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魔功初成

2024-05-27 04:41:24 作者: 顧輕狂

  風清揚將屍往地上重重一摔,眼眶一紅,身體顫抖起來,哽咽道,「姐姐……」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傷到哪兒了……」白靈著急了起來,以為他受傷了,趕緊檢查他的身休。

  「我沒有受傷,可是我……我殺了老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殺他,可是……可是我很討厭他……我的胳膊……」風清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就是被那些猛獸給咬掉的。

  他師傅告訴他,不能殺人,不能殺生,可是他卻殺了老虎……

  他殺了老虎……怎麼辦……

  他做壞事了……

  

  白靈鬆了一口氣,見他傷心難過,一陣陣無語,「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呢,不就是殺了一口老虎嗎?那老虎是吃人的惡獸,殺了才好,你要不殺的話,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它給吃了呢。」

  風清揚抹了抹眼淚,哽咽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快別哭了,都多大的人了。」白靈拿起手帕,擦了擦他臉上的血跡。他的清揚弟弟就是善良。

  白靈看了他一眼,想要安慰卻又覺得語言如此蒼白而無力。

  軒轅錦鴻悠悠醒轉了過來,張開雙眼,看到的卻是陌生的環境。

  或許又是什麼新花樣吧,軒轅錦鴻閉上了眼睛,習慣性的忍耐著身上的疼痛。

  卻突然想起自己似是被人救了起來,猛然又睜開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

  這裡不是牢房,不是宮殿,不是任何他所熟悉的,給他帶來過無數痛苦的地方。

  軒轅錦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敢發出一點點聲音來。他想抬抬手,卻發現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了一團軟綿綿的溫暖之中,很像是記憶中的被子。

  軒轅錦鴻想著,大概自己是又做夢了吧。

  默默從被子中伸出手來,撫摸上粗糙冰冷的岩石,雖是動作輕微,卻還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樣的疼痛對他而言,如影隨形。

  軒轅錦鴻用手撫摸著岩石,感受著岩石的在手指上的觸感,藉此判斷著現在的自己是否是在夢中,卻突然發現一塊岩石是鬆動的。

  他好奇心起,伸手輕輕一推,那岩石如同一道暗門般悄無聲息的徐徐打開了。

  軒轅錦鴻顧不得現在是不是做夢,急忙將手探了進去,竟摸到了一冊薄薄的書卷,伸手將書取了出來,借著洞口微弱的火光,依稀只見封皮之上寫著四個大字《宇宙洪荒》。軒轅錦鴻有些不解,這……這是什麼書?

  為什麼會在這麼隱秘的洞裡?

  電光火石一般的心思飛快轉了起來,軒轅錦鴻伸手輕輕將被子撕開了一道口子將書冊藏在了其中。

  又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將書冊牢牢壓在了身下,這才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臟如同擂鼓般咕咚咕咚竟是狂跳不止。

  他以前好像聽過這本書,但他不確定。

  宇宙洪荒早已在江湖中失傳了多年,人人觀之喪膽,聞之變色。傳說修習此功可以天下無敵,但修習之法卻殘忍至極。

  尋常人比武時最怕遇到內功比自己精深的對手,但修習宇宙洪荒之人卻恰恰相反,幾乎可以說是生怕遇到不到比自己高強的對手。

  原因無它,這門功夫專門用於吸人內力而已,不但能將對手的內力吸附於自己體內,更能夠讓這內力為自己所用。

  也許,這並不是老天的一個玩笑,而是上蒼終於聽到了他的祈求,終於給了他這樣的一個機會,讓他能夠報仇雪恨,所有痛楚的記憶幾乎都在一個瞬間就涌了上來。

  無止境的痛苦和鞭打,無數寒冷而飢餓的夜晚,數不清的疤痕,數不清的青紫。

  多少次,他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去,甚至因為自己會死的時候,他臉上都是帶著笑容了,終於解脫了,終於一切都到了盡頭。

  可第二天早上,他卻又一次睜開了雙眼。

  他恨他拿捏的如此精準,他恨宮中的太醫手段如此高明。他恨所有那些傷害過他的人。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沒有死去。

  因為上蒼垂憐,他要給自己一個報復的機會。

  軒轅錦鴻帶著笑容閉上了雙眼,只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從來沒有如此安詳過。

  他的精神徹底鬆懈了下來,甚至一聲呻吟聲從他口中飄蕩了出來,都不曾察覺。

  「你醒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軒轅錦鴻渾身一抖,幾乎是習慣性的想將身體蜷縮起來,睜開眼,卻看見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孩子。

  那孩子長得極為可愛,小臉兒白白嫩嫩的,眼神里有著善意,只是那右手的胳膊卻空蕩蕩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把胳膊弄沒了的。

  軒轅錦鴻莫名的,有一種錯覺,這張臉,跟皇兄長得好像……還……還跟楊楚若長得好像……

  他……是疼得迷糊了嗎?

  怎麼看到陌生孩子,就會覺得跟皇兄與楊楚若長得像?

  軒轅錦鴻做出一副方才醒轉過來的樣子,驚慌失措的左右四顧。

  「你是誰?為什麼他們要打你呢。」風清揚坐了下來,左邊撐著下巴,有些好奇的看著軒轅錦鴻。

  他正想幫他上藥來著,沒想到他就醒了。

  他對他,特別好奇……

  因為娘親以前也有跟他一樣的遭遇。

  軒轅錦鴻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藏書的位置,並不回答,只是有些害怕的往裡躲了躲。

  白靈本來也想逼問他到底是誰,卻見他臉色蒼白,早已經沒有了血色,似是失血過多的模樣。

  再加上他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只怕也是受到非人的虐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

  軒轅錦鴻只覺得白靈目光如電,射到了自己臉上,不覺得一顆剛剛穩定下來的心,又如同擂鼓般在心中敲擊了起來。他避開眼,不敢看向白靈,目光中含著悲切,似是準備好了任人宰割。

  這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令白靈心生不忍,轉身從包袱中取出了一件風清揚的衣服,放在他身旁,說道:「你先穿上件衣裳吧,這被子上染了血跡,在山中容易招來猛獸,雖然不至於打不過,可殺起來卻也麻煩。」

  軒轅錦鴻低聲向著白靈道了謝,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在了衣服上,指尖微微一觸碰,又縮了回來,畏縮地看向風清揚。

  風清揚看著他的動作,略微失了一下神。

  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見正經衣裳也是這樣一幅反應,柔聲道,「穿上吧,我們不是壞人,沒有惡意的。」

  軒轅錦鴻咬了咬下唇,似是極其艱難說道:「我身上有血,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沒有錢賠你,你……你能不要把我扔出去嗎?」

  風清揚怔了怔,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卑微的姿態,讓他心裡一陣陣難受,「我們不要你的錢,你趕緊穿上吧,你身上還有很多傷呢,需要我幫你清理一下嗎?」

  「不……不用了……我……我很髒。」軒轅錦鴻又是一個瑟縮,很怕別人碰到他的身體,風清揚知曉,也不勉強,只是將金創藥放在他面前,叮囑他自己用上。

  以前娘親被軒轅錦澤折磨得生不如死,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傷口,也不喜歡他碰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驕傲。

  白靈已經又取了一件中衣一併遞給他,說道:「你把這個撕了做繃帶,纏住傷口,就不會繼續出血了。」

  風清揚看了軒轅錦鴻一眼,「他如何有力氣撕開衣服?還是我來吧。」說著話,已經將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雖是單手,卻比常人還有迅速許多,只見他不知手上怎生一用力,那衣服登時化作了三指來寬的數根布條,輕飄飄落在軒轅錦鴻的眼前。

  風清揚替他撕好了布條,就隨著白靈一起走出了山洞,將空間留給軒轅錦鴻,好讓他更衣。

  軒轅錦鴻等到二人都走了出去,這才飛速從被子中取出了方才那本《宇宙洪荒》來。先不忙著包紮傷口,反而將書緊緊貼在自己胸中,用風清揚給他的布條一圈圈纏繞了起來,直到布條繞滿了胸前。

  那書冊本就只有薄薄幾頁,又是紙張老舊,因此極為柔軟貼服。此時纏繞在胸前,就是面對面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軒轅錦鴻再三確認了,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雖然他幾乎已是迫不及待想要修習冊子上所記錄的絕世神功。

  但他卻不願意讓白靈與風清揚二人知道這本書冊的存在。

  即便是風清揚剛剛帶著他逃出了那個魔窟,幾乎是處於本能的,此時此地的他,無法信任任何人。

  做完了這些,軒轅錦鴻才慢條斯理的包紮起了傷口來,不過是草草收拾了一下,換上了風清揚的衣裳,卻又一股難掩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與半日之前那個裸身受鞭的囚徒已是迥然有別。

  軒轅錦鴻緩緩走出了山洞,一身尋常的棉布衣裳竟讓他穿出了一股飄然出塵的味道來。

  他衝著兩人長鞠到地,口中說道:「救命之恩不敢或忘。雖然說大恩不言謝,但還是想請教二位姓名,若有來日,我定當全力報答。」

  一番話說的誠懇真摯,不卑不亢。讓白靈心中的好感又增了幾分,她正要與他交談幾句,卻見風清揚從火上取下烤熟的老虎腿,短刀輕輕一划,就從虎腿上削下一大片肉來,遞給軒轅錦鴻說道:「先吃飯,吃了再說,你應該也很餓了吧。」

  軒轅錦鴻接過了肉來,頓時聞到一股撲鼻的香氣,他張大了嘴重重一口咬了上去,狼吞虎咽,也不知多久沒有吃過一餐飽飯了。

  這番模樣,又讓兩人微微有些心疼。

  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受這麼多的苦呢……

  哎……

  希望他以後能夠好好的吧……

  白靈也用刀劃下一片肉來,捧在手中細嚼慢咽。風清揚卻突然站起了身來,眉頭深鎖,說道:「難道這山中還有老虎不成?」

  白靈側耳而聽,果然聽見陣陣虎嘯傳來,轉頭對軒轅錦鴻說道:「你先退回洞中去,一會兒恐怕顧不上你了。」

  軒轅錦鴻聽了這話,連忙站了起來,後退幾步回到洞中,雙眼四下張望著,想要找件東西來防身,卻突然發現剛才自己取了書冊的洞口還大敞著。

  暗叫了一聲僥倖,急忙幾步走了過來。

  剛才自己躺在被子中,被子鼓起正好遮蓋住了洞口,現在自己穿了衣裳出來了,被子癟了下去,那洞口就有顯露了出來,幸而方才有猛虎過來,否則的話,兩人一進洞就能發現這處洞口了。

  那洞口幾乎是貼著地面而開的,一般人若是不留神,也不會察覺到此處。但軒轅錦鴻機緣巧合剛巧被放在了洞口邊上。

  這才誤打誤撞得了蓋世武功秘籍,此時趁著兩人要應戰猛虎,連忙坐在棉被上,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洞口。

  耳中只聽得虎嘯聲越遠而近,似是猛虎正一路向著這裡狂奔,一面觀察著山洞外兩個人的動靜,一面伸手在背後慢慢摸索著,將那洞口照原樣復原了回去。

  幸而兩個人全幅心神都在猛虎身上,並未注意軒轅錦鴻的動作。他才得以有機會將洞口原封不動的藏了起來。

  微微挪開身子,見洞口已經被遮蓋的渾然一體,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洞口外,虎嘯越來越近了,震耳欲聾的虎嘯聲卻突然在臨近洞口的時候戛然而止。

  風清揚與白靈對視了一眼,風清揚突然點了一下頭。

  能將猛虎在瞬間斃命,看來是有高手來了。風清揚心中有些震撼,能夠屏氣前行到如此近的距離,此人的功夫看來非同小可。

  看了一眼白靈,見她臉色驟然發白,知她心中緊張。猛然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可以應付得了,白靈心中明白,回頭望了一眼正依靠在山洞中的軒轅錦鴻,咬了咬牙,用口型示意了「小心」二字,轉身回到了洞中,伸手在軒轅錦鴻肩頭輕拍了一把。

  軒轅錦鴻睜開了雙眼,只覺得疲憊不堪。

  他體力遠不及兩人強悍,又曾被折磨了一番,方才雖然有發現了秘籍後的狂喜強制支撐著,此時卻覺得體力不支。

  白靈看了一眼在洞口凝神戒備的風清揚,俯身在軒轅錦鴻耳邊說道:「有高手來了,你跟著我走,風清揚給我們斷後。不要害怕,儘量輕點,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來。」

  軒轅錦鴻心中緊張,扶著山洞上的岩石才勉強站了起來,口中小聲說道:「姑娘,我怕是走不動了。是南皇派來捉拿我的人嗎?若是南莫離手下的人,只怕我們走不掉的。」

  白靈見軒轅錦鴻站立不穩,雖然扶著牆壁,但雙腿猶自微微顫抖。心中發急,口中卻是小聲說道:「別說喪氣話,若是走不脫,你就要回到那個見鬼的地方去了。」

  軒轅錦鴻嚇得渾身一顫,那足以令他睡夢中也驚醒的地方,每一個回憶都是一場噩夢。

  僅僅是看南皇一眼,僅僅是南皇一個抬手的動作,甚至是他咳嗽上一聲,自己也會忍不住渾身顫抖,不知道將有什麼樣的厄運降臨。對他的恐懼,軒轅錦鴻已經深入骨髓。

  白靈一手攙扶著軒轅錦鴻,長身玉立的少年在她手中,仿佛只有輕飄飄的一團。軒轅錦鴻不由得心生羨慕,這樣的功夫,他也期望可以擁有。

  他曾經擁有過很多,或者說他本應擁有很多,而現在,他有的只是滿身的傷痕,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白靈帶著他才走到洞口,草叢中突然一秉利箭夾著風聲直奔白靈的面門,軒轅錦鴻只覺得眼前寒光一現,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身旁的風清揚衣袖飛動了起來,迎著箭矢的方向一卷,頓時發出了如同金玉相擊般的聲響,隨即就看到箭矢落在了地上。

  軒轅錦鴻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坐倒在地,雙腿酸軟,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白靈還想伸手去攙扶他,卻聽見風清揚道:「走不了了,他們不是一個人。你先退回洞中去吧。」

  白靈聞言,側耳靜聽了一會兒,才說道:「看來山下還有不少人正在圍攏過來,聽聲音似是最前面的已經到了半山腰了。」風清揚卻回頭看了軒轅錦鴻一眼,說道:「我們帶不走他了。」

  軒轅錦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身子向前一撲,竟抱住了白靈的腳踝,急切的說道:「別,別,帶我走,我不想回去,求求你們了。」

  白靈皺起了眉頭,風清揚說的固然是有道理,但見過他滿身的鞭痕血污後,她實在是狠不下心來拋下他置之不理。

  幸而對方的目標並非風清揚和白靈二人,若是二人放棄軒轅錦鴻而走,多半不會動用精銳追趕。

  可若是帶著軒轅錦鴻一起,那對方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到時候非但救不了軒轅錦鴻,只怕還要搭上自己。

  「怎麼辦?」白靈問道。雖然她是姐姐,可在風清揚面前,她倒感覺風清揚是哥哥。

  那變態的武功,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人有人武功比他高的……而且……竟然才十歲左右……

  真是小變態。

  「你帶他先走吧,這裡我來。」風清揚年紀雖小,人也善良,可打起架來,卻從未輸過,他不怕自己會受傷,只怕萬一他們來了太多高手,他一時無法保護得了他們,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白靈撈起軒轅錦鴻起身就走,明白此刻若是留下,才是真正給風清揚扯後腿,以他的武功,那些人就算再怎麼厲害,也很難將他留下來的。

  白靈帶著軒轅錦鴻跑了許久才停下來,原以為已經安全了,沒想到那南國竟然兵分五路,如今風清揚不在,她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們。

  白靈縱然拼死護住軒轅錦鴻,全身上下被砍了好幾刀,也無法阻止那些人將軒轅錦鴻帶著,而風清揚又遲遲未來,想必……他碰到的敵人也很棘手。

  眼看著大軍越來越多,白靈咬了咬牙,只能暫時先放棄軒轅錦鴻,否則,她也會死在這裡,「你先忍耐一段時間,等我們辦完了事,定然回來救你。」說罷,白靈自己突圍而去,不敢戀戰,留下軒轅錦鴻一個人。

  軒轅錦鴻全身都在顫抖著,眼中無聲的淌下兩行熱淚了,他終究是逃不過。

  只見一隻穿著皂色軟底短靴的腳伸到了自己眼前,抬起自己的下巴來端詳了一眼,陰森森的笑道,「果然好容貌,怨不得陛下這麼放在心上,讓咱們來捉拿。」

  一面腳上略一用力,軒轅錦鴻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將自己掀翻在了地上,隨即兩個兵卒過來將自己架了起來,連脫帶拽的拉著向洞外走去。

  山路崎嶇不平,地上土坑石塊密布,一雙腿拖在地上,時不時觸碰到石塊樹枝等物,激起一陣陣的鑽心刺骨的痛楚,軒轅錦鴻卻似渾然不覺,一雙眼麻木無聲,頭也漸漸垂了下去。

  一路上只聽的那些人污言穢語不絕於耳,笑罵聲,調侃聲,直往自己耳中鑽來。

  軒轅錦鴻知道,抓回了自己想來也是大功一件,回去之後,他定然會獎勵他們,立了功的人大約總有些興高采烈。

  「這張臉,嘖嘖,要不是曉得,真以為是個娘們,只怕麗春院的小娘子,都沒這般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眼風那麼一撇,看得人魂也沒。」

  軒轅錦鴻苦笑了起來,不錯,他是有一雙如秋波般流轉的妙目,仿佛是造物主最精心設計過一般。

  如同深潭,如水波,如春日那最動人的漣漪。可就是這樣一雙眼,卻不能換來一點點的憐惜。

  麻木的任由他們擺布著,將自己扔到馬車之上。堅硬的木板撞擊到了後背,剛剛包紮好的傷口被震得裂開了,從裡面滲出血來,鼻端聞著血腥的氣味,卻突然想起束縛在前胸的《宇宙洪荒》。

  軒轅錦鴻死氣沉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生機,求生的本能讓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這本書上。

  若是江湖中的謠傳是真的,那麼他也許可以有一搏的機會。

  陣陣的車輪滾動聲響了起來,軒轅錦鴻漸漸覺得自己可以動彈了。

  馬車中只有他一個人,並沒有人看守,他沒有武功,滿身是傷,隨便一個強壯些的漢子都足以制服他。

  他們不看守他,多半也是以為,無此必要吧。

  軒轅錦鴻慢慢將自己挪動到了車廂的一角,伸手撫住自己胸口的書冊。隔著衣服感覺到了自己胸膛內的心跳。

  他還活著,而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車簾突然被掀開了,一條大漢鑽了進來,外面的人鬨笑了起來。

  軒轅錦鴻抬起頭來,卻只看到一頭一臉的毛髮,不見面容,似野人一般。

  那野人似的漢子對著軒轅錦鴻看了幾眼,朝著車廂中吐了一口口水,大聲衝著車外嚷道:「媽的,也不過如此,老子只當是怎麼個絕代佳人呢!竟然讓陛下如此上心!」

  一面說著一面就要離開,軒轅錦鴻卻是心中一動,他需要一個契機,強忍著身體的疼痛,他突然對著那野人笑了,如春花之初綻,如秋雨之菲菲。

  他笑得嫵媚動人,傾盡了全部的心力。

  大漢似是被這笑容迷了心智,不覺出神了片刻,才圓睜虎目叫了聲:「妖孽!」掀開車簾,從車上一躍而下,逃也似的在眾人的鬨笑聲中遠去了。

  有了這一出插曲,似乎人人都對軒轅錦鴻來了興致,不時有人挑開帘子看看,是怎麼樣一個妖孽般的人,要知道這個人可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

  車輪滾滾中,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城中。

  南皇已然收到了消息,說已經尋回了被人救走了軒轅錦鴻,早已睡下了。他就被安置在了行宮的一間偏殿中,這裡向來無人居住,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發霉的潮味。

  聽到南皇並沒有急著虐待自己,軒轅錦鴻深深出了一口氣。

  戰事吃緊,對他而言卻是好事,至少,能有了片刻的休息。

  隨著「嘭」的一聲巨響,殿門關了起來,屋中只剩下了軒轅錦鴻一人,守衛都知道規矩,軒轅錦鴻到底是王上的男寵,看看也就罷了,若是同他在一間房中,卻是忌諱的。

  軒轅錦鴻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手臂往地上一撐,牽動的胸前的鞭傷,忍不住喘了兩口粗氣。

  此時卻顧不得那麼許多,他一鼓作氣從地上爬了起來,靠著牆壁坐住,伸手扯開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一圈一圈將纏繞在身上的布條取了下來。

  隨著布條的層層拆去,那寄託了全部希望的幾張紙露了出來。軒轅錦鴻將染了自己血跡的書冊叼在口中,掙扎著爬到了宮殿中唯一的油燈前。

  燈光如豆,要湊得極近,才能看清楚書冊上的字。

  「老夫生平快意恩仇,從未遭一敵手。如今欲求一勢均力敵之人亦不可得,人生逆旅著實寂寞。」軒轅錦鴻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氣,但轉念想到此人但憑藉一門功夫,就能讓天下武林聞風喪膽,只怕他驕傲的也有幾分道理。

  接著微弱的燈光,又讀了下去,只見那人又寫道:「老夫命運多舛,生無傳人,惜乎一身蓋食神功,通天徹地之能竟無人可傳。沒思到此,心中淒楚難平。」

  原來這位老前輩也有不如意的事?軒轅錦鴻暗暗嘆息了一聲,隨即想到自己若是有這樣的神功哪怕找不到傳人又能如何,總好過這般任人宰割。

  「今錄下神功要意,傳於後世,若有後輩小子得此神功,既為我門下傳人。他日揚名江湖之際,莫忘灑掃祭奠,以慰藉老夫在天之靈。」

  若是我果然能有逃出去的那一日,定然為前輩修建祠堂,立下神主,世代供養。軒轅錦鴻心中激動不已,顫抖著手移動書冊靠近燈光。

  卻發現後面竟然沒有一個字了,似乎寫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軒轅錦鴻急切的翻找著每一頁紙張,卻發現那些破舊泛黃的書頁上,找不到一點墨跡,竟然是一本無字天書!

  軒轅錦鴻心中悲苦難耐,只道是自己突然走了好遠,卻不料想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歡喜。他口中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聲,竟從地上一躍而起,不斷向著空氣中踢打,宣洩著心中的怒火。

  對著空氣一陣亂踢亂打,口中如同瘋魔般的叫罵了半晌。直到全身的節骨都疼得忍耐不住,汗水滲透進了傷口中,如同被千萬隻蜜蜂一起叮咬般痛楚,才霍然倒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難道我一生就是如此了嗎?逃不出去,練不成武功,日日就在這樣的折磨和屈辱中度日?

  軒轅錦鴻又哭又笑,看著大殿中高高在上的房梁,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布條。

  不如,死了吧……

  軒轅錦鴻從地上慢慢爬起身來,撿起布條,尋找可以上吊的地方,走了幾步,就覺得腳下發出了一聲脆響,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踩在了書頁之上。

  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讓這東西留下來。軒轅錦鴻心中發狠,拿起書頁放到油燈上去燒。卻突然發現紙上在被火苗點燃的瞬間,顯出了字跡來。

  軒轅錦鴻連忙湊了過去,只見上面寫道:「此神功雖則威力無窮,卻也遺毒甚深,修習者往往九死一生,一時不慎就會損毀性命。老夫亦不知是否當讓此神功絕世。」

  軒轅錦鴻苦笑,他本就是不想活下去的人了,有什麼關係?

  若是修習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那紙張似是特殊材料所制,字跡才一顯出,就隨即變成了黑色,真如曇花之一線。軒轅錦鴻不敢才有絲毫分神,全神貫注的看起書冊中的文字來。

  只見書頁上寫道:「第一步,坐功,意守丹田,如深淵,如山谷,空無一物,方納百川……」軒轅錦鴻不解其意,卻也顧不得思索,只是調動全部精神盡力記下書中每一個文字。

  書頁燒的極快,一頁燒完,軒轅錦鴻連忙坐在地上,閉目默默背誦了一遍,只覺得一股極微弱的氣息在丹田中升騰了起來。不經自言自語道:「這位前輩說人生而有真氣在體內,可惜世人不知,反而求助於外,因此進境才會如此緩慢,難道這感覺就是真氣?」

  此時卻也顧不得多想,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見自己已經背過了第一頁,當下就取過第二頁照樣燒了起來。

  這《宇宙洪荒》在江湖中早已經沒有了傳人,所有的線索都在這一本書上。縱然有人曾經得到過它,也莫不是窮經皓首,斷然不敢有絲毫損毀,更不要說將書燒掉了。所以雖然經過了幾代傳承,亦是無人可解。

  偏偏遇到了軒轅錦鴻早存了死志,這才將書燒掉。而那位前輩所錄的文字,也就因此而浮現了出來。也許正應了否極泰來這句話。

  第二頁紙燃燒著了,開頭的第一句話就讓軒轅錦鴻大吃了一驚,只見上面寫道:「若第一步修習後半個時辰之內不用化功之法,則有生命之憂。」

  尋常人若是時間充足,自然會先燒了一頁背誦過,抄錄下來,修習完成了,這才會去看第二頁,又怎麼會如同軒轅錦鴻一般時間緊迫,立刻就要翻看。

  若是在遲一步,今晚就喪命於此了。

  軒轅錦鴻後背上都忍不住出了一層冷汗,當下按照書中所講的化功之法將自己身上剛剛出現的一絲微弱氣脈盡數化去。

  軒轅錦鴻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才將一本書都背誦了下來。長長出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汗水已經打濕了衣裳,整個人如同從水中剛撈出來一般。

  精神卻是好得驚人,甚至連身上的鞭痕都出現了輕微癒合的跡象。

  軒轅錦鴻扯開自己的衣領反覆看了看,按照他的經驗,起碼要數十日的功夫才能夠到如此,可距離昨日受鞭才不過一夜的功夫,竟然就已經不再出血了。

  暗想著書中所說的,功力化去後會滋養皮膚,癒合外傷,看來是真的。

  不由得對這本書的信心更增加了幾分,才要坐在地上按照書中所講用功修行,卻見殿外隱隱透出一絲光亮,不知不覺見天已破曉了。

  軒轅錦鴻不由得心中一緊,天亮了,他的苦難開始了。

  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認命的躺下,軒轅錦鴻繃直了脊背,心中不斷默默念誦著神功中的字句,直到自己將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中,這才放鬆了下來,癱軟在了地上。

  剛剛躺平身子,突聽的殿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軒轅錦鴻微微一皺眉,他竟然聽得出那腳步聲中輕微的區別,最前面一人的腳步鏗鏘有力,似是帶著怒氣,後面跟著的人腳步雖也快,卻聽得出踢踢踏踏之聲,顯然精神比第一人要差了很好。

  軒轅錦鴻正自疑惑,卻看見殿門突然打開了,南皇那一張滿是怒氣的臉出現在了殿門外。

  軒轅錦鴻渾身一震,在多年養成的習慣驅使之下翻身從地上爬起,俯身拜倒。

  光潔的額頭貼到了地面,一陣冰涼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深秋季節,這樣陰冷的大殿,終年不見陽光,只有一身薄衣的他,卻絲毫不覺得冷,唯有額頭上出來的冰涼,提醒著他自己這幅身體的變化。

  才不過一夜的功夫,軒轅錦鴻心中嘆了一聲,怪不得那位前輩敢說縱橫天下不曾有過敵手這樣的話了。

  正想著,卻突然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一雙繡了金龍滕雲的軟靴停在了軒轅錦鴻的身前。

  南皇俯視著身前那個姿態恭順的人,嘴角牽動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他聲音清冷,雖是語調不高,卻比秋日的寒風吹在身上更為冷冽:「昨日劫走你的是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帶你走?」

  軒轅錦鴻將頭緊緊貼在地上,那居高臨下的聲音中含著讓他戰慄不已的恐懼。他略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奴……奴不知道。」

  「不知道?」南皇的臉色更加陰鬱了幾分,聲音中似是包含了冰霜一般,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是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

  軒轅錦鴻本就慘白的臉上,又滲出了汗珠來,他不由自主的身子抖了抖,顫聲剛要回答,卻聽見頭頂上的聲音又一次傳了下來,「那不妨做些你知道的事吧。」

  軒轅錦鴻的緊緊閉上了雙眼,無論多少次,他永遠都無法習慣。

  南皇習慣性的想要將他掀翻在地,目光觸及他身上的鞭痕,卻是一怔,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伸手撫上他的傷痕,嫣紅色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還帶著輕微的顏色。

  南皇笑了起來,笑容雖停留在臉上,眼中卻依然是一片陰霾。他冷冷得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軒轅錦鴻,口中的話語如同鋼刀般尖利,「看來這個你不知道的人,竟然捨得耗費內力給你療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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