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掌嘴

  鄭嬤嬤是宮裡積年的老嬤嬤了，在皇后面前頗為得臉，素日裡那些個貴人主子們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或多或少都要給她幾分薄面，被這樣毫不留情的訓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一時間氣的臉頰發紅，渾身顫抖，卻是無可奈何。

  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鄭嬤嬤還是明白的。忍一時之氣，待得來日回去了京城，再和這個小賤蹄子計較。

  小翠右手臂上被滾燙的茶水燙了，只能可憐兮兮的站在那邊，連碰都不敢碰上一下。夏日的衣衫原本就輕薄，濕透了的衣衫緊貼著疼得火辣辣的肌膚，卻是不敢哼一聲，見到鄭嬤嬤如此被刁難，小翠心知不好，趕緊跪下請罪道：「九小姐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沒有替九小姐試水溫，和鄭嬤嬤無關，請九小姐責罰。」

  

  這個時候的小翠除了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頭之外，別無他法。

  鄭嬤嬤帶著她出來，那是看得起她。對於她日後在宮裡行走，可是百利而無一害，若是今日她棄之不顧，只怕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在宮裡混跡了這樣多年的小翠對於這一點，了解的十分的清楚。

  只可惜了，那些在宮裡用慣了的請罪的法子，在凰歌面前好像不太管用。

  凰歌臉上依舊掛著一抹清冷的笑容，看著小翠的眼神冰冷的如同看著一直螻蟻。

  小翠在宮裡是囂張慣了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現在這樣難纏的情況。

  她的背上冷汗直冒，她似乎有種錯覺，這個年紀小小的九小姐，比宮裡那些挑剔的主子們更難伺候。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維護鄭嬤嬤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小翠了，只希望鄭嬤嬤會記得自己這樣維護她的情義，日後回到宮裡能給自己一些好處。

  還不等她心思轉完，凰歌唇角就漾起一抹冷笑，彎下腰，纖細的食指勾起小翠尖尖的下巴，另一隻手緩緩的撫過小翠的臉頰，眼神中也帶著一抹顯而易見的審視。

  小翠被迫對視著凰歌的眼睛，一抹惶恐在她心中緩緩的蔓延。

  那是怎樣一雙冰冷的眼睛啊，就算是宮裡暴室的最為殘忍的精奇嬤嬤的眼神比之眼下的凰歌都要柔和幾分。

  小翠的眼神不停的閃爍，根本不敢直視凰歌的眼睛，那種冷入骨髓的寒冷，是在不是小翠如今能夠理解的。她也無法想像，一個還差一個月才有十三歲的小女孩，怎麼會有那樣冰冷而又滄桑的眼神。

  似乎，經歷了一個輪迴……

  小翠的逃避明顯的讓凰歌很不滿意，一把捏著小翠的下巴，逼著她和自己對視，嫣紅的小嘴輕聲道：「喲，這是怎麼了？難道，你連和我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小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出十分謙卑的表情，眼淚也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哽咽道：「奴婢知罪，請九小姐責罰。」

  凰歌冷哼了一聲，道：「你的確該罰，我到底是凰家的嫡小姐，容不得你如此輕視。見你認錯態度良好，這小命兒，是保住了。滾出去，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五十……」小翠驚慌失措的呢喃，有些不可置信，求救的眼神可憐兮兮的看著鄭嬤嬤。

  要知道，對於宮裡的女人來說，最為重要的就是這張臉蛋了。

  鄭嬤嬤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了，小翠是她帶過來的人，凰歌這打的不是小翠，而是她啊。

  可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凰歌冰冷的聲音就再次響了起來，兩個冰冷毫無溫度的字在小翠的耳邊炸響：「一百！」

  小翠再也不敢指望鄭嬤嬤了，顏笑這喜怒無常的態度，只怕自己再囉嗦一下，一百就會變成了兩百了。心念急轉，小翠慌亂的叩頭道：「多謝九小姐，奴婢這就去掌嘴。」

  小翠也不敢起身，將就這樣跪著倒退出去，在凰歌的門口，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起來。

  小翠一點兒都不敢留手，每一巴掌都是實打實的。

  凰歌似乎覺得尤不解氣，懶洋洋的看著鄭嬤嬤，道：「鄭嬤嬤，小翠是你帶出來的人。這既然是罰她，也要有個監視的人。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鄭嬤嬤你了。」

  鄭嬤嬤算是領教了凰歌的厲害，低眉順眼的道：「奴婢遵命。」

  郭嬤嬤端了藥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小翠正在門口掌嘴，鄭嬤嬤臉色鐵青的站在一邊。

  郭嬤嬤不是個多嘴的人，徑直就走進來了，伺候完凰歌喝藥才忐忑道：「小翠做錯了什麼，鄭嬤嬤那樣懲罰小翠？」

  凰歌優雅的擦拭了一下唇角，微微笑了笑，道：「嬤嬤以為，鄭嬤嬤捨得懲罰她的左膀右臂？」

  郭嬤嬤驚訝的道：「小姐，這是……」

  待得凰歌點頭之後郭嬤嬤接連搖頭道：「鄭嬤嬤到底是宮裡的人，只怕是回京城之後會對小姐不利。幸好小姐身上是有婚約的，不然，那些街坊的流言就會壓得小姐您喘不過氣。」

  凰歌無所謂的撇了撇嘴，道：「嬤嬤的擔心，我都明白。鄭嬤嬤的身份，我也掂量得清楚，可我不怕。我只知道，若是我第一次縱容了她們，那她們就會變本加厲。昨兒個已經是放了她一馬了，今兒個還要煩在我手裡，那只能怨她們運氣不好。至於回京之後，嬤嬤您就放心吧，誰也不能拿我當軟柿子捏。任何人都不行，凰舞，更不行。」

  郭嬤嬤看著凰歌的眼神中有幾分游移不定，猶豫了好久，才小聲道：「小小姐，是您的親妹妹，她是不會害您的。」

  凰歌知道有些事情和郭嬤嬤說不清楚，此刻也不準備和郭嬤嬤解釋，便道：「嬤嬤，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我凰歌從來都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別人對我一分好，我會回敬別人十分。可若別人都對我不好，我為什麼還要對別人心慈手軟。嬤嬤，您是從凰家大宅裡面出來的，你應該比我知道後院的殘酷。」

  郭嬤嬤的眼神陡然黯淡了下去，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奴婢總盼著小姐能多清閒幾年，卻不想，小姐如此早慧……」

  郭嬤嬤實在是無法解釋為什麼凰歌的脾性一下子就變了這麼多。

  思來想去也只能推到了鄭嬤嬤和小翠的到來。

  這鄭嬤嬤的狠辣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郭嬤嬤十幾年前就聽說一個大戶人家庶出的小姐也是這樣被養在鄉下，請了鄭嬤嬤去做教養嬤嬤，那小姐沒有等到回本家，就暴斃了。

  郭嬤嬤之前也有這樣的擔心，可現在，她一點都不擔心了。她的九小姐，沒有人能夠欺負。

  只不過，這樣強硬的性格，怕是不適合進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