群眾，一聽到電視台劉主任的名字，紛紛也緊張了起來。

  翌日，台里推出創新改革新項目，主任劉明生和原綜藝節目導演陳漢斌因「工作表現突出」被調進新項目組，至於新項目何時會因「創意不理想」而裁撤，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

  等節目錄完，幾人回到家，林九矜一手拿著平板電腦，一手滑過屏幕上一幅幅動態表情包。

  表情包里全是自己上次在綜藝節目的截圖。

  有的是不顧形象地張嘴大笑，配文：笑得老娘合不攏腿；有的是在運動中的截圖，五官因為快速移動而變得模糊，配文：老娘的速度，你無法掌控；還有幾張是主持人問完那個問題，林九矜認真思考時的樣子，配文卻是：該開火車撞死哪個小傻逼呢？

  林九矜後來並沒有看節目的播放版本，此時看到截圖上的自己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明明是很搞笑的事情，卻愁壞了蕭慕：「你竟然還笑得出來？沒看出來這裡的門道？」

  「網友們的惡搞嘛，沒什麼。」林九矜不以為然。

  「要是一般的惡搞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這，這所有的動圖配文，哪一張不是有意往低俗和惡趣味拉？」

  林九矜笑容不減，繼續劃拉著平板。

  「你現在才剛出道，人設都還沒打穩，觀眾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可現在就有人準備出手了，真是夠心急的。」

  別人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在這裡面混了這麼久的蕭慕哪裡還能看不穿這些把戲，蕭慕正糾結的想著會是誰的時候，一旁的雲亦淼開口了。

  「第七張，第十二張，還有倒數第二張，都是公映版里沒有的鏡頭。」雲亦淼的聲音如常溫潤。

  林九矜好奇的扭過頭去：「咦？哥哥記得這麼清楚嗎？」

  雲亦淼微微一笑，暖如三月荒原上早開的第一支春花。

  「我家乖乖參與的節目，哥哥當然每一幀都要看進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