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2024-05-27 04:42:59
作者: 顧輕狂
竹林空寂,只一輪明月高懸天上,淡淡的光暈便如同一層薄紗籠罩著整個天地,唯竹葉的「沙沙」聲,似是回應著楊楚若的那充滿了疑惑和驚恐的問話。
是他,竟然是他……軒轅錦鴻……
她知道他逃出來了,卻想不到竟然會布下這樣的局。
楊楚若看著軒轅錦鴻脖頸上那暗紅色的疤痕,月光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
「我真後悔,當時沒有在你心口捅上一刀。」楊楚若的目光中怒火高漲,他害的她險些失去了楚宇晨,還令楚宇晨至今都無法站立行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若她當時沒有被仇恨和巨大的傷痛所蒙蔽了神志,多刺他幾刀該有多好。
至少,就不會有今日發生的一切了。
軒轅錦鴻的口唇中溢出微微的嘆息之聲,她開始恨他了,從他在密林中顯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在是她的朋友,不再是那個她所憐惜的對象,她終於把他當做敵人了。
可他做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得到她的心罷了……
他有仇恨,可這仇恨始終都在楚宇晨一個人身上,他從來不想傷害她的……
他會變得和楚宇晨一樣強大,不,比楚宇晨還要強大,他可以成為她的依靠,可以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只要她接受他就好了。
「如果你願意的,現在捅也不妨。」軒轅錦鴻淡淡的開口了,她不過是不夠了解他罷了,他要給她了解他的時間,了解她的機會,到時候,她就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對她也是一片真情的。
軒轅錦鴻看著她,如果承受一刀就能抵消的話,他其實也是願意的。
楊楚若的雙眸驟然收縮,他肯?
可隨即卻想到了楚宇晨,如果自己真的捅他一刀,是否還能看到楚宇晨呢?
楊楚若冷冷的開口,「把楚宇晨還給我。」
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她甚至可以不再繼續跟軒轅錦鴻計較,她太累了,她想要放手了,她不想再去理這一切的紛擾凌亂,不想再糾結在這一場場的陰謀詭計,不想再去看著無休止的血腥殺戮。
軒轅錦鴻卻嘆息著搖了搖頭,這是他唯一不能同意的事,他知道,只要楚宇晨還在她的身邊,自己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取代楚宇晨的位置。
他不是軒轅錦澤,他不會囚禁她,能不會用武力威逼她,他只想要一個機會,讓她了解他的心意。
而楚宇晨就是這個機會,只要他還在自己的手中,她便捨不得離開,這樣日日相處下來,她總會了解自己的。
「一年,我只要一年的時間,你試著接近我,試著接受我,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是不願意的話,我會把他還給你的。」軒轅錦鴻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誠意。
可楊楚若卻不願意相信,如此卑鄙的手段,如此毒辣的小人,她有怎麼可能相信他說的話。
但……
他能這樣說的話,也就代表著楚宇晨還是安全的,他並沒有出任何意外。
「讓我先見見他,不看到他還安好,我不會跟他談任何事。」
她無法信任他,她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如果不看到楚宇晨,她絕不會答應這樣荒謬的條件。而她現在最迫切的事,不過是要確定楚宇晨還安好。
「那你先吃飯可好?」軒轅錦鴻溫聲說道,似是在勸說鬧脾氣的心上人。
「我吃不下去。」楊楚若低聲說道,看不到楚宇晨,不能確定他的情況,她就算再餓,又能又什麼胃口呢。
軒轅錦鴻的目光微閃,轉身竹林外走去,「你一頓不吃飯,我就餓楚宇晨一頓,你一日不吃飯,我就餓楚宇晨一日。什麼時候,你吃了飯,什麼時候他才有飯吃。」
楊楚若驟然抬起頭來,他說什麼……
不給楚宇晨食物?
那怎麼可以,他現在的身子這樣弱,連自己站立都做不到,想來掛念自己的心一點都不遜與自己掛念他的。
再沒有食物可吃……
她可以絕食,她可以傷害自己的身體。
但她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對楚宇晨做出同樣的事來。
軒轅錦鴻,算你狠!
楊楚若恨恨的搖了搖牙,對著軒轅錦鴻的背影大聲喊道:「我吃,我吃就是了!」
軒轅錦鴻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臉上浮現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來,他自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也正是因此,他還用這樣的辦法的。
雖然達到了目的,可他心中卻並不舒服。
畢竟,雖然是他威脅了她,可籌碼依舊是楚宇晨,依舊是因為楚宇晨。
輕輕嘆了口氣,自我安慰著,她現在一顆心還在楚宇晨身上,自然會如此的,等到她變換了心意,就不會再這樣了。是暫時的,只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軒轅錦鴻看著竹林的深處,低聲說道:「好,等你吃完了,我就叫人給楚宇晨送飯去。他今日,也一樣,餓了一日了。」
話音剛落,身上就傳來了咀嚼之聲。
軒轅錦鴻微微一怔,這才轉過了身去,卻看見楊楚若席地而坐,手中捧起了一碗湯,不管那還燙人的溫度,如同傾倒一般的飛速喝完,風捲殘雲一般的將一托盤的時候吃得乾乾淨淨。
軒轅錦鴻目光不轉睛的看著吃的絲毫不顧形象的楊楚若,眼神從驚詫轉為憤怒又最終化做了無奈。
她竟然如此去吃,似是片刻都不想耽誤似的,為了楚宇晨而吃……
他心中的怒火升騰了起來,恨不得立刻就改口,收回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來!
可她竟然連狼吞虎咽竟也可以這麼美?
他見過無數的女子,天鳳國的後宮,楚國的後宮,都不乏傾國傾城的佳人。她固然容貌美到了令人失神,可他卻一直想不明白她那裡吸引了他。
在這一刻,軒轅錦鴻終於明白了。
是性情,原來自己真正所愛的,就是她這樣堅強倔強的性情啊。
她沒有大哭,沒有軟弱,即使在這樣的處境中,她還冷靜的與自己的談判。
即使自己用楚宇晨威脅她,她都沒有眼淚,沒有如同一般女子那樣的無助,她似乎是在一瞬間,怎麼做才是對楚宇晨最有利的。
於是她便去做了,無論這事如何的違了她的心愿。
原來這就是自己愛上她真正的原因啊……
一個會為了愛不管不顧,愛得真摯愛得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的女子。
這不正是他所缺少,他所嚮往的嗎?
原來,自己愛著的真是這樣的,讓他無比差異又無比憤怒的她…
軒轅錦鴻突然覺得不生氣了,至少是沒那麼生氣了,他現在明白了,如果她不是這樣的性情,縱然有這樣一副天仙一般的面孔,大約也無法在自己的心中留下如此難以磨滅的印象吧?
楊楚若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吃完了托盤中的飯菜,雖然是精心烹製的美味,她卻吃的如同牛嚼牡丹,無法見到楚宇晨,無法確定楚宇晨的處境,讓她覺得一切美味佳肴都味同嚼蠟。
就算是此時此刻天下水陸奇珍,甚至龍肝鳳髓都擺在她面前,她也不會提起一丁點的胃口來。
可她必須吃,為了楚宇晨。
此時,大約真的給她蠟燭,她也吃得下去的吧?
抬起頭來,看著目光中都是一片茫然的軒轅錦鴻,楊楚若沉聲說道:「我吃完了,你也要做到你說的!」
軒轅錦鴻看著她那一臉的堅定,沉默的點了點頭,半晌,才說道:「明日,我再過來……」
楊楚若向著走了一步,目光中流露出急切來,「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楚宇晨?我需要見到他,我需要知道他現在一切還好!」她必須知道,這才是她最牽腸掛肚的事。
「你那麼想見到他嗎?」軒轅錦鴻聽著她的那焦躁的語氣,心在微微下沉,她心中還是他,始終是他……
「那就,明日陪我一整天吧,如同朋友一般即可,我們可以喝茶,撫琴……」
「只是這樣?」楊楚若的雙眉皺在了一起,只需要跟他一起做一日的朋友,自己就可以見到楚宇晨?
軒轅錦鴻的心幾乎沉到了谷底,她肯了……
如果是自己走到她的面前,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她斷然不肯的吧?非但不肯只怕還要臭罵自己一頓,可現在她卻毫不遲疑……
楚宇晨,你可知你何其幸運?
「是,只是這樣,就足夠了,如果你做到了,明日晚上,我讓你見他一面。」軒轅錦鴻低聲說道,心中卻有些遲疑,讓楊楚若見到楚宇晨是否是個好主意呢?
她的所有注意力必然被楚宇晨所吸引,而他就又一次成了一個旁觀者,一個眼睜睜看著他們之間真情流露,卻無法更近一步的旁觀者。那滋味,不好受的……
可如果這樣天天聽著她在自己面前談起他……
軒轅錦鴻搖了搖頭,同樣是不好受的。時時刻刻,她的心中腦中都只有一個楚宇晨。
也許,讓他們見一面反而會好一些吧。至少她知道了楚宇晨還活著,也許心會略微松下來一些,對自己少些敵意,少些防備。
軒轅錦鴻向著竹林深處走去,走出了那月光能照耀的地方,隱入了竹林的深處。
楊楚若返回茅屋之中,開始閉目養神,明日,只要過了明日,她就能見到楚宇晨了。
也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心中猛然的一驚,也許,不會太好吧……
現在楊楚若已經徹底打消了離開的念頭的,就是要離開,她也必須先見到楚宇晨,先確定他現在還好。
然後……
可然後,她敢離開嗎?如果她走了,他會殺掉楚宇晨怎麼辦?
船上的人現在應該著急了吧?畢竟,他們兩日未歸,她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到裳兒哪裡,而裳兒絕對不會任由他們失去所有的線索的。
心中默默盤算著,他們從出發到上岸的碼頭,一共是走了七日。
聽到這位「神醫」的消息後,離開時告訴船上人的是也許一兩日返回來。
也就是說,今日已經是第二日了,明日還不見蹤跡的話,那必然船上的人會開始焦躁起來,於情於理都會去告訴裳兒一聲,返程也需要七日時間。
楊楚若默默估算著,十日,大約是十日之後,裳兒應該就能趕到了。
這樣的話,她只需要十天之內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楚宇晨人在哪裡,然後穩住軒轅錦鴻……
心中的主意打定,整個人都覺得一送,隨之而來的睏倦如同濤濤江水般涌了上來。
只需要十天而已,她敷衍他十天,就足夠了!
楊楚若漸漸進入了夢鄉之中,第二日睜開雙眼的時候,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
「夫人。」一聲激動的叫聲,楊楚若便看到她隨身的侍女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她的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青兒,你怎麼來了?宇晨呢?他在哪裡?」楊楚若急忙站了起來,向著青兒走了過去。
她原本不想帶青兒一起出來的,可是耐不住青兒一直磨,只能讓她跟著了。
雖然名為主僕,實際上,兩人基本都是姐妹了。
青兒還活著,也就是說,楚宇晨也很可能活著,甚至他們昨日有可能被關押在了一起,她也許就是知道楚宇晨具體位置的人。
仔細打量著自己的侍女,見她的神情中雖然有著疲憊和恐懼,但衣飾卻都還在,身上也不似有傷的樣子,看起來,他們並沒有使用什麼武力。心中略略一松。
「公子還讓這些壞人關著!」青兒的眼淚落的更急了,她當時只覺得眼前一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人躺在一張鋪了稻草的木板床上,對面的另一張床上躺著她家的公子。
哪裡潮濕而黑暗,根本無法看到外面,似乎是一個地牢。
而她的猜想很快被證實了,飯是從他們頭頂上送下來的。
那地牢高約有一丈,上面有一塊木板被打開了,出現了光亮,然後一根繩子垂下來,拴著一個竹籃,裡面有些粗劣的食物。
青兒一面哭著,一面低聲告訴楊楚若她所知道的。
「那今日呢?今日你怎麼出來的,你可看到了那地牢在什麼地方?」楊楚若有些焦急的問道,這是她最想知道的消息了。
青兒卻搖了搖頭,「我是被人蒙著眼睛帶到這裡來的,不過一路上都問到了竹子的清香,想來就在這竹林里。」
楊楚若的眼睛微微眯起,關押楚宇晨的地方在地下,她知道如何找到楚宇晨了。既然地牢在這竹林之內,那必然是在竹子的下方,而挖出地牢就會影響竹子的根系生長,所以,她只要找到哪裡的竹子生長的格外萎靡些,就能找到楚宇晨的所在了。
「楚若……」一聲醇厚的男聲響起,楊楚若的目光微閃,這是軒轅錦鴻的聲音。
想到她與軒轅錦鴻的約定,她深深吸了口氣,從房中走了出去。
只見茅屋外的空地上,不知合適被擺放了無數的鮮花,幾乎春日裡能看到的所有花都被收集到了這裡一般,看起來濃濃春意都在這小小的竹林中蔓延了開來。
竹子那蒼翠的綠,鮮花的奼紫嫣紅交織著,好一片燦爛的春光。
花中,有一具瑤琴,旁邊還放著小小的青銅香爐,讓陽光照耀的顯得有新青紫色的香艷從香爐中裊裊而出,被微風一吹,又四散飄開,為花香更添了一抹韻味。
軒轅錦鴻抬頭看向楊楚若,臉上帶著笑容,這是他花了心思的布置,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楊楚若卻只是冰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不是符合她此時心境的事,這樣的花團錦簇,這樣的春日昂然。
她一日不見到楚宇晨,就一日心中無法安定,這春光再美,她也無心一個人獨賞。
楊楚若如同對眼前的美景視而不見一般走了過去。
直視著軒轅錦鴻的雙眸,「是不是今晚,我就可以見到宇晨了?」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沒有楚宇晨,再明媚的春光都無她無干。
軒轅錦鴻的眸子在一點點的收緊,他花了一夜的時間,讓人收集了整個碼頭上的鮮花,精心布置了一夜,這樣的風雅,這樣的明艷,可她就似乎沒有看見一樣。
一見面,第一句話問的還是楚宇晨!
全是楚宇晨!
都是楚宇晨!
難道她的心中再也裝不了一點別的東西了嗎?
軒轅錦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精心布置都是白費力氣。
他真的憤怒了,因為她這一句在他看來破壞了所有美感的話語。
軒轅錦鴻驟然轉身,渾身都散發出戾氣來,「若你就是如此陪伴我的,你便永遠不要想見到他了!」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願意提起,恨不得立刻就去地牢之中,酷刑折磨,或者乾脆就一刀殺了他。
徹底斷了楊楚若的念頭!
什麼溫水煮青蛙,什麼日久生情!
他統統都不管了,他就是要一個痛快的答案,軒轅錦鴻突然一腳踢翻了瑤琴。琴弦擊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來,那青銅的香爐也咕嚕嚕的滾動到了花下,不見了蹤影。
「你喜歡我,是嗎?」楊楚若看都沒有看如同發瘋一般的軒轅錦鴻,絲毫沒有被他的恐嚇所震懾,她淡淡說著,雖是問句,卻如同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了眼中,而一切,也只有這樣一個答案了。
剛才還如同瘋魔了一般軒轅錦鴻驟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心開始狂跳了起來,他轉過身來,看向了楊楚若。
她明白了,她終於還是明白過來了,她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了,這總是一件好事,一個好的開始。
軒轅錦鴻心中開始有喜悅蔓延,「不錯,楚若,你都明白了,對嗎?太好了,我會復辟天鳳國,我會讓所有犯過錯的人都受到懲罰,我還會一統各國,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我有這樣的能力,我能做得到。我會成為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楚若,你知道嗎?」
軒轅錦鴻的雙眸開始變得狂亂了起來,話語越來越凌亂不堪。
「你可以和我一起,我們一起,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腳下。楚若,你想一想,史書上會記載我們的故事,最偉大的皇帝和皇后。」他的聲音開始有些發顫,似乎是這他自己所描繪出的美好場景迷了心智。
楊楚若看著軒轅錦鴻因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那張曾經充滿了溫和笑意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狂熱和扭曲。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是他的心愿,並非她的。
他想給她的,並不是她想要的。
這個人已經瘋了,多年的壓迫和殘忍的對待,驟然得到的巨大的力量。他已經瘋了,他在仇恨著世界上的一切。這不是一個帝王的心態,這是屠夫和強盜的心態。
「可你問過,我想要什麼嗎?」楊楚若親聲說道,她想要的只有安寧和平靜的生活,遠離紛紛擾擾,女子生而願有家。她想要的是一個跟她相伴一生,與她情投意合的夫婿。
她不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也不願意做什麼史書上最偉大的皇后。
她的要求是如此的平凡簡單,她只是想要和楚宇晨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你想要什麼?」軒轅錦鴻似是楞了一下,最強大的力量,成為所有人都懼怕的人,這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想要的嗎?她還想要什麼?
「楚宇晨。」楊楚若一字一字的吐出這個名字來。
她知道他不想聽,她也知道這樣做的危險。
她甚至本來都決定了要跟他虛與委蛇,要敷衍他,對著他做出歡樂的模樣來。
可到頭來,她發現她根本不可能做到,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沒有楚宇晨,她就是不快樂,見不到楚宇晨,她就無法笑出來的。這才是她的心愿,這才是她真實的內心。
眼看著軒轅錦鴻又一次要暴怒起來,楊楚若不等他發作,就立刻說道:「如果你喜歡我,你就不該讓我強顏歡笑,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不該讓我心中如此驚恐不安。」
軒轅錦鴻楞了楞,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可那麼,他應該怎麼做呢?這一生,他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男女之情,眼中所看的,耳中所聽的,都不是楊楚若訴說的感情。
他嚮往,他艷羨,可他從來都不知道,真正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軒轅錦鴻露出茫然的神色……
楊楚若趁著他心智略有動搖的一刻,上前一步,放柔了聲音,也放低了姿態,誠摯的眼眸看向了軒轅錦鴻,「讓我見見他吧,讓我知道他還好,我也可以安下心來,開開心心的陪著你說話,為你撫琴。」
她的語調溫柔和平和,似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的被誘惑了,「你是說,你開開心心的?」軒轅錦鴻心中的迷茫在漸漸擴大。
楊楚若凝視著他的雙眸,肯定的對著他說道:「自然是開開心心的,可人只有安心,才能開心啊。」
她知道他的心靈已經扭曲了,他已經分不清楚是非對錯,心中只剩下一個狂熱的念頭,而為了這個念頭,他什麼都做得出來,什麼都不在乎。
可她此時,卻在強迫自己把他當做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個需要她哄著需要她問聲細語的溫柔以待的小孩子。她強壓著心中的厭惡,憎恨,強壓著想要除掉他的念頭。雙眸中凝聚出柔柔的暖意來。
微風徐徐吹過,撫過她頭上的青絲,她雙眸溫暖,比這春風還讓人心動。
良久,軒轅錦鴻低聲答道:「好……」
這樣的情景才是他所期盼的,才是他心中那副美好的畫卷的開端。只是見見罷了,她終究是沒有能力救走他的,只要他還在自己手上,她就會留在自己的身邊。
而只要她還在自己的身邊,他總是有機會的,總是有希望的。
她會開開心心的陪著自己說話,為自己撫琴,這聽起來太誘惑了,比他知道她心中難過的做這些事,要讓他覺得誘惑的多……
這顯然是個更好的,更讓他高興的建議。
楊楚若終於等到了那聲「好」,心慢慢鬆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卻發現軒轅錦鴻的眸子猛得一寒,她笑了,又是因為那個楚宇晨……
楊楚若不敢容他多想,伸手握住了軒轅錦鴻的手,揚起頭來,對他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溫柔的笑容來。
軒轅錦鴻眸中的冷意漸漸淡去,低頭看向了她的手,如同月光般皎潔的白皙,如同溫軟的溫泉般的溫暖。
軒轅錦鴻的身子驟然一緊,摔開了楊楚若的手,背轉身去,似是氣息都凌亂了,只有大口大口是喘氣聲從他口中不斷傳了出來。
半晌,一條黑色的布巾被扔在了她的身上,軒轅錦鴻的聲音冰冷,「帶上這個,我帶你去。」
楊楚若毫不遲疑的將黑色的布巾蒙住了自己的雙眼,眼前立刻就是一片黑暗,所有的春光都消失的乾乾淨淨,讓人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好了。」楊楚若壓下心中不安,低聲說道:「我們現在走吧。」
她茫然的伸出手去,感覺到軒轅錦鴻抓住了她的手。她跌跌撞撞的隨著他行走著。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了,明明眼前一片黑暗,腳下踉蹌,可她卻走得很快,緊緊跟著軒轅錦鴻的腳步,似是連一分一秒都無法等待了一般。
眼睛被蒙住後,似乎其他的感官都在一瞬間都變得靈敏的起來,楊楚若清晰的聞到了花香和竹子那清新的香氣。
她跟著軒轅錦鴻的身後,只覺得那花香越來越淡了,身子已是轉了幾轉,不用問也知道,軒轅在故意帶著她繞彎,讓她無法辨別清楚方向。
漸漸的,鼻端只剩下了竹子那清新的香味,在楊楚若身邊充盈著。
她一步步隨著軒轅錦鴻走著,只覺得每一步都離楚宇晨更近了一步。
一步,
兩步,
一百步,
她心中默默數著步數,這是她唯一能知道的線索,她與他之間距離的唯一憑證。
靜默的數著,當數到七千三百步的時候,楊楚若的腳步驟然一頓。
原來如此……
楊楚若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她竟然從來未曾發現這樣的秘密,軒轅錦鴻,這一次,只怕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若是你不故弄玄虛的帶著我繞彎,若是你沒有蒙上我的雙眼,可能我還無法發現這個秘密。
但現在……
原來楚宇晨在這裡啊……
楊楚若無聲的笑了。
陡然是輕鬆之感,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只要她知道他在哪裡,她就一定會找到辦法。
十天,很快的,她只需要再忍耐十天。只要等到裳兒趕到……
「到了。」是軒轅錦鴻的聲音,「你站在這裡,先不要動。」
一聲巨大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腳下傳來,楊楚若驟然聽到,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過來,那是打開地牢頂蓋的聲音。
心在瞬間收緊了,她要見到楚宇晨了,馬上就要見到他了。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與他團聚了。
接近著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凌空而起,片刻後又落了下來。
地下那潮濕中帶著泥土腥味的空氣充斥了她的鼻端,這就是楚宇晨被關押的地方了吧?
楊楚若呼吸著污濁的空氣,心中感傷不已。
她會儘快,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帶他出去的。
「拿下來吧。」是軒轅錦鴻的聲音,隨著頭頂上一聲巨響,頂蓋被關上了。
楊楚若摘下蒙眼的黑色布巾,卻聽見楚宇晨焦急的聲音響起,「若兒,怎麼你也來了?你可還好,有受傷?」
重新聽到楚宇晨的聲音,讓她幾乎要激動的落下淚來,楊楚若略站了站,等眼睛適應了牢房中的黑暗,這才舉目尋找楚宇晨的方向。
只見一張小小的竹木床靠近牆邊放著,楚宇晨正坐在床上,焦急的望著她。
楊楚若的雙眸一瞬間就濕潤了,幾步撲到床前,伸手抓住了楚宇晨的雙手,感受到他的體溫,楊楚若的眼淚瑟瑟而落,抽噎著問道:「我很好,我沒有受傷,宇晨,你還好嘛?」
她急切的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她急切的想要帶著他離開這裡。
「還好,你別擔心。」楚宇晨的情緒在經過了看到楊楚若的安好的驚喜之後,開始低落了下來。
他是希望她能夠逃走,他希望她能平安的離開,哪怕剩下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是軒轅錦澤……我沒有被關在這裡,我是來看看你的,只怕不會有太多的時間。」楊楚若的聲音嗚咽,強忍著傷悲擦了一把眼淚,壓低了聲音在楚宇晨耳邊說道。「我已經知道這地牢在哪裡了,你放心,我會帶你一起走的。」
不行!
這太危險了,想要逃出去的話,她自己走也許還要可能,但帶上一個行動不便的自己,難度將是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再增加,絕對不能讓她這樣做。
他只會連累她無法離開。
楚宇晨正想說些什麼,話到嘴裡,又吞下了。
罷了。
她們這裡說話,也不知他能不能聽得出來,若是說漏嘴了,可就不好了。
軒轅錦鴻沒死,他又怎麼可能全無安排呢。
就算沒有軒轅錦鴻,他的身邊,也不可能沒有暗衛暗中保護的。
「你聽我說!」楊楚若焦急是握緊了楚宇晨的手,「你不走,我絕不會走!」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倔強,雙眸中的堅定更是讓人清楚的知道,這是她的決定,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更改。
楚宇晨心中嘆息,他就知道,她便是如此,從來都是如此……
「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楊楚若咬牙說道,她當然知道帶著他一起走會有多麼的艱難,可若是不帶著他一起,自己就算逃走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與他是夫妻,是一體的,無論生死,他們都要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的力量能夠將他們分來!
「別胡說。」楚宇晨伸手掩上了她的口,「我們能逃出去,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多少次都是死裡逃生。這一次也不會例外,這裡關不住我們,只要我們想走,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關住我們。」
楚宇晨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充滿了讓人安心的力量。
這才是楚宇晨,才是她愛的那個男人。
楊楚若帶著淚水笑了,那笑容似是照亮了整個陰暗的地牢,讓人在寒冷和潮濕中也感覺到了無邊的暖意。
頭頂的頂板卻隨著「咣當」一聲巨響被打開了,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軒轅錦鴻跳了下來。
楚宇晨下意識的一伸手,就將楊楚若擁入了懷中,以保護的姿態看向了軒轅錦鴻。
軒轅錦鴻冷冷看了兩個人一眼,才對楊楚若說道:「我已經讓你見過他了,現在,你可滿意了?」
楊楚若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猶自捨不得鬆開楚宇晨的手,卻依舊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現在的情況對他們不利,她要忍耐,也只有忍耐。
轉頭看了軒轅錦鴻一眼,她柔聲說道:「謝謝你。」
軒轅錦鴻一怔,本來看到兩個人親密相擁的樣子,讓他心中充滿了怒火,且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誠摯的向著自己道謝,看著她臉上那溫柔的表情,聽著她平和的語調。
軒轅錦鴻突然發現,他心中的怒意在慢慢的消散。只因為她的平和,只因為她一聲簡簡單單的「謝謝」。
怔了怔,原本為難楚宇晨的心思消失的乾乾淨淨,軒轅錦鴻沉聲說道:「蒙上眼睛,我們該離開了。」
他已經完成了直接的承諾,現在輪到她來完成她的承諾了。
楊楚若含笑點了點頭,似乎對這樣的安排沒有任何不滿一般。
伸手為自己蒙上眼睛,沒有絲毫的作弊,完完全全按照軒轅錦鴻所說的,讓自己看不見一絲一毫。
「如果你敢傷害她……」楚宇晨看著被蒙上了上雙眼的楊楚若,心中的悲憤難以自制。
軒轅錦鴻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楚宇晨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個籌碼,一個棋子罷了,他只需要他活著,只需要用他來牽制楊楚若。
他怎麼說的,怎麼想得,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口中冷冷「哼」了一聲,軒轅錦鴻一手環住了楊楚若的腰,雙足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凌空而起。
「嘭」的一聲巨響,地牢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楚宇晨的心也隨著眼前的黑暗一點點的暗了下去,只覺得這黑暗仿佛是有著實質一般,沉甸甸壓在了他的心上。
楊楚若跟著軒轅錦鴻,如同來時一般,在竹林之中左右繞了半天,才終於聽到軒轅錦鴻的聲音說道:「摘掉吧。如今,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楊楚若除去了蒙眼的長巾,對著軒轅錦鴻笑了笑,隨口招呼自己的侍女,「青兒,焚香,我要為軒轅公子撫琴。」
青兒呆愣愣的看著楊楚若的笑容,即使是見慣了楊楚若,卻還是被她這一刻的笑容晃花了眼,即使是身為女子,她依舊是覺得目眩神迷。
片刻才清醒了過來,卻見楊楚若已經走到了青兒身旁,笑著回頭對軒轅錦鴻說道:「我與她一起去吧,這傻丫頭不如我懂香料。」
兩個人一起返回了屋中,青兒立刻說道:「夫人,他們讓我給船上送了信,說你和公子已經在神醫家中了,只是治療需要的時間很長,讓他們不用等了……」
「什麼?」楊楚若手中的香爐落在地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船夫多半不會發現事情有了異常,也就是說,沒有人會把消息傳遞迴去,裳兒不會發現他們遇到了麻煩……
看來,這一次只能靠自己了。
楊楚若深深吸了口氣,撿起地上的香爐來,這才對著青兒壓低了聲音,沉聲說道:「不妨事,我已經知道了地牢的所在……」
她抬起頭來,雙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一爐檀香焚起,絲絲縷縷的香菸從鏤空的雕花之中飄散而出,楊楚若端莊華貴,一雙白皙的手在琴弦之上一撫而過。
霎時間,似是萬籟就寂靜了,空曠的竹林中只剩下了她的琴聲悠揚,飄蕩在竹林中,只聽那琴聲如流水,如春光,溫柔之極,卻又充斥了整個空間。
讓人在不知不覺之間,整個心神都為之恍惚了。
軒轅錦鴻遠遠看著那撫琴的人,琴聲之中那淡然悠揚之意讓他身心都似得到了安撫。
心中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自己能夠最終還是聽了她的,讓她看來一眼楚宇晨,否則的話,她也彈不出這樣安然閒適的琴音吧?
軒轅錦鴻的嘴角盪起一抹笑意來,閉上了雙眼,露出享受的表情來。半晌,卻又突然霍然睜開了。
為何那琴音中的安然中帶著一絲決絕,閒適中又暗暗藏著了一縷急切呢?
剛才睜著雙眼還不覺得,可當他閉上了眼睛之後,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那琴聲之中,卻發現了琴聲之下,有些隱隱藏著的東西一般。
看來,她還是不肯甘心啊……
軒轅錦鴻站了起來,卻發現在他起身的同時,那琴聲也停了下來,楊楚若對著他溫柔一下,說道:「你怎么喝得是茶?」語氣中似是含了抱怨和不滿。
軒轅錦鴻怔了怔,看了看手中的杯子。
卻看見楊楚若的手又放在了琴弦之上,只是輕輕一撥,那瑤琴登時發出如同綺麗之極的聲音來,仿佛一剎那之間身邊景物轉換,已是身在了十丈軟紅之間。
楊楚若的琴聲突然變得柔美之極,仿佛一隻靈秀嬌媚的小狐狸突然躥進了人心裡,正用那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撓在人心上,只覺得全身的血脈都被牽動了,一顆心飄飄蕩蕩的浮在了半空之中。
整個天地都呈現出了瑰麗的色彩,而整個天地也只能容納得下她的琴聲。
正是心神失守,完全被這琴音操控的時候,卻聽見楊楚若的聲音緩緩從她口中流淌了出來,合著琴聲,似嬌嗔,似抱怨,卻又讓人覺得親近之極。
「美人醉燈下,左右流橫波。
王孫醉床上,顛倒眠綺羅。」
她彈得本是令人心神蕩漾的段子,此時這話語再合了琴聲出口,竟然令人陡然生出恨不得一醉之感。
軒轅錦鴻只覺得自己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身在天上,還是人間。
青兒含笑托著一壺酒走了上來,這是楊楚若方才跟他要的酒,軒轅錦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因此要的酒啊。
只見青兒滿滿為他斟了一杯酒。
遲疑了一下,暗中觀察,發現酒中沒有別人動過手腳,這才放下心來。
卻聽見楊楚若又說道:「我今勸君醉……」她揚起頭來,露出一個嫵媚之極的微笑,檀口微揚讓人的一顆心只剩下了她的笑容。
軒轅錦鴻更不遲疑,仰頭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琴聲又起,還是那柔美嬌艷的調子,還是那風月無邊的詩詞……
軒轅錦鴻在楊楚若的勸酒之中,竟不知自己已經喝下了多少,只覺得頭都有些發暈了。
可這琴音卻是如此美妙,那撫在弦上的一雙手分明就是撫在了他的心上。
軒轅錦鴻只覺得一杯又一杯的美酒被斟滿了,被自己喝了下去。
楊楚若的雙眼時刻留意著軒轅錦鴻,看到他的眼角開始酸澀,慢慢垂下頭去,這才深深吸了口氣,停下了彈琴的手。
有人從竹林中閃了出來,去攙扶軒轅錦鴻。
楊楚若停下了彈琴的手,向著來人問道:「我想在茅屋之中加一張床,不知道可以嗎?那椅子上睡得腰酸背疼的。」
那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已經昏昏然睡去的軒轅錦鴻,才說道:「姑娘湊合一夜吧,這茅屋主上有過嚴令,沒有主人的允許我們是不能進去的。」
楊楚若露出失望的神色來,點了點頭,說了句:「如此,我明日自己問他就是了。」
那人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帶著軒轅錦鴻離開了茅屋。
青兒放下酒壺,笑著說道:「夫人,這樣可成了吧?我看那軒轅公子喝了不少酒了,今晚等天色黑了,咱們就逃走吧。」她心中高興湊近了楊楚若耳邊低聲說著話。
卻突然一驚,雙眸驟然放大,「夫人,你的手……」
纖細的十指已經破損了,絲絲縷縷的血跡留在了琴弦上,襯托著那白玉似是手掌之上,如同一粒粒珊瑚珠子從楊楚若的指尖滾落,看起來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不妨事的。」楊楚若笑了笑,沒想到軒轅錦鴻竟然有這樣的酒量,為了維持琴音,她不過是破損了手指罷了,這樣的小傷還不在她心中。
不妨事!夫人竟然說不妨事!
從來十指連心啊,這要疼成什麼樣子。
可夫人卻還是笑意盈盈的,似是充滿了喜悅之意。
夫人真愛公子,否則夫人怎麼會忍著手指不斷出血的劇痛都不肯停下,只為為了讓軒轅公子多喝一杯……
而他每多喝一杯,她與自己家公子就多了一份安全……
夫人,真是不容易啊。
青兒心中想著,手中卻毫不遲疑的撕下了自己衣裳上的布條,為楊楚若包紮了起來。
楊楚若一言不發,似乎那真在滴血的不是她的手指一般。
抬頭看了一眼天邊,只覺得今日天黑的格外的慢一些,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是看不見太陽落下,月色升起。
「夫人,包紮好了。」青兒小心翼翼的帶著心疼替楊楚若包紮好了手指上的傷,楊楚若卻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說道:「青兒,我們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到天黑了,就去救他出來。」
再兩個人的假寐中,太陽終於落了下去,天色一點點的黑了下來。
楊楚若首先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中暗喜,今天並不似昨日一般月光撒遍大地,而是一個模糊而朦朧的毛月亮,只發出昏暗的光來。
整個竹林都似處在了一片黑暗之中,這樣的天色,正是適合隱藏行蹤的時候。
楊楚若看著天上的月亮,只覺得信心又多了幾分,只要天時她有了,人和她也有。所欠缺的唯獨只有地利罷了,可只要走出這片竹林,不過十幾里的路程,天亮之前,她還是有把握趕到碼頭邊的。
只希望,今晚能夠沒有人發現他們逃跑。
按照楊楚若的分析,這片林子被看守的並不嚴密,似乎軒轅錦鴻也很不願意讓別人離她太近,這正好給了楊楚若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方便了她要做的事。
楊楚若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還在熟睡的青兒,低聲說道:「青兒,起來吧,天色暗了,我們要開始想辦法救你家公子出來了。」
拿起軒轅錦鴻昨晚為她蓋的薄毯,楊楚若用手指比量好了合適的寬度,拔下頭上的金簪,插入了她量好的地方,一個細小的洞出現在了薄毯上。楊楚若手起簪落,不過片刻功夫,就在薄毯上扎出了一個細小的缺口來。
楊楚若對著青兒低聲解釋著:「我們把這毯子弄成布條,這毯子很結實,我試過了,然後垂下去,拽你家公子上來。」
青兒聽說了是救公子用得東西,連忙過來幫忙,兩個人忙亂了一會。
原本的薄毯已經被兩個人撕成了布條,每根都用力綁緊,連接在了一起,楊楚若試了試結實程度,含著欣喜對青兒點了點頭,青兒也露出了笑容來。
「跟我來。」帶著處理好的布條,楊楚若帶著青兒來到了茅屋後面的空曠屋子之中。
青兒疑惑不解,問道:「夫人,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楊楚若伸手指了指地面,肯定的說道:「他就在下面,我們只要找到入口就好了。」
青兒大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問道:「您是說公子就在下面?一直就在我們腳下?」
楊楚若點了點頭,沒時間解釋自己是怎麼發現的,身子往下一蹲,用手指細細摸索了起來。
茅屋的地面是用竹子交錯排列著鋪就的,看起來既充滿了野趣,又清雅脫俗。
楊楚若此時用手指在在一寸一寸摸索著,青兒也連忙學著她的樣子,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兩個一起尋找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楊楚若卻還沒有發現,那竹子本來就有竹節和縫隙,雖然大的凹凸不平被打磨過了,可整體而言並不如磚石的地面那樣平滑。
再加上竹子本身的顏色並不完全一致,深深淺淺的斑駁著,就為尋找更增加了難度。
一滴滴的汗水從兩個人的額頭上滑落。
楊楚若受了傷的指尖摸索著凹凸不平的竹面,手指上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癒合的傷口又一次破損了,滲出的血跡濕透了包裹傷口的布條,在翠綠的竹子上留下一抹嫣紅。
青兒咬著牙,學著楊楚若的樣子不斷摸索著,尋找竹子之下的破綻,可兩個人摸遍了整個地板,還是一無所有。
會不會是夫人弄錯了?
青兒分明記得她被帶到這裡的時候,路途十分遙遠,足足走了快一頓飯的功夫,又怎麼會就在這屋中呢?
剛想提醒了一下楊楚若,卻見楊楚若的眉頭微微皺起,低聲說著:「我還忽略了什麼呢?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麼。」見楊楚若竟然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青兒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目光閃爍著,憐惜得看向楊楚若。
卻見她突然伸手向著同樣用竹子拼接成的牆壁上摸去。
看著楊楚若用帶血的指尖一點點摸索著,青兒終於忍不住了,口中勸道:「夫人,那是地牢……」所以您在牆上摸來摸去的沒用啊。
楊楚若卻是置若未聞,只是一點點在牆壁之上摸索在,看著那牆壁上留下楊楚若星星點點的血跡,青兒心中不忍,明明知道沒有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跟楊楚若一起摸索了起來。
手在光滑的牆壁上移動著,突然感覺到一塊凸起,青兒一驚,連忙說道:「夫人,您看這裡。」難道果然是牆壁上?
楊楚若走了過來,見那小小的凸起被做得與用竹子的竹節十分相似,如果不是這樣盯著仔細看,就是看見了也不會讓人生出絲毫的疑心來,當下更不遲疑,伸手撫摸先那小小的凸起,沿著竹節一寸寸撫摸著,突然感覺到那凸起似是變得更為明顯了。
楊楚若伸手抓住,只覺得指尖上傳來陣陣的劇痛,她強忍著疼,用力向外使勁。只聽「嘭」的一聲,剛才還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地板之上竟然彈起了一塊足足有三四尺見方的一塊的竹木地板。
「果然在這裡!」楊楚若欣喜不已。
青兒吃驚的看著地板彈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她一直都被關在這個屋子的地下嗎?
楊楚若卻沒有時間讓青兒愣神,一把抓住了青兒的肩膀,說道:「我們快找個能固定住繩子的地方,把它綁好了。」
青兒回過神來,再看向楊楚若的眼光充滿了敬佩之意,夫人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是軒轅錦鴻告訴夫人的?
不,不會。她明明親眼看見夫人被蒙著眼睛帶走的,如果軒轅公子肯告訴夫人的話,也就不會如此做了。難道真是夫人自己猜出來的?夫人真聰明……
兩個人一起將繩子牢牢固定在了屋中支撐房頂的柱子上,楊楚若把另一頭捆在了自己腰上,對著青兒說道,我先下去,一會兒我叫你拉的時候,你就全向上拉,我們能不能救出宇晨來,就全看你了。」
青兒連連點頭,口中說道:」夫人,你放心吧,我本來就是鄉下丫頭,幹過粗活的,有力氣著呢!「
楊楚若這才小心的用繩子纏繞好了自己的身體,因為怕傷了胎兒,所以捆在了胸腹之間的位置上。緊了緊繩子,覺得足夠結實,這才走到了開門處,深深吸了口氣。
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手放在了小腹上,親聲責備:「都是娘親不好。」
雖然是責備,卻臉上不由自主的就帶上了笑意來,也多虧了這個孩子,她才能心中有著無限的勇氣吧?
蹲下身來,伸手抓住了洞口的竹木,身子緩緩向著洞中滑去。
青兒雙手緊緊握住繩子,坐倒在地上,雙腿伸得筆直,用力撐住了牆壁,一點點緩慢的放著手中的繩子,生怕摔到了楊楚若,一張小臉漲的通紅通紅的。
楊楚若雙手抓著身上的繩子,眼看著自己一點點的下墜,終於又回到了早上來到過的地方。
感覺到雙腳挨到了地面,楊楚若立刻喊道:「宇晨,你在嗎?」
楚宇晨從剛才聽到聲響,就一直保持在戒備的狀態之中,可等了半晌,卻不見動靜,此時突然聽到楊楚若的聲音,又驚又喜,「楚若,你怎麼來了?」
「沒有時間多說了,我們先上去我在跟你細說吧。」現在在這黑暗的地牢之中,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她手忙腳亂的解開了身上的繩子,幾步走到了楚宇晨的身旁,一面攙扶著他站起身來,一面說道:「我今天早上看出了破綻來,所有知道了地牢的位置。軒轅錦鴻被我灌醉了,我們趁這個機會趕緊離開這裡。」
她將來楚宇晨攙扶到了洞口下方的位置,仔細的將繩子纏繞住了他的身體,才向上喊了一聲,「青兒,用力!」
雙手死命支撐著楚宇晨的身子,儘量讓青兒能夠拉動楚宇晨,只要有了開始,等他離開了地面,後面的就好說多了。
兩個人努力的半晌,終於見楚宇晨的身子緩緩離開了地面,楊楚若連忙蹲身抱住楚宇晨的雙腿,向上用力,幫助他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眼看著楚宇晨的身子一點點升高,漸漸到了半空之中,楊楚若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太順利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成了!
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楊楚若心中的歡喜難以自制,不管怎麼說總是離開這個地方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趁著今日的天色逃出這個地方了!
眼看著楚宇晨已經夠著了洞口,手臂開始能用上了力氣,楊楚若這才喘了口氣,揉了揉又一次綻開的手指。
不過片刻功夫,繩子有從洞口的上方被扔了下來,楊楚若按照剛才的樣子捆好了自己,緩緩被拉出了地牢之中。
艱難的從洞口爬了出來,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楚宇晨,歡喜又一次充斥了整個胸口,她做到了,她成功的帶他出來了。
楊楚若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繩子,把一切都恢復成了原樣,小心的擦掉自己留下的血跡。
這樣的話,萬一他們被發現了,也能多拖延上一時半刻的功夫。
而這樣的時刻之中,就是一時半刻的功夫,可能帶來的就是致命的不同。
和青兒一起扶起楚宇晨,楊楚若低聲說道:「我們從後面的門離開吧,前門總是不大安全的。」
見楚宇晨點了點頭,三個人一齊向著後門走去。
「楚若,你是打算不辭而別嗎?」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的軒轅錦鴻的聲音。
楊楚若的身子一僵,身旁的青兒已經渾身顫抖了起來。
楚宇晨默默握住了楊楚若的手,無論發生什麼,他來擔就是了……
楊楚若卻是心中又驚又懼,驟然回頭,「你……」
他不是已經被自己灌醉了嗎?
可現在,為什麼好端端的站立在自己的身後,神志一片清明,哪裡有半分醉酒的樣子?
軒轅錦鴻苦澀的一笑,「我因何沒有酒醉,是嗎?」如果不是從她的琴聲之中,聽出了那閒適之中的一抹急切來,也許,他真的會醉了吧?
既然已經有了防備,他如此精深的內力,又怎麼能是普通的酒水可以灌醉的呢?
可他卻沒有直接阻止她,因為他很好奇,自己看出了楊楚若的破綻,那楊楚若又是看出了自己的什麼破綻呢?
她當時確實蒙住了眼睛,這一點他絲毫沒有懷疑,可一個人在蒙住了眼睛的情況下,又被刻意帶著繞圈了半晌,還能分得清楚方向嗎?
楊楚若見軒轅錦鴻現身,心中已經明白今日的逃脫只怕是沒有希望了。深深嘆了口氣,卻沒有回答軒轅錦鴻的問題。
「因為我聽懂了你的琴聲,楚若,我聽得到你琴聲之中隱藏著的心境,難道還不能算是你的知音嗎?」
軒轅錦鴻的心中發苦,他想盡了一切辦法要留下她,而她卻這樣的想要離開,甚至不惜灌醉他,他的人不曾醉,可卻比酒醉更是難受,那不是身體上的難受,是心中的。
讓人心如刀割般的難受。
「聽得懂便可以算作知音了嗎?那豬羊被宰殺之前,也聽得懂你說要殺它的話語,想來豬樣也是你的知音了?」楊楚若冷笑,她可從來沒有把軒轅錦鴻當做是自己的知音。
軒轅錦鴻只覺得自己心上又被戳了一刀,卻依然忍不住問道:「那麼你呢?你是如何猜到這裡就是地牢的所在的。」
楊楚若無所謂的回頭看了一眼,青兒的目光卻立刻看向了楊楚若,雖然她現在很害怕,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夫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楊楚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軒轅錦鴻,開玩笑,自己怎麼可能會讓他知道這些呢,下一次他不就更容易瞞過自己了嗎?
軒轅錦鴻看了已經轉過身來的三個人一眼,說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了楚宇晨,因為他還有用,我已經想明白了,我若是殺了他,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你了。」
楊楚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想要做什麼?
軒轅錦鴻的身影突然如同閃電般掠過,一把抓住了青兒,手放在了青兒的脖頸之上,軒轅錦鴻冷笑著說道:「但我可以殺了她……」
「夫人……」青兒驚恐的大叫,軒轅錦鴻的手如同鐵鉗一般,那手指冰涼的放在她的脖頸之上,仿佛隨時都可以擰斷她的脖子一般,青兒的身子開始不停的顫抖,眼淚流了出來。
「不要。」楊楚若喊道,軒轅錦鴻就是管用這等卑劣的法子!
深深吐了口氣,楊楚若開口說道:「花香。」
軒轅錦鴻眯著眼想了一會,才做出恍然大悟來的表情,說道:「是了,竹林其他地方並沒有花,只有這裡才被鮮花布滿了,原來是這樣!不錯不錯,所以你才知道了地牢在這個地方。」
「正是。」楊楚若低聲說道:「現在你可以放開青兒了吧?」
「那如果地牢修建在別的地方呢?」軒轅錦鴻的臉上顯出了好奇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要鬆開青兒的意思,他繼續追問道:「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呢?」
「沒有。」楊楚若飛速的回答道。
「那就想一個。」軒轅錦鴻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一邊說一邊手上用力逐漸收縮,疼得青兒一陣陣尖叫,「如若不然的話……」
楊楚若看著青兒因無法呼吸而顯得有些漲紅的臉,知道自己如果不肯說的話,軒轅錦鴻真的會把她當場掐死,這才咬了咬牙,說道:「你先放開她,我告訴你就是了。」
軒轅錦鴻的手一松,青兒摔倒在了地上,趕緊回到楊楚若身邊。
「也是有辦法的。」楊楚若看向了軒轅錦鴻,只覺得眼前這個人充滿了危險,她低聲說道:「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做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的,如果地牢在竹林之中,那麼必然會破壞竹子的根系,只要看哪裡的中突然有幾棵長勢都不如其他竹子,就會知道了。」
原來如此……
軒轅錦鴻點了點頭,他知道她美艷無雙,知道她性情堅毅,原來,她還有如此的智慧。
沒有意料之中的憤怒,反而覺得更加欣賞,這樣的人……
他又怎麼會捨得放開手呢?
只是,若不殺了那個人,自己才永遠沒有機會把?
他原本以為,只要他在自己手上,楊楚若就一定不敢輕舉妄動,必然會按照他的心意跟他相處,給他被她了解的機會。
可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想錯了。
今天晚上的事,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大錯特錯了。
只要有這個人在,她所有聰明才智,都會用在營救這個人身上。
絕對不會有點點的關心和關注留給自己,而自己所希望的被她所了解和接受,就如同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軒轅錦鴻的眸中流露出了一絲殺意,楊楚若卻是瞬間就感覺到了。
她不會允許他傷害楚宇晨的,絕不。
楊楚若搶上一步,擋在了楚宇晨的身前,大聲喝問道:「你想幹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以後,她絕對不能失去他,他就是她的全部了,她不能沒有他。
楚宇晨推開身前的楊楚若,「你想殺的人是我,讓天鳳國覆滅的人也是我,想要報仇雪恨對衝著我來。」
不錯,他自然是要殺他的,軒轅錦鴻眼中的殺意更濃了。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打算過放過他,暫時不取他的性命所為的也不過是一個機會,一個暫時牽制住楊楚若的機會而已。
等到楊楚若心中有了直接,他還是要死的,自己是不會容許他繼續活下去的。
可現在,他不願意等了。
因為他發現,只要他活著,她便無暇在顧及到自己,甚至一點都不會顧及。
今日,他藏在黑暗之中,看著楊楚若帶著侍女竟然找到了地牢的所在,救出了楚宇晨,他的心中就已經沸騰了開來。
她為他撫了整整一天的琴,甚至手指都滲出了鮮血,她的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甚至於他不是事後看到了琴弦上的血跡,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那是一雙帶傷的手彈出來。
這是什麼樣的堅定,什麼樣的毅力,什麼樣的一種堅持?
想在楚宇晨活著的情況之下走入她心中,這太難了,太難太難了。
也許,是時候試一下另一種辦法了!
讓楚宇晨先去死!
軒轅錦鴻看了一眼擋在楚宇晨身前的楊楚若,她那張開的雙臂,她那眼眸中的決絕之色,如此保護的姿態,反而更讓他的心中殺意濃烈了起來。
他要殺了楚宇晨,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走入她的心中去。
軒轅錦鴻眼中那濃濃的殺意深深讓她震撼了…
「住手。」楊楚若一咬牙,把下了頭上的簪子,毫不遲疑的抵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頸之上。
軒轅錦鴻的腳步一頓,他看向了楊楚若的臉,「楚若,我無論想要奪下你的簪子,還是越過你殺了他,都是可有做到的,你又何必這樣白費力氣呢?」
可他終還是止了步……
楊楚若心中清明,她握著簪子的手又緊了緊,這才說道:「不錯,你的說的我都明白,無論你想要奪我的簪子還是殺了他,你都做得到。可是,軒轅錦鴻,我要隨他而去,你也攔不住我,今日你可以奪下我的簪子來,可你奪得了一次,奪了一百次嗎?何況人若是不想活了,那法子多得是,你能保證我一定不會成功嗎?」
楊楚若的聲音之中含著威脅,這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了。
既然他在乎自己的性命,那自己也只有用自己的性命來危險他了。
「你又何必如此呢?楚若,你睜開眼睛看看,他早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不要說保護你,就算是自己走路他也走不了。他只能連累了你,你何必如此呢。」軒轅錦鴻只覺得一股股的惱火直衝腦門,可他卻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想要得到她,他不願意讓她就次離開……
「你不懂的……」楊楚若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軒轅錦鴻的心早已經不是常人的心了,他的心靈早就被扭曲的難以恢復了。
他想要感情,卻不知道什麼才是感情。
他所羨慕的,不過是自己與楚宇晨之間的深情罷了,這深情讓他羨慕了,讓他嫉妒了,讓他也想要了。
可他卻並不是在人海中尋找那個真正屬於他的那個人,那個能夠與他相親相愛,與他相濡以沫的那一個。
他不懂每個人都是特別的,而每個人的深情也只有一份。
他只想著搶奪,只想要能得到現成的一份愛。
在他的經歷之中,只有強者才會幸福,所以他努力成為強者,他以為只要他足夠的強大,他就會得到愛……
楊楚若臉上的嘲諷之意,越來越濃了。
然而,她對楚宇晨的愛是不會改變的,縱然有人超過了他,縱然有人比他更強大,甚至他就算是不良於行了。
她所有的性,滿滿的愛意,都只傾注在他身上,也只會傾注在他身上。
這份感情,軒轅錦鴻是永遠都不會懂的,無論他多麼的渴望,他都無法得到。
「若是我不懂,那你來告訴我。」軒轅錦鴻的怒火也燃燒的更旺盛了,她總是說他不懂,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到底哪裡不如楚宇晨?
他想不明白,他明明比眼前這廢人強大的多,明明自己可以給她更多。
為什麼?
為什麼她還是一心一意的守著那個楚宇晨,那個他伸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的楚宇晨!
明明,他才是更好的選擇!
楊楚若憑藉一股花香,就能找到地牢的所在,她是如此的聰明和敏銳,卻為什麼又這麼傻?如今的自己比那個動都不能動的楚宇晨好上千倍,上萬倍。
可她還是選擇了他……
殺了楚宇晨,殺了他……
只有殺了他,讓他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才有機會,才能得到她。
「你想知道嗎?好,那我告訴你,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是楚宇晨一直陪著我,他明知道我的身世,可是他從未嫌棄過,他身為九五之尊,可以為了我,放棄後宮佳麗三千,可以放棄皇位,放棄天下,他愛我,所以只要我開心,他便足夠了,他的愛是傳大的,可是你呢?」
「只要你想,我後宮三千,也可以只有你一個人,在你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我也可以陪著你,至於皇位,天下,這個有什麼關係?」
楊楚若諷刺一笑。
有什麼關係?當然有關係。
在天下與她之間,他選擇的是她,這份情議,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她跟楚宇晨在一起那麼久了,有哪一次他做過違她心意的事兒?
楚宇晨嘴唇高高揚起,雖然處於劣勢,卻一點兒也沒有卑微的姿勢,反而一如既往的自信,淡定,從容,仿佛他才是勝利的那個人。
他的神情哪有半絲害怕,只是伸出手,握緊楊楚若的小手。
就在殺戮一觸即發的時候,一聲悠長的嘆息聲從門口傳了進來,那聲音並不大,卻如同一道划過天際的閃電。
所有的人都在同時被定格了一般。
軒轅錦鴻的手舉著,明明只要揮手之間就能送楚宇晨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可他卻一動不動,仿佛時間都在他身旁凝固住了。
楊楚若充滿憤恨的目光也開始比變得複雜了起來,有回憶,有痛苦,有深深的悲哀……
楚宇晨渾身一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所有的人都靜止了,只有門口的腳步聲緩緩的,由遠及近。
那腳步聲如同鼓點,一聲聲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又是一聲嘆息,似是包含著無窮無盡的含義,在每個人耳邊都炸開了一道驚雷。
軒轅錦鴻舉著的手放了下來,他的雙唇顫抖著,眼中都似蘊含了淚光,一點點,一點點轉過身去。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高大身影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卻也足以讓每個人心中都震撼不已,是他,軒轅錦澤,他的皇兄。
所有人都看著軒轅錦澤,而軒轅錦澤的眼中卻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楊楚若的臉上,似乎是專心致志的在研究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你還好嗎?」軒轅錦澤如同美酒一般醇厚的男中音,帶著絲絲沙啞,卻聽起來更加充滿了磁性。
楊楚若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咬著嘴唇,恨里透著恨意。
那麼多年過去了,哪怕他中間有幾年,一直陪著她,陪著她度過最難挨的日子,她的心裡依然是恨的。
蘭陵台的一切,她永遠都無法忘記,至死都不可能忘記,也不可能原諒。
軒轅錦澤的目光緩緩的往下移動,看到了楊楚若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他似是祝福,似是悲傷的一笑,淡淡說道:「恭喜你了。」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雙眼裡,有太多的恨意了,他也不敢面對她。
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便想到他的孩子。
以前她也懷過他的孩子,只可惜,他不懂珍惜,一個個全部親手打掉了……
只有……只有裳兒……
現在……裳兒也不會再認他了……
楚宇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他冷冷的看著軒轅錦澤,雙拳緊握。
「皇兄。」軒轅錦鴻如同在夢中一般,雙眼的視線被淚水所模糊,看著軒轅錦澤。
軒轅錦澤戀戀不捨的從楊楚若身上收回了他的目光,看到了軒轅錦鴻的身上,那目光似是含著愧疚,含著不安,卻又滿滿都是不贊同。
他輕聲說道:「錦鴻,放他們走吧,這恩恩怨怨該有一個了斷了。」
「放他們走?天鳳國的大仇你都忘了嗎?所有的一切的仇恨你都忘記了嗎?」軒轅錦鴻怒髮衝冠,他指著楚宇晨,大聲的喝問:「難道你不想殺了他?難道你還願意讓這個人活在世間嗎?」
軒轅錦澤慢慢的搖著頭,當年的他何嘗不是滿心的仇恨,何嘗不是一心想著報復?
可結果呢?到了最後他才明白,原來自己錯了,錯的如此嚴重。
他給她造成了什麼樣的痛苦,他心中太明白了,那些他曾經刻意做過的事,讓他心甘情願的走進了天牢。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內心都無法真正的寧靜下來,每當月色高懸,暗夜之中他都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無法面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能看到的只有敵人,只有他刻骨的恨意。
可到了真相揭開的時候,他無法面對了,無法面對原來他早已愛上了她,卻還如此殘忍的折磨過她的事實。
她曾經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傷痕,新傷舊痕的疊加著,一層一層,密密麻麻。
那些傷曾經讓他覺得快意,覺得暫時舒緩了胸中的仇恨。
可現在,卻成為了他永遠夢魘……
「是我對不起她……」軒轅錦澤低聲說道,他錯了,錯的離譜,他竟然這樣深深傷害過一個他愛著的人。
仇恨就是如此,可以蒙蔽人的眼,可以蒙蔽人的心,讓人如同隔了一層厚厚的紗,看什麼都是扭曲變形的。
他希望軒轅錦澤能放他們走,不只是因為他愧對了她,還是因為,他不希望他一向疼愛的弟弟,也有著如同他這般的體驗,這感覺太痛苦了,比所有的酷刑加身,還要痛苦上百倍,上千倍。
可軒轅錦鴻卻不明白,他現在滿心都是仇恨,他要報復,報復一切曾經讓他受到過傷害的人,報復一切讓他承受了苦難的人。
他們無辜,那自己呢?自己難道不無辜嗎?
他做了什麼?他曾經對不起誰了?
為什麼他卻要承受這一切呢?
軒轅錦鴻突然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裳,一具充斥著傷痕的胸膛暴露了出來,密密麻麻的傷,有鞭傷,有燙傷,有被利刃劃破的傷,看起來仿佛是胸膛上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盔甲,那些傷痕蜿蜒盤旋,在他裸露出的肌膚上猙獰的蔓延著。
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所有露出的地方上都充滿了傷痕,讓人看得頭皮都在發麻。
「你……」軒轅錦澤一震,這情景刺痛的他的雙眼,喚起了他最不堪的記憶,如同許久之前,他親手做下的孽……
軒轅錦鴻卻不容他逃避,他向前一步,站立在了軒轅錦澤的眼前,伸手抓住軒轅錦澤的手臂,口中如同瘋狂一般的大喊著:「你欠她的,是不是?你曾經對她做過同樣的事,是不是?你看看,看看這裡……」
他伸出手指著自己身上的傷痕,一條條一塊塊一道道,讓他看清楚。
「我還了,皇兄,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替你還過了,我恨過你,我怨過你,可是那又怎麼樣,你還是我的皇兄。」軒轅錦鴻的淚水滾落了下來,那麼多的傷痛,那麼多的苦難,他已經背負過了。
無論他們曾經欠下過什麼,他都已經償還了……
用他的血,用他的肉,用他一次次在生死間的掙扎,用他的痛苦和屈辱。
「他們的債向我們討還,那我的債呢,我的債改向誰去討要?」軒轅錦鴻大聲喊叫著,狂亂的向著支撐房頂的柱子一掌拍了過去。
足足有腰部粗細的柱子在他的一掌之下,如同豆腐一般不堪一擊,頓時攔腰而斷。
隨著木柱的斷裂,茅草屋開始發出了斷裂前的聲響,整個牆壁似乎都在緩緩的下沉,灰塵從房頂落了下來,一陣陣的,仿佛細雨一般。
眼看那茅草屋的房頂就要將眾人都籠罩在了其中,軒轅錦澤隨手一揮,整個房頂當即四分五裂,向著四面八方跌飛了出去。
月光霎時間傾斜進了只剩下四面牆的房間之中,一蓬蓬沒被震飛的稻草鋪在了地上。
牆壁受到了掌力的震動,開始搖晃了起來,本來就不算堅固的茅屋搖搖欲墜。
斷裂聲在一點點的放大,最終形成了咔、咔的連續不斷的聲響,隨著嘭的一聲巨響,牆壁終於向著外面的方向倒了下去。
一掌之威竟如此巨大!
軒轅錦澤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掌,震撼了所有人。
「主上。」聲音從茅屋外傳來,軒轅錦鴻收復的殘部聽到了聲音後飛速的跑了過來,看到軒轅錦鴻還安然無恙的站在茅屋的廢墟之中,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皇兄,你也要同我作對了嗎?」軒轅錦鴻的目光越來越沉,難道連自己的兄長也不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了嗎?他竟然想要讓自己放走他們。
他不會放的,他今日就要殺光他們所有人。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絕不會留任何一點情面。
即使是他,即使是自己的哥哥想要阻擋,他也不惜讓他陪著他們一起上路。
扯開了衣襟暴露了他布滿傷痕的身體,也同時提醒著他比身體更加傷痕累累的內心,他曾經承受過什麼,他曾經遭遇過什麼。
他要討債,千百倍的討要回來。
「錦鴻,不要這樣做,你會後悔的。如果你只是因為一時的仇恨而殺伐,到最後,你一定會後悔的……」這是他的經驗,這是他血的教訓,他不能讓自己的弟弟也重蹈覆轍。
他必須阻止他,因為他欠楊楚若,他欠楊家滿門上下的。
也因為他不能讓他的弟弟再像他一樣,連一個安寧的夜晚都無法得到。
走出天牢,尋找他們的下落,本來就是聽說了楚宇晨遭遇不測的消息。
那必然是她最脆弱的時候,也許她會需要他的存在。
懷著這樣的心情離開了天牢,卻在中途聽說了接下來的事,他心中一松,想來她已經平安無事了。
卻不知為何,有這一絲自己都說不清楚的遺憾。
慶幸她沒有出事,可為何總有一抹淡淡的失落縈繞在心頭,如同一根針,一顆刺,時不時就出來在他的心頭狠狠的刺上一下。
口中勸說這軒轅錦鴻,目光卻又一次不由自主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曾經熟悉的眉眼,那曾經讓他深愛過,又讓他如此仇恨的面容。
有失落,有悔恨,有祝福,千百般的滋味都在一時間湧上了心頭。
楊楚若的一雙眸子卻定在軒轅錦鴻的身上,她知道他依然沒有放棄殺楚宇晨的念頭,所以時刻都在防備著,然而她的防備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實力的懸殊讓她即使發現了端倪也無法阻攔住軒轅錦鴻。
而軒轅錦鴻此時滿心只剩下了仇恨,他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此時涌到了頂點。他的痛苦和屈辱已經暴露在了人前,他心中的傷痛也就在心中更深了一層。
他不願意再忍耐了,所有積累的痛苦他都想爆發出來。
軒轅錦鴻身形一轉,直奔楚宇晨而去,想要取他性命。
「不可。」身後傳來一聲斷恨,軒轅錦澤出手了。
他看到了楊楚若的神情在一瞬間轉化為了激動和緊張,看到她比在承受酷刑時更悲痛的神情。
他知道,一定是軒轅錦鴻出手了。
一聲斷喝出口,軒轅錦澤這才轉向了軒轅錦鴻的方向,身形一動,已是移到了軒轅錦鴻的面前,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軒轅錦鴻的進攻,「不要這樣,我不會害你的,如果這樣做了,你一生都會後悔的。」
軒轅錦鴻生生收住了要取楚宇晨性命的掌力,聽著軒轅錦澤的勸告,全滿臉都是猙獰的神色,「我不會後悔!我不會!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痛苦,讓他們都痛不欲生。」
軒轅錦鴻的雙眸越來越紅,仿佛是隨時都會滴下血來。
他的聲音中蘊著內息,讓人感覺到一種癲狂,一種神志已經錯亂的癲狂。
軒轅錦澤搖著頭,「我不會讓你過去的,這樣只會害了你,讓你悔不當初。錦鴻,聽我說……」
可惜的是,他話還不曾說完,軒轅錦鴻口中已經發出了尖利的聲響,似是在揚天長嘯一般,那聲音中含著無邊無際的悲苦和濃烈的殺意。
軒轅錦鴻口中大喝了一聲:「讓開。」一手已向著軒轅錦澤的胸口拍了過去。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無論這個人是誰。
他才是最強大的人,所有人都應該敬畏他,聽從他。
哪怕這個人是曾經寵愛過他的皇兄,哪怕這個人是他記憶最深處的美好與寧馨。
「你瘋了」軒轅錦澤衣袖一揮,內力注入袍袖之中,已是擋開了軒轅錦鴻至命的一擊。
「不要碰到他的身體,他能吸人的內力。」楚宇晨突然在軒轅錦澤身後說道。
軒轅錦澤心中略略覺得安慰,收到了楚宇晨的善意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楚宇晨願意提醒他了,那她呢,她會不會心中也有一絲一毫的為他而擔憂呢?
軒轅錦澤的目光又一次向著楊楚若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她第一次把目光注視在了自己身上,頓時覺得心中一暖。
她看見他了,她在注視著他。
轉過頭來,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軒轅錦鴻冷笑了起來,「原來你真忘了?忘了國讎也忘了家恨?忘了你應該做得一切,為什麼?皇兄,你覺得這樣真對得起我嗎?」
他的目光越來越冷,話語也開始顯得有些顛三倒四了起來。
軒轅錦澤暗叫了一聲不好。
就看見軒轅錦鴻已經連聲冷笑,說道:「我要殺了楚宇晨,我要把他們全部統統都給殺死。」
他身形一晃,突然向著楚宇晨撲了過去。
帶著決然的殺意,軒轅錦澤撲向了楚宇晨。
楊楚若還來不及驚詫,一股強大的殺氣就直奔他們這裡而來,讓她驟然之間無法呼吸,所有的空氣都似被從胸膛之中擠壓而出,巨大的無形壓力似是夾雜著陣陣的風雷之聲,在滾動著向她湧來。
知道自己無法抵抗的楊楚若閉上了雙眼,等待這黑暗和冰冷的殺戮,卻在著一瞬間,一股如同春風化雨般的柔和之力阻擋在了她的面前,睜開雙眼,那曾經給他帶來過無數痛苦,無數讓她心膽俱裂的傷害的人,不知合適站到了她的身前,那柔和的力量正是從他身體上揮發出來的。
他正在與軒轅錦鴻對抗著,卻並不反擊,只是在不斷的化解著軒轅錦鴻的掌力,似是想要化解開他心中那無邊的仇恨一般。
軒轅錦鴻此時才真正感受到軒轅錦澤的強大,自己的內力正在如同黃河決堤般的速度傾瀉而出,丹田之中已經越來越空了。
可軒轅錦澤的內力卻如同無邊的海水一般,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如同被無邊的海水所阻擋,看不到邊際,那一浪一狼看隨溫柔的海水,卻讓他一步都近前不得。
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額角滑落,軒轅錦鴻的內力消耗巨大,而軒轅錦澤的內力還在源源不斷的生出來,連綿不絕。
這是怎麼回事?平常的時候,他的內力雖然消耗也快,卻不至於這麼快的……
楚宇晨眸孔重重一縮。
雖然他們打敗軒轅錦澤,又把軒轅錦澤囚禁在地牢里,可這些,基本都是他自願的,他也從未真正與他動過手。
他知道軒轅錦澤武功很高,知道他隱藏得很深,卻不知,他的武功竟然厲害到此等程度。
哪怕是他,全盛時期,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軒轅錦鴻猛然撤掌,他已經沒有足以對抗軒轅錦澤的內息了。
可就在他以為自己撤掉了掌力必然會遭到軒轅錦澤內力反撲的時候,那種大海般波濤之感突然消失了,海水依然存在著,卻變得平和而溫柔,仿佛是一片平靜的水面,不會造成絲毫的危險。
軒轅錦澤震撼了,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的強大,卻沒有想到軒轅錦鴻竟然是更為強大的存在。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懼,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比內力的雄厚也許他不是對手,然而,這也並非他最大的依仗。
看了一眼站在外圍的手下,他隨手指向其中內力最好的一人,「過來。」沒有說為什麼,只是平淡的一個命令。
那手下卻似乎是猜到了什麼,他的呼吸驟然急促的起來。
楊楚若突然大聲喊道:「攔住他,他是要借那人補充自己的內力。」
手下的臉色慘白,楊楚若的話也真是說出了他心中的擔憂,主上那特殊的功法他們都是知道的,也見過被主上吸食內力之人的慘狀,可主上卻從來沒有用在過自己人身上。
「主上,在下一向勤勉,盡忠職守。從來不曾做過對不起天鳳國,對不起主上的事……」
軒轅錦鴻無聲的笑了,嘴角勾出一抹諷刺般的弧度來,「如今就到了你為了天鳳國盡忠職守的時候了,想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軒轅錦鴻的話語之中充滿了諷刺,這些都不過是祝他成功的工具罷了,工具從來都不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他需要怎麼用就能怎麼樣用的才是讓人覺得趁手的工具。
而現在,他需要的是內力,他身體裡的內力。
他當然會死,但正如他所說的,他為天鳳過盡忠職守,這不也真是一種盡忠職守的法子嗎?
軒轅錦鴻看著那人慘白的臉孔,雙腿顫抖是走進了竹木地板的範圍,突然欺身而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的雙腿似是軟了,身子慢慢跪到在了地上,臉上的顏色越來越難看了,從蒼白色開始慢慢的發灰,最終變成了一片死灰之色。
他的面容開始扭曲了起來,嘴長得大大的,眼睛都快要蹬出了眼眶之中……
恐懼,疼痛,不甘……
無數的情緒在一瞬間凝固在了他的臉上,終於慢慢失去了呼吸。
軒轅錦鴻看都沒有再看倒在地上的人一眼,轉過了頭來,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只要他還有手下,他就有源源不斷的內力,軒轅錦澤的內力再怎麼強大,總有用完的時候吧?
「錦鴻,你……你怎麼能……」第一次親眼看到弟弟吸食旁人內力的軒轅錦澤震撼了。
這不是人,這是魔鬼,是一個已經失去了人心的魔鬼,忠誠的手下,他怎麼能如此對待?
如果說要殺楊楚若和楚宇晨他還能夠理解的話,那麼剛才的殺戮讓他徹底無法在明白軒轅錦鴻的心態了。
他瘋了,他已經瘋了……
軒轅錦澤的心中如同被重錘猛擊了一下,眼前這個人絕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天真的少年,而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惡魔。
他敵友不分,是非不辯,他的心中只剩下了無邊的仇恨和嗜血的欲望了。
「你看到了嗎?」軒轅錦鴻的臉上都是興奮的神色,他們都看到了吧?看到他是如何的強大,如何站立在這世界的巔峰了吧?再也沒有誰能夠傷害得了他了,他才是這世上最無敵的存在。
「你瘋了。」軒轅錦澤嘆息著,只有瘋子才能如此只有目標而沒有是非,也只有瘋子才能如此狂熱和迷亂。
「是你軟弱了,是你變得婦人之仁了。」聽到軒轅錦澤的話,軒轅錦鴻心中怒火頓生,他竟然說自己瘋了?自己才沒有瘋,他軒轅錦鴻怎麼可能會瘋呢!
他是在嫉妒他,連他也開始嫉妒他了……
軒轅錦鴻的臉越來越扭曲了,面部表情更加的猙獰,他抬腿邁過屬下的屍體,仿佛那不過是一塊石頭,一根木頭,從來就沒有過生命一般。
「你這是在濫殺無辜。」楊楚若低聲說道,眼前的軒轅錦鴻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了,而是一個瘋子,一個心中只有自己的瘋子,他無視任何人的生命,甚至不把別人當做與他同等的存在。
在他眼中,早已經只剩下了強弱的區別。
每個人在他心中,都不在有溫度,不再有感情。只是能夠被他所用與不能被他所用的區別罷了。
軒轅錦鴻哈哈大笑著,揚頭看著天生的星空,幾乎要笑出了眼淚來,無辜,多麼可笑的兩個字眼啊。
這世界上又有誰是真正無辜的呢?他曾經多麼的無辜,又有誰曾經因為他的無辜而然他少一點痛苦,少受一點折磨呢?
他再也不相信這世界上的任何鬼話了,誰強大誰就是王者。
而他足夠強大,他就是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讓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瑟瑟而抖!
軒轅錦鴻在狂笑聲中,使出了全力,向著軒轅錦澤狠命揮出一掌。
既然他也要阻止他,那就讓他也去死吧。
軒轅錦澤的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來,不斷揮動著真氣相抗,「錦鴻,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還有人性,錦鴻。」軒轅錦澤大喊著,嘴角有鮮血涌了出來。
他在努力的勸服他,讓他的神志清明起來。
可軒轅錦鴻此時心中只剩下了無邊的恨意,只剩下殺戮的欲望,他狂笑著,形容瘋癲,內力源源不絕的帶著風雷之聲向著軒轅錦澤奔流而來。
殺!
殺!
殺!
他心中只剩下一個血紅的大字。一雙眸子更是如同被鮮血所侵染。他只剩下了殺意,只剩下了殺念。
站在外圍的十幾名屬下看得心驚膽戰。
這個人瘋了,他已經瘋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出現了同樣的念頭。
看看地上同伴那死不瞑目的屍體,十幾個人慢慢合攏到了一處,互相對望著,希望從彼此的眼眸中看到同樣的答案。
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一樣的,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恐懼之意。
輔佐這樣的君王嗎?
同樣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在了每個人的心底。
「有他們在,我就有源源不斷的內力,我就是天下最強者。」軒轅錦鴻瘋狂的咆哮著,滿心滿眼都只有仇恨和即將到來的,登上天下之尊的榮耀。
楊楚若看著這個完全陌生的人,心中充滿了難言的情緒,她曾經同情過他,曾經想過幫助他,可沒想到他竟然變成了這樣,這樣讓人恐懼和厭惡。
楊楚若看向了交戰中的兩個人,軒轅錦澤已經明顯的內力不及了,嘴角的血跡正在漸漸的擴大,開始形成雨滴般的鮮血低落在他的衣襟之上。
「反抗啊。」楊楚若焦急的喊道,她看得出來,軒轅錦澤一直只是在阻止著軒轅錦鴻的攻擊,卻始終沒有還手,沒有試圖傷害軒轅錦鴻一星半點。
這樣的不行的,這樣消耗的內力太大了,沒有人能抗得住這樣的消耗,何況,軒轅錦澤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
軒轅錦澤咬緊了牙關,他也感覺到開始無法支撐了。
長嘆了一聲,他終於發動了第一次攻擊,欺身而上,寬大的衣袖揮起,一身白衣讓他看起來飄然出塵,有著令人嘆為觀止的俊朗身法。
「終於藏不住了嗎?」軒轅錦鴻狂笑著,他就知道,他不過是嫉妒自己罷了,說什麼勸他回頭,說什麼為了他好。都是謊話,都是騙鬼的謊話。
隨著軒轅錦澤開始反擊,軒轅錦鴻的內力再一次奔瀉而出,消耗越來越巨大了,看來,又到了需要補充的時候了。
軒轅錦鴻飛身跳出了戰圈,冷笑著說道:「你恢復內力需要幾個時辰,而我,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這樣下去,你猜我們到底誰會贏?」
軒轅錦澤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散在四肢百脈中的內息正迅速的遊走著,讓他感覺到了疲憊。
「過來。」軒轅錦鴻隨意指向一名屬下,等待著他自己送到自己面前來。
那名屬下渾身開始顫抖了起來,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屍體,那圓整的雙目似是在看著他,在勸告著他一般。
屬下後退了兩步,看著軒轅錦鴻那狂亂的雙目,如同見了鬼一般,驚叫了一聲,轉身向後跑去,他還不想死,更不想這樣死……
隨著這名屬下的跑開,其他人楞了楞,互相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轉過身去,向著那名屬下逃走的方向急奔而去。
軒轅錦鴻看著他們逃跑的背影,怔在了當場,「找死。」他怒喝了一聲,身形一動,向著屬下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片刻,就聽到一聲慘叫從竹林深處傳了出來。
「他再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會吸了多少人的內力……」楊楚若看著慘叫發出的方向,心中焦急。
「物極必反,吸食那麼多內力,並不見得一定不會反噬。」楚宇晨冷笑一聲,即便到現在,他依然沒有半絲懼意,也沒有半絲慌亂,反而一直靜看事情的發展。
軒轅錦澤有一種錯覺,仿佛……仿佛這一切都是楚宇晨布下的。
他無論如何,都是楚國的皇帝,帝王的心術,早已鑽研通透,錦鴻想跟他斗,到底嫩了一些。
只不知,他到底安排了什麼?
一個念頭才剛轉完,就看見軒轅錦鴻如同一道閃電般翻了回來。
只見他全身的衣服都如同受飽了風一樣,充斥著空氣,仿佛有著不可抵擋的氣勢。
「你們竟然沒有趁機逃跑?」軒轅錦鴻的目光微閃,隨即說道:「不過,也對,此時逃跑也是沒用的……」他笑了起來,他們都怕了他吧?嚇得連逃走都不敢了。
軒轅錦鴻突然出手,一出招就是攜天雷地火,直拍楚宇晨,仿佛三個人里,他最恨的人,就是楚宇晨,故而,每次出手,都是下了死招。
這一掌下去,楊楚若與軒轅錦澤臉上陡然巨變,好強的內力……
以前他們的修為,根本無法抵住,難道……今天楚宇晨要喪命在這裡?
他們兩人皆是大駭,唯有楚宇晨一臉無懼,胸有成竹,哪有半絲害怕。
果然,他們害怕的一掌雖然擊出,卻沒有打在楚宇晨的身上,而是打在一股無形的空氣里。
楊楚若與軒轅錦澤皆是一驚,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抬頭看去,卻見軒轅錦鴻揮出一掌又一掌,每一招都是致命的。
然而,每一次洶湧澎湃的掌力,在發出不遠後,就有一道屏障,直接把掌力盡數給吞沒了,甚至反彈了回去,他用了多少成功力,就有多少成反噬在他的身上。
兩人再一次大驚起來。
這是什麼陣法?
怎麼這麼厲害?
不約而同的,兩人都看向楚宇晨,卻見楚宇晨朝著他們微微一笑,那雙如畫的眉眼裡,哪有半絲驚訝。
「是你,你早在這裡布下陣法,等他入套?」軒轅錦澤肯定的道。
楊楚若也有一絲疑惑,他怎麼知道軒轅小皇子會在這裡動手?他們之前可沒有來過這個鎮子的,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布置陣法。
仿佛知道楊楚若的疑惑,楚宇晨解釋道,「早在南國的時候,我便開始懷疑小柳與軒轅錦鴻,只是那會沒有證據,再後來,宮裡賞梅以及水凌等事,讓我越加懷疑,我本來想設計把他們一一除去,卻低看了軒轅錦鴻,我沒料到他勢力那麼大,那一仗,我損兵折將。」
他從未輕視過軒轅錦鴻,可到底還是低估了,無論怎樣,也沒有料到,他收復那麼多勢力,又練了一身本事。
否則,在荒山里,他布下重重陷阱,早就將他們團團拿下了。
那一仗,他有多少衷心的手下,都喪命了。
「那你怎麼會選擇在這裡?」楊楚若無視軒轅小皇子因為恨,還在不斷從著四面八方掌轟著,可那陣法卻形成一個圓罩直接將掌力反噬,只是追問楚宇晨。
時至今日,就算她同意他,那又怎樣,他殺了那麼多人……幾大長老,水凌等人……還有易書塵,也是間接被他害死的。
「沿途,都有設陷阱。」短短一句話,已經足夠讓他們明白了。
也許他猜到軒轅小皇子會在這裡動手,可他不敢大意,所以花費大量人力埋伏,處處設下陷阱。
見軒轅小皇子嘴角溢出不少鮮血,臉色也開始蒼白,軒轅錦澤的心是難受的。
如今,他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實在不想他出什麼意外。
「所以,你是故意讓他抓的?」楊楚若語氣酸溜溜的,有一些責備。
楚宇晨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聽到這句,楊楚若心情本來稍稍好轉,卻聽到後面一句,當即有些不開心。
「你不是也命人四處設伏了嗎?」
他知道她四處設伏,他早知道了……
既然知道,還演得那麼逼真,她差點兒都相信了。
不過也是,軒轅小皇子那麼強大的對手沒死,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安心呢。
「噗……」軒轅錦鴻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臉色再次蒼白,折騰了那麼久,似乎他也知道再轟下去,也沒有一絲用處,反而會傷到他自己。
軒轅錦鴻逼著自己安靜下來。
他閉上眼睛,秘籍里的內容在腦子裡不斷閃過,良久良久,軒轅錦鴻忽然咻的一下睜開冰冷的眼睛,嘴角忽然勾起邪邪一笑。
隨著他的笑聲,在場的眾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仿佛死亡之路,已對著他們打開。
「主上,我們……我們全部被圍了,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我們門裡的勢力,基本都被他們給拔了。」遠處,數十個軒轅錦鴻的手下急急趕來,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勢。
他們面色惶恐,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他們勢力眾大又神秘,門裡的人幾乎個個都是高手,可就這樣……就這樣被他們設計給除去了……
那群人的勢力,讓他們感覺到害怕,除了主上,他們到從未見過這麼厲害的高手,而且對方都是訓練有素一等高手。
「轟……」隨著他們的話說完,困住軒轅小皇子的陣法也被他破開,軒轅錦鴻猶如惡魔般走了出來。
本來他的氣勢就很可怕了,再加上慘白的臉蛋,染血的衣裳,嗜血的微笑,饒是他的下屬也起陣陣不安。
軒轅錦鴻有如實質的眼神瞪了楊楚若三人,那眼神仿佛在看著死人一般。
許是感覺到自己受傷,軒轅錦鴻並沒有馬上對他們出手,而是把目標放在自己的數十個下屬身上。
嘴角微勾,森然一笑,他的下屬被他的笑聲給嚇到,步履慢慢後退數步,心裡的不安逐漸蔓延開來,特別是看到地上自己同伴的屍體。
那些……應該都是被主上給吸食了功力的吧……這在他們那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走……」為首的一個下屬意識到了不對勁,打了一個手勢,讓眾人趕緊離開。他們的主子太不對勁了,留下只能是死。
可惜,他速度再快,也沒有軒轅小皇子快,軒轅小皇子鬼魅的身影一閃,直接閃到他們面前,直接扣住他們的穴道,如同惡魔般吸食他們的內力,邊吸邊發出喋喋的陰笑聲,滿頭三千黑髮迎風飄舞,俊美的容顏因為陰笑而扭曲變形。
「噝……」軒轅錦澤倒抽一口涼氣。
他見過他吸引功力的,可畢竟是單獨的吸,現在……現在這裡有數十人……
他……他竟然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把他們的內力都給吸了……這……這也太……
「我去阻止他。」軒轅錦澤道,不管怎麼樣,他們都不允許再發生人命了。
「你去也沒用,現在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每吸一次,他的內力就深一分,而且他速度太快,等你過去,只怕他都吸完了。」楚宇晨道。
「那怎麼辦?」軒轅錦澤看向楚宇晨,他既然能把他的老巢給端了,應該也會料到這一切。
楚宇晨無害一笑,眼裡有著無辜,「還能怎麼辦,他武功那麼高,只能把他引到地牢里了。」
「地牢?」地牢能困得住他嗎?
「我檢查過那地牢的,四周都是千年寒鐵為四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怕那地牢的房頂也是,呵,他絕對沒有想到,用來對付我的地牢,最後會被我們反利用。」
軒轅錦澤一聽,趁軒轅錦鴻不注意的時候,迅速在地牢的入口上覆蓋了一層稻草,讓它從表面上看來如同平地一般。
軒轅錦澤站在了地牢的前面,他是誘餌,眾人之中最適合的誘餌。
就由他來消耗軒轅錦鴻的內力,並且將他引入地牢之中好了。
才剛鋪完稻草,就見軒轅錦鴻發瘋一般的飛來,五俊美的五官早已不復當年的美貌,剩下的只有扭曲,只有殺戮,只有殘忍。
「他們都死了,接下來也該輪到你們了。」吸了那麼多人的內力,他的內力再一次暴漲起來,比起剛剛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人回答他。
甚至連軒轅錦澤都沒有說話,他突然出手,一掌向著軒轅錦鴻的胸口拍去。
軒轅錦澤冷笑了一聲:「自不量力。」毫不費力的衣袍一揮,輕鬆化解了軒轅錦澤的攻擊。
軒轅錦澤似是用盡了全力,一掌一掌連綿不斷的拍向了軒轅錦鴻。
軒轅錦鴻帶著輕蔑的笑容,他一步步走向軒轅錦澤。
軒轅錦澤後退,心中默默計算著方向,有意引導軒轅錦鴻進入地牢口的範圍。
他的內力正在減少,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
可軒轅錦鴻的內力卻強大到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
眼看著還差幾步了,只差幾步的距離,軒轅錦鴻就會掉下去了,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皇兄,你這樣抵抗下去,會受傷的……」感覺到了軒轅錦澤內力的匱乏,軒轅錦鴻笑了,那笑容中充滿了得意。
今日,他終於站立在這裡,以最強者的身份,讓所有人都無力對抗的姿勢。
「誰會受傷,也打完了才知道。」軒轅錦澤一口咬破了直接的舌尖,調動全身的內力瞬間灌注與手掌之上,對準軒轅錦鴻的胸口凌空拍了過去。
軒轅錦鴻沒有躲避,反而上前的一步,直接用自己的胸口承受了他這一掌。
毫無保留的一掌,用盡了全力的一掌,就這樣重重擊在他的胸口。
可軒轅錦鴻連臉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內力從全身散發出來,如同一個看不見的罩子籠罩了他的全身,掌力輕鬆被化解,沒有傷到他哪怕一根汗毛。
持續的釋放內力了?
軒轅錦澤看到了機會,勉強調動全身的內力,一掌接著一掌,對著軒轅錦鴻打了過去。
他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消耗,不斷地消耗他的內力,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軒轅錦鴻看著軒轅錦澤完全不顧性命的打法,心中微微有些詫異,卻只以為他是山窮水盡後的痛苦宣洩。
自己的內力現在比他強大的多,他完全可以維持這樣瀟灑的姿態把軒轅錦澤消耗的乾乾淨淨。
而在場的人,除了軒轅錦澤外,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楊楚若已經不能用武功了,楚宇晨形同廢人……
軒轅錦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了,仿佛已經看到他們幾個人的屍體橫曳在當場。
軒轅錦澤撐不住了,過分消耗內力讓他胸中如同有烈火在燒灼一般。
腥甜的氣味布滿了口中,終於「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灑了出來,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裳,也染紅了地上那金黃色的茅草。
軒轅錦澤的雙腿開始發軟了,用盡了全力也只能勉強站立著,單臂緩緩垂了下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發起一輪攻擊了。
軒轅錦鴻臉上笑意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他緩緩向前走著。
一步。
兩步。
三步……
只需要再走一步,他就會掉落入陷阱之中。
而此時的軒轅錦鴻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軒轅錦澤,目光中充滿了恨意,他心中只覺得一陣陣的迷糊,似乎看著每個人都與他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他想殺了他們,殺光他們每個人。
可他們到底是誰呢?
軒轅錦鴻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卻只覺得陌生,他不認識這些人……
軒轅錦鴻似是迷惑了,隨即卻搖了搖頭,眼中的迷惑消失了過去,取之而來的又是一片濃重的殺意,他不管了,現在他只是想要殺人,一個個的,殺光所有的人。
「咻咻咻……」長箭破空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傳來,如同箭雨一般密密麻麻,直射軒轅錦鴻,每一箭都攜著天雷之火。
這些箭,如果射到軒轅錦鴻的身上,必然要變成刺蝟,必死不可。
軒轅錦鴻臉色一變,拔地而地,隨著他拔地而起,那些箭羽似乎長了眼睛似的,直盯著他的身影不放,似乎不射死他,誓不罷休。
「這箭羽不是他的對手。」楚宇晨蹙眉,看向楊楚若,那眼神里,不需要多問,只此一眼,便知曉安排這些弓箭手的人肯定就是楊楚若。
楊楚若何嘗不知道這些箭根本奈何不了他。
如果是平常人,就算插翅也難逃,可軒轅錦鴻的話武功太高,想以此殺他,太難,但能拖延一些時間,總是有的。
楊楚若與青兒扶著楚宇晨退到一邊,緊盯著戰局。
不出他們意料,這些箭雨果然不是他的對手,只見軒轅錦鴻怒而揮袖,陣陣罡氣將衣服吹得鼓鼓的,有如實質,一揚袖,所有的箭,隨著他的內力而反射回去。
在看到軒轅錦鴻這個動作的時候,那些弓箭手已經開始撤退了,只不過,還有很多人因為動作慢一些,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受傷了,軒轅錦鴻同樣也受傷了,身上扎著不少箭羽,被他一一拔掉,鮮血洶湧而出,他卻置若罔聞,只是依舊發出喋喋陰笑聲,朝著楊楚若等人步步而去。
楊楚若他們巴不得他向前,只要繼續往,就能跌入地牢。
「軒轅錦鴻!」一聲斷喝從身後傳來,軒轅錦鴻的身子晃了晃,似是思索了一下,她在叫誰,為何這名字聽起來如此熟悉,這聲音聽起來如此熟悉?
楊楚若看著軒轅錦鴻的迷亂,心中明白,這個人的神志已經失常了。
面對所有人的不贊同,面對屬下的「叛變」他已經無法承受這一切,開始神志模糊了。
又或許,又他變成南皇的孌童開始,他就不正常了。
楊楚若看著神情之中一片迷茫的軒轅錦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楊楚若身上,她要做什麼?這個時候的軒轅錦鴻危險之極……
楊楚若卻在吸引了軒轅錦鴻的注意之後,放柔了聲音,她一步步向著陷阱走了過去,口中低聲說著:「你還記得我的琴聲嗎?」
軒轅錦鴻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來,心中卻似乎是一陣陣的悠揚的樂曲傳來,令他心神蕩漾,他木然的點了點頭。
他不認識眼前這女子,卻又覺得十分熟悉。
「我再撫琴給你聽可好?」楊楚若面對著軒轅錦鴻,一步步後退,引導了軒轅錦鴻向著陷阱走去。
那似乎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軒轅錦鴻帶著遲疑和迷惑,一步步向著楊楚若靠近。
楊楚若的腳並沒有離開地面,而是一步步在地上蹭著向後,感覺到了身後的陷阱,她才停住了腳步。
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的,每個人都無法逃過,她必須想個辦法,她不能讓所有人葬身此處。
而她的辦法,就是等軒轅錦鴻撲過來的時候,與他一同落入陷阱之中。
她安排了不少後路,可那些都必須在軒轅錦鴻清醒的情況下,現在他早就瘋了,眼裡哪還半絲清醒。
幾乎是在一瞬間,每個人都明白了楊楚若的心意,楚宇晨和軒轅錦澤幾乎是同時喊道:「別這樣。」
可已經晚了,楊楚若對著楚宇晨笑了笑,轉頭看向軒轅錦鴻,柔聲說道:「來找我……」她猛然後退了一步,想以自己為誘餌誘惑軒轅錦鴻進入陷阱之中。
那千年寒鐵鑄就的陷阱,只要掉進去,就能夠困住他,他們就安全了。
楊楚若充滿了柔情的目光看著楚宇晨,他安全了,為了他,她願意付出她的一切。
軒轅錦澤捂著胸口,又是一口鮮血飛濺而出,他心中焦躁,卻挪動不了分毫。
楚宇晨大喊了一聲:「不要。」隨即飛奔過去,抓住楊楚若。
楊楚若閉上了雙眼,等待這身子墜落陷阱之中,身子在極速的下墜,她聽到了軒轅錦鴻撲入陷阱的聲音,張開雙眼,看著軒轅錦鴻,很好,他隨著自己進來了,自己死也可以瞑目了。
再見了宇晨……
可惜,再也看不見你了。
就在楊楚若要落地的一刻,忽然之間,一隻胳膊抱住了她的腰,整個人突然凌空而起,向著陷阱外飛去。
軒轅錦鴻一驚,似是驟然清醒了過來,極速下墜中雙足在地上一點,就想要飛身跟出去。
頭頂上卻出來了重重的一聲「碰」,緊接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整個地牢。
軒轅錦鴻的頭轉到了地牢上方的寒鐵上,一陣劇痛傳來,整個人昏頭轉向的跌在了地牢的地上。
楊楚若大喊了一聲:「快,快按住地牢口。」
無須等楊楚若開口,楚宇晨揮出一掌,直接將地牢入口堵死,這才緊緊擁著楊楚若了。
天知道他剛剛有多著急,他差一點點兒就失去她了。
她就是這麼好強,跟他在一起,還需要她操心別的嗎?
就算死,她也只能死在他手上,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奪走她的性命。
楊楚若被抱得喘不過氣,卻又依賴於楚宇晨身上的白玉蘭香,她不再掙扎,雙手反抱他精壯的胳膊,好一會,忽然想到什麼,惱怒的推開他的懷抱,瞪著他的雙腿,怒道,「你會走?」
楚宇晨無辜的眨了眨眼晴,攤手一笑,「剛好的。」
剛好的?
鬼信?
怎麼可能這麼湊巧。
「你的武功呢?」難道也是剛好的不成?
「也是剛好的。」楚宇晨又是一陣無辜。
楊楚若惱怒,轉而離開。
楚宇晨趕緊追上,哄道,「若兒,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騙你,不過,我之前的腿,確實……確實不良於行,內力也沒了,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暗中調養,青龍替我請了仙女峰的太上長老過來,我這不是怕到時候醫治不好,會讓你失望嗎?」
他再不趕緊哄好,楚宇晨都不敢想像後果,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只怕楊楚若。
楊楚若一滴淚水啪的一下滾落下來,心裡百感交集。
楚宇晨這下真的慌了,手足無措的道歉,「若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騙你,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你別哭好嗎?你哭的話,我……」
「宇晨……」楊楚若忽然反手再一次抱住楚宇晨的腰,貪婪的吸著他身上獨有的白玉蘭香。
他不需要解釋。
只要他好好的就好。
只要……
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足夠了。
「以後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楊楚若低聲道,這一刻她仿佛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而楚宇晨就是她的一切。
楚宇晨將下巴抵在她的柔順的髮絲,聲音很輕,卻帶著誓言,「不會,再也不會了,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軒轅錦澤捂著受傷了的胸口,那裡不止有內傷,也有心傷。
早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楊楚若……
他知道自己不配的,他哪裡配得上楊楚若……
只要……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以後……她應該也可以很幸福的吧……
青兒一直提心弔膽著,如今……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夫人跟公子都沒事,太好了,總算制服這個惡魔了。
「轟……」
「轟……」
「轟……」
地牢下的人,還在不斷撞著地牢出口,每撞一下,整座地面都要震上幾震,足以看得出來那一掌下去的威力了。
眾人剛剛松下的心,再次一提。
照這麼轟下去,會不會……
會不會直接衝出來……
如果連這座地牢都無法困住他的話……
那麼……
還有什麼可以制住他的呢?
「那地牢裡面,我動了手腳,只要他呆在裡面,龍尋草便會不斷化去他的內力,直至虛無。」楚宇晨冷冷一笑,真當他在地牢裏白呆那麼久。
「龍尋草?」那個可以化解內力的嗎?
「是的,在知道他以吸人內力據為己用的時候,我便派人四處查閱古籍,也派人四處尋找懂得魔功的人,好在,終於讓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楚宇晨只是短短一句話,但在場的人都肯定,他肯定付出無數心血,才查到的。
「他的魔功靠的都是吸人內力化為己用,只要讓他化去身上的內力,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魔功,他到現在,了解的只怕還不到十分之一。」楚宇晨不敢想像,要是讓他全部悟透,今天還有誰會是他的對手。
「所以,你將計就計,在雙腿跟內力好了以後,繼續偽裝,就要降低他的防備,爭取時間找到龍尋草?」楊楚若問道。
「是啊,還是若兒懂我。」
「可是現在,這座地牢好像快壓不住他了。」軒轅錦澤蹙眉,隨著每轟一次,他都有一種錯覺,他會直接掙開這座地牢。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楚宇晨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了,他們需要時間。
每多困一會,他的魔功就少一分,時間久了,他們有什麼可懼的。
「我們用內力壓住地牢口。」楚宇晨道,率先結掌為印,雙足踏在地牢的出口上,所有的內力的貫穿在腳上,壓得那出口如有千萬斤的分量。
軒轅錦鴻在地牢之中不斷揮掌打向四壁,傳來如同雷鳴般的聲響,地面微微晃動著,足見內力之渾厚,這樣一掌別說打在人身上,就是最強壯的耕牛,也會一掌下去,就骨斷筋折當場斃命。
可惜牆壁比耕牛更加的結實,那一掌掌便徒勞無功。
隨著他內力涌去,果然,地面的震動,確實少了許多。
軒轅錦澤雖然負傷極重,還是將自己身上僅存的內力都灌注在地牢口,阻止軒轅錦鴻出來。
「咻咻咻……」遠處,一條條人影接踵而至,全是楚宇晨與楊楚若的手下,所有人紛紛出力,共同對抗。
軒轅錦澤瞳孔一縮,這些人一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看來,即便沒有他,他們也能對付軒轅錦鴻的。
隨著眾多人出力,地牢里的人一掌又一掌轟著地牢口的力道越來越小,小到最後終於化為虛無。
眾人才長長的吐出一口大氣。
這個軒轅錦鴻,實在是難纏。
「屬下見過主子,主子吉祥。」
「屬下見過主子,主子萬福。」
兩邊人馬,各自朝著楊楚若與楚宇晨跪了下去,外面,無數影暗涌動,也是齊齊跪了下去。
不消多說,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那些都是楚宇晨與楊楚若安排在這裡的高手。
「起來吧,事情怎麼樣了?」
「回主子的話,軒轅錦鴻的勢力已經全部被拔除了,那裡大多都是南國的勢力,也有一部份是天鳳國的舊勢力。」青龍對著楚宇晨道。
「主子,所有的障礙都拔除了。」一個俊朗不凡的少年對楊楚若道。
所有障礙都拔除,也就說明,不止軒轅錦鴻那裡,包括楚國所有的障礙全部都拔除了。
「退下吧。」
「是,主子。」
一聲退下,兩邊的人馬各自而退,剛剛還人滿為患,現在只剩下他們幾個人。
「龍尋草,真的可以化解他的內力嗎?」
「是的,不僅可以化去他的內力,也可以化去他的魔功,只要在裡面困住一天一夜,軒轅錦鴻以後便沒有什麼危害了。」
楊楚若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軒轅錦鴻……軒轅小皇子……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他那麼天真,純潔,沒有一絲心機,經常美人姐姐一直叫她,也……處處維護她……
他在天鳳國未亡國之前,確實沒有做過一個壞事……
即便天鳳國亡國後,他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直到被南皇當作孌童,肆意欺辱毆打後,這才扭曲了心性,其實,他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如果當初她沒有攻打天鳳國,如果當初她能夠對他多在意一些些,也許,他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殺那麼多的人……
楊楚若自責,軒轅錦澤更加自責。
那些年來,他一直活在仇恨中,對於自己的弟弟,他從來都沒有去關心過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皇弟是怎麼成長起來的……
是他這個當皇兄的對不起他……一切的源頭都是他……
軒轅錦澤捂緊心口,疼得讓他無法呼吸。
楚宇晨攬住楊楚若,無聲的安慰著她。
世事弄人,哪有那麼多對與錯,站在她的角度,她為家人復仇也沒有什麼不對,她也不是故意要傷害他。
誰能想得到,天鳳國亡國後,南皇會擄了軒轅錦鴻,把他當狗一樣對待折磨。
「轟……」忽然一聲劇響,楊楚若,楚宇晨,軒轅錦鴻皆各自沉浸在思緒里,一時未能洞察地牢里的軒轅錦鴻還有力氣破開千年寒鐵。
即便他們沒有沉浸在思緒里,也絕料不到軒轅錦鴻還保留了致命了一擊。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地牢已經被一瞬間給破了,甚至有一股強大的掌波朝著楚宇晨與楊楚若直奔而來。
楚宇晨條件性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楊楚若,不讓她受到一絲毫的傷害。
楊楚若瞪大眼睛,想反擋過來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掌下去,楚宇晨必死無疑的,她怎麼能接受得了楚宇晨再次死在她面前呢。
就在楊楚若萬分恐懼的時候,青兒的聲音忽然大叫起來,「夫人,小心,噗……」
楊楚若心裡驟然一緊,眼睜睜看著青兒為了救他們,用自己的肉軀擋住軒轅錦鴻那致命的一致,她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般無力的倒飛而去。
而楚宇晨因為青兒擋了一擊,雖然受了波及,嘴角一縷鮮血溢出,卻不致命。
同一時間,楚宇晨一掌拍去,帶著十成的力量,直接將軒轅錦鴻打得吐血倒地,再一次跌回地牢,奄奄一息,無法動彈。
「青兒……」楊楚若顧不得楚宇晨,飛奔到青兒身邊,扶起她無力的身子,緊張的替她擦拭掉嘴角的鮮血,「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你還那麼年輕……」
「夫人……娘……娘娘,你沒事……沒事……就好……」
聽到這句話,楊楚若的心更痛了。
她都快死了,還在擔著她有沒有事,她怎麼會有事呢……
「你……別難過……能為你而死,是青兒的福氣,娘娘是……對青兒最好的人……別哭。」青兒伸出無力的手,替她擦掉眼淚。
她不怕死的,只要能救得了娘娘,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跟在她的身邊,做她的貼身侍女,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還要當她的侍女。
楚宇晨握住她的脈搏,半晌,搖了搖頭。
全身的筋脈都斷了,根本不可能救得活。
楊楚若哭了,抱緊青兒,喃喃自語道,「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你還麼年輕,我還沒有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呢,百草有了七哥,你也會有你的幸福的。」
「可惜……沒能……沒能看到小皇子……出……出世……娘娘,你……別難過……咳咳……」
青兒每吐出一句話,都得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到最後,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抽了幾下,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倒了下去。
只是她死前,嘴角是帶著笑容,帶著幸福,帶著欣慰的,好像即便重來一次,她也不會後悔為他們犧牲性命。
「青兒……」楊楚若悲吼一聲。在她的心裡,早就將青兒當作姐妹一樣看待了,她怎麼能不傷心呢。
「錦鴻身上的內力全部都消散了,他的武功……也……廢了。」軒轅錦澤艱難的吐出一句,從地牢里跳了起來,眼角帶著傷痛。
「段大哥……」一聲清脆好聽的聲音,忽然自遠方傳來,緊接著白影一閃,卻是白靈風塵僕僕的奔來這裡。
在白靈身後,還有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的風清揚,他同樣風塵僕僕,滿臉焦急,嘴裡大喊著,「娘親……」
見他們沒事,風清揚長出了一口氣,他們沒事就好,天知道他有多擔心,就怕晚到一刻,會發生難以想像的事情來。
只可惜……青姨………沒了……
風清揚的眼裡划過一抹傷痛,青姨待他一直都很好……她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
「裳兒,你怎麼來了?」楚宇晨問道。
「是船上的人發現了情況不對,飛鴿傳信來,我這才趕了過來的,你的腿……好了?」有人說楊楚若與楚宇晨兩個人在神醫家中等待著神醫治好楚宇晨的傷病,卻沒有拿走兩個人隨身的衣物,只說是船上的都賞給了船夫等人。
船上的人先是高興了一陣子,這樣大手筆的賞賜可不常見。
可高興完就發現了問題,怎麼連夫人貼身的衣服都賞了人呢?
這件事有問題……
他接到了消息後,立刻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來。
「嗯……好了。」
在了解軒轅錦鴻的所做所為後,白靈氣憤不已,怒道,「我去殺了他。」
「不要。」軒轅錦澤上前一步,攔住了白靈。
白靈氣憤過後,忽然想到什麼,頹然的放手。
好像也是,裡面那個人是段大哥的弟弟,要是她殺了段大哥,段大哥豈不是恨死她了。
軒轅錦澤不舍的目光緊緊看著風清揚,這是他的兒子,他親生的兒子,他如今長得這般大了,這樣的器宇軒昂……
可惜……
目光落在了風清揚的斷臂之上,這是他造下的孽,這是他親手斷送了的父子之情。
風清揚的目光複雜,雖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他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從他被扔進獸籠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在是他的父親了……
雖然他生了他,可他卻沒有養育他。
他只有一個母親,就是楊楚若……
眼前這個男人,對於他而言,是個陌生人。
軒轅錦澤看到風清揚那冷淡的目光,心中一痛,卻又覺得無顏再要求他認下自己這個親生父親。
只是長嘆了一聲,帶著哀求的聲音說道:「他終究是我的兄弟,能不能……放了他……」
風清揚的目光越來越冷了,他還有骨肉之情嗎?他還有天倫之愛嗎?
為了他的弟弟,他可以求請,懂得阻攔,可為什麼他卻將自己丟給了野獸,那些長著血盆大口的野獸……
當年的他還是那麼的幼小,那麼的脆弱……
生生被咬斷了一臂的疼痛,那痛徹心扉的感覺……
「何況,他已經瘋了……」軒轅錦澤看著風清揚的目光,卻從中看不到一點溫暖和善意,他只看到了濃重的恨意。
可那恨意只是蘊含著,不表現出來,也不宣洩出來,仿佛就是在冷冷的嘲笑著他一般,讓他心中徹骨的寒冷。
軒轅錦澤轉頭看向楊楚若,「我會看守他,終身不會讓他走出地牢一步……」
楊楚若默默低下了頭去,她明白軒轅錦澤的意思,這是囚禁,也是自囚。
看守軒轅錦鴻一生,也就意味著他自己一生都無法離開……
「娘親,」風清揚對著楊楚若說道:「你希望怎麼樣呢?」
他在等待這楊楚若的決定,她才是最有資格宣判的人。
楊楚若默默點了點頭,放下青兒,回身向著楚宇晨走去,不在理會軒轅錦澤,只是吐出一句,「隨便吧。」反正他也已經瘋了,又沒有什麼武功。
風清揚見楊楚若點了頭,對著軒轅錦澤道:「你也不可以離開這片竹林一步,若是你做不到的話……」
他的目光微冷,雖沒有說出威脅的話語,卻讓人人都感受到了一陣寒意。
軒轅錦澤看著風清揚,目光複雜之極,他感受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了威壓,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曾經也在他自己的身上出現過,如今……
果然是自己的兒子……
軒轅錦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來,他的兒子是如此的出眾,如此的優秀……
可不等他多看幾眼闊別多年的兒子,他卻轉身走到了楊楚若與楚宇晨的身旁,從楊楚若手中攙扶過楚宇晨,說道:「父皇,你還好吧?」
一聲「父皇」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了軒轅錦澤的心上。
眼睜睜看著三個人相互攙扶依偎著離開,身後還跟著一個下屬抱著青兒的屍體,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迷茫的失落之感。
他們才是一家人……
他們才是……
軒轅錦澤無力的垂下了頭去,直到三個人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他才默默的收拾起來已經倒塌的茅屋,這裡就是他的下半生了,其實和天牢之中有什麼分別呢?
嘆了口氣,他本來曾經有過獲得幸福和快樂的機會,可是,卻是他自己親手毀了這一切……
親手毀掉了所有的一切。
軒轅錦澤只覺得心如死灰。
「段大哥,你別難過,清揚弟弟現在接受不了,不代表以後不會認你,他是個好孩子,總有一天會想得通的。」白靈安慰著。
其實她更知道,只怕清揚弟弟這輩子都不會再認他了。她從來沒有見過清揚弟弟討厭一個人,只有段大哥……
段大哥以前對他們所做的一切,也難怪清揚弟弟不肯認他了。
哎,現在說那些又有什麼用,只能慢慢來了,她也會慢慢幫忙,讓清揚弟弟肯認他。
軒轅錦澤無聲的諷刺一笑。
認他……
這怎麼可能呢……
只要他幸福就夠了……只要這樣,就夠了……
「段大哥,我會陪你的,不管你在哪兒,我都會陪著你,你在這裡住一輩子,我也在這裡住一輩子,我哪兒都不去。」白靈有些羞澀,囁嚅的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會接受我,沒有關係的,我可以等你,不管是一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都會等你。」
短短一句話,軒轅錦澤臉色難看起來,他的心裡五味雜陳。
他感動,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白靈陪伴著他,他非常清楚白靈的心意,可是他不行……
別說他的心裡只有楊楚若,就算沒有,他也不會接受她的,他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幸福可言。
軒轅錦澤抽回自己的手,直接道,「就算你等十輩子,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他不可能再害了她。
白靈臉上飛起的紅霞瞬間被慘白所代替,眼眶裡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好一會,她強忍下淚水,無所謂的一笑,「沒關係啊,那我就等十一輩子,十二輩子,一直等到你同意為止,你也別想趕走我,以後,這裡就是我的家了。」
軒轅錦澤還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只是無奈的進了屋。
楊楚若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軒轅錦澤,心中所有的怨恨都隨著夜晚的那一縷清風飄散而開。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劃上了句號,已經終結了。
楊楚若命人將青兒送回她的老家安葬。
她想,青兒就算死,也想葬在自己的老家吧,畢竟,落葉歸根。
只可惜,青兒家裡沒有什麼親人了,她連想賞賜一些給她親人都做不到,只能追封她為一品夫人。
船還停在碼頭,發現了問題的船夫被風清揚賞賜了大筆的錢財,正樂得見牙不見眼的。
此時見三個回來了,連忙上前迎接了過來。
「我就說嘛,絕沒有把夫人的衣裳也賞了人的道理……」帶著幾分得意,那船夫表功似的說道,眼見著三個人明顯都是未曾受傷的樣子,心中更覺得安穩了幾分。
「幸虧你機靈。」楚宇晨自然聽得出船夫還想討賞的意思,不過他卻不吝於這點賞賜的。
即便他們不機靈,他們也安排好了一切,不過銀子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
風清揚卻始終不放心他們離開,外面有時候也很危險,「娘親,外面太過不安全了,我們回宮裡去吧,你和父皇在外面,我覺得懸心……」
楊楚若含笑搖了搖頭,她怎麼會不知道裳兒的心思。
可是,所有的敵寇都已經如同漫天的烏雲,早已散去了。現在的外面並沒有對他們夫妻虎視眈眈的人,早已經不用擔心了。
就算有,他們兩人,又曾怕過誰?
敢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這是她與他的人生,這是她與他對於幸福的解讀。
自由自在,遠離紛擾,在這世界之中,他們攜手相伴而行。
她不會放棄的,正如她知道楚宇晨也不會。
含笑看了楚宇晨一眼,見他正用同樣的目光看向自己,心中一暖。
兩個人對視的目光中都充滿了堅定之意。
「裳兒。」楚宇晨開口了,「我和你娘親還是想要自由自在的日子,雖然這些日生了不少變數,但俗話說否極泰來,我相信以後會是風平浪靜了。」
風清揚看了看楚宇晨又看了看楊楚若,兩個人目光中那一模一樣的堅定之意讓他震撼,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似乎懂了。
娘親不願意自己的一生都被鎖在高聳的宮牆之內,抬起頭來看到的天空都是四方的,一切的生機都似被斷絕在了宮牆之外。
而宮牆之中只有無盡的爭奪,無盡的心機,和爾虞我詐……
這不是娘親想要的日子,更不是父皇想給娘親的日子。
就此遠離,在青山碧水之間徜徉,在大江大海之畔攜手。
這才是他們想要的日子,也才是適合他們的日子。
風清揚慢慢走下了船去,天空已散發出朦朧的亮光來,看起來仿佛是濃重的黑暗被撕開一道口子,不過片刻的功夫,天便徹底大亮了起來,有陽光從那被撕開的裂口中傾斜的進來。
滿天滿地都只剩下了一片金黃色,黃的燦爛奪目,讓人充滿了溫暖和希望。
風清揚看著眼前的畫舫緩緩離了河岸,向著江水的深處行駛而去。
畫舫仿佛正向著江上那片耀眼的陽光之中行駛一般,越來越遠了。
風清揚默默的從口中吐出祝福的話語,「父皇,娘親,願你們能得償所願……」
他轉過身來,向著碼頭上走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卻聽見身後突然傳來一片驚呼之聲。
風清揚心中一緊,轉過頭去,目光在江上搜尋了。
看不到了……
剛才還在向著那金黃色的陽光行駛的畫舫消失的無影無中。
身邊傳來了紛紛的議論之聲:「啊呀,龍王爺出來收人了,那麼大一艘船,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有了。」
另一位則高聲誦讀起了佛號,仿佛眼前看到的一切令他內心極度的不安一般。
風清揚再也顧不得其他,幾步就衝到了江水一邊,身形猛然向上飛起,如同一隻翱翔在天空之中的大鵬一般,足尖交替在水面上輕點,直奔那畫舫消失的方向。
水面上平靜無波,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只有緩緩的水流,滑動著,滑動著……
風清揚心中發苦,難道他的父皇和娘親竟最終都無法得到他們想要的幸福嗎?好端端的一艘畫舫,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了。
深吸了一口氣,風清揚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
沉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風清揚在畫舫消失前最後出現的地方苦苦搜尋著。
突然一陣旋轉著的漩渦從他身旁一掠而過,風清揚急忙向後撤開身形躲閃,依稀只看到那不斷旋轉著的漩渦之中,一道雕刻是鴛鴦的船廊一掠而過。
那正是父皇和娘親所乘坐的船,風清揚頓時急了起來,向著那漩渦沖了過去。
巨大的漩渦江面上看起來並不突兀,但人在水底卻能清楚無比的感受到它所蘊含的威力。
那巨大的,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成碎片的力量是如此的兇悍,也如此的快捷。
風清揚使出了全力,卻依舊只能看著那漩渦越來越快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而胸腔中的空氣早已消失殆盡,風清揚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氣,再潛下水中,那漩渦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碼頭上的船隻也紛紛向著開始行使了過來,一時間救人的呼聲不絕於耳。
風清揚不斷的潛入潛出,試圖尋找到那漩渦的蹤跡,卻是一無所獲。
一天。
兩天。
三天……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希望也在一點點的破滅,經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搜尋。
所有能調集的軍隊都到了這碼頭上,尋找著楊楚若與楚宇晨的痕跡。
然而,最終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兩人落水的消息在江湖上傳開了,相傳,楚皇和楚後在柳岸碼頭附近落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後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