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可欺

  阿金正要迎上去，蔣芳已到了面前，形容大不同往日，臉上是怒氣，眼中卻是淚水，手上緊緊抓著蔣苓的手，一路過來，阿金只怕蔣芳把蔣苓帶得倒了，連忙過來扶住蔣苓，又勸蔣芳道是：「大娘，到家了，你慢些，別摔了三娘。」

  這話倒是有用，果然叫蔣芳放了蔣苓，自家腳下加快進了房，不待岑氏說甚，已提裙跪倒，只叫了聲阿娘，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來。

  蔣芳素來穩重，是以做出這幅姿態來，可不叫岑氏吃驚，也立了起來，扶著蔣芳雙臂道：「出了什麼事，你好好地說，只哭，有什麼用。」

  只這一句就叫蔣芳收了淚，把事情的頭尾說了，又抓了岑氏的裙子道：「阿娘，不是董雲清搗鬼，那宋三又從哪裡知道我出門呢！」

  岑氏聽完，也氣得手腳冰涼，一下跌做在錦凳上，自悔恨自家疏忽，只想著兩府平素有來往，就是定親的事黃了也沒破臉，且從魏國公府到鎮遠候府不過擱了兩條街，片刻即到，竟是疏忽了，也沒安排些部曲親衛隨扈，要是有部曲在，哪裡用三娘個孩子出面。

  正是此時，蔣苓也走了進來。岑氏再也也顧不得說她個小娘子居然將彈弓隨身帶著，只心疼她在大庭廣眾下傷人見血，還不知街面上那起子碎嘴的愚夫愚婦如何說她呢。當時招手將蔣苓喚到身邊，拉了她的手說：「今日可多虧了你。」

  蔣苓臉上有些笑：「阿娘不怪我把彈弓隨身帶著就好。」

  這話說得岑氏更是心酸，眼淚險些落下來。又想起蔣苓一句不問就動了手，且動手的時候頗知道輕重，對著宋三，只往身上招呼，對他的僕從卻是下了狠手。這還罷了，叱問時也是有條有理，只問宋三衣著，竟是不問他是從哪裡知道的蔣芳的行蹤。這樣知道輕重，平日可是喜人，只今日這情景下，格外叫人不忍，因此摸了摸蔣苓的臉頰道：「好孩子，你告訴阿娘，你作甚不問宋三是哪個？」

  蔣苓就回道：「作甚要問，他是個壞人。誰管著壞人是哪家的呢。」說了嘻嘻一笑，又說，「我是小娘子，才多大，懂什麼，不講理也是有的。」

  要蔣苓不說這話，岑氏還不能肯定是蔣苓自家的主意，聽著她說自家是個不懂事的小娘子那句，分明是想得透了。這樣懂事，還不是叫那起子人逼的，所以格外心痛她，更是將鎮遠候府恨得切齒，更是把蔣苓抱在懷裡哭幾聲心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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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芳蔣苓兩個去而復返，蔣茜蔣茉並蔣存義蔣存信幾個也聽說了，知道是出事了，一起趕了來。

  岑氏看著兒女們都來了，這才放鬆蔣苓，令孩子們都坐好，定一定神，把蔣芳遇著的事說了。

  蔣存義雖吃著蔣苓一個虧，也是自家兄妹的事，聽這她叫那宋三逼得動了手，也是沖沖大怒，握著拳頭道：「要是我在，不打斷他幾顆牙，我也不是蔣存義。」又向岑氏請纓，道是以後隨便哪個姐妹出去，都叫他扈從，看哪個不長眼的敢過生事。

  蔣存信聽說，喘幾口氣，同蔣苓道：「三姐往常辛苦應在了今日。」這話說得諸人都點頭，可不是，要不是蔣苓彈無虛發，許還壓不住那宋三，萬一叫他靠近了蔣芳的馬車，便是大梁朝風氣開放些，不算壞了名聲，可也噁心壞人。

  待到蔣茜蔣存義等安慰完蔣芳蔣苓，岑氏才教訓一番，吩咐兒女們謹言慎行，無事不要隨便出門，就是出門也要帶上部曲親衛隨從云云，幾個孩子們齊聲答應，岑氏點頭，也就叫他們退下了。

  又說岑氏看著兒女們退出，轉頭就寫了信到鎮遠候府去。雖然無憑無據的，倒也不能就說是鎮遠候府把蔣芳行蹤透露給那宋三，可要不去信警告一二，人不能以為魏國公府寬厚，只會以為他們懦弱可欺，還不借著蔣璋父子們不在京中，什麼齷蹉手段都使上來。

  是以盧氏就接著一封信，說蔣芳赴約，不想竟是遇著登徒子堵路，好在化險為夷，只也受了些驚嚇，如今不能來看董氏大娘了，不獨不能來看董氏大娘，她出閣那日也未必來得了。

  盧氏看著信，掩唇而笑，將信往几上一扔，信手點了個丫鬟來，使她往大娘房中，把蔣芳不能來了，連著她成婚那日送嫁也不能來的話告訴她，旁的事，一概不要提。

  丫鬟領了吩咐，往董雲清房裡走了趟，把盧氏的話說與董雲清說了。

  依著董雲清的心思自然是看中少年英雄的蔣存孝，無如董繼宗與盧氏做主將她配給了宋遼。便宋遼是建康大長公主的嫡孫，日後還好承爵，在董雲清心上多少有些意不平。是以想見一見蔣芳，好叫她知道並不是她貪慕虛榮，實是父母之命難違，哪想得到，聽著的竟是這兩句，只以為蔣芳量窄，不免也委屈起來，倒是把從前的愧疚拋開了。

  只董雲清哪裡知道，卻是盧氏與董繼宗兩個商議之後，由盧氏將蔣芳的行蹤透與了晉王妃，依著他們夫婦的想頭，既然董雲清嫁與了宋遼，宋遼又是晉王表弟，自家便與晉王一線，晉王即想著籠絡魏國公府，他們也該出些力，送些消息過去。

  只他們沒想著晉王妃能將這消息告訴了宋貴妃，宋貴妃轉手又送回了母家。便是宋貴妃的母家是安西候旁支，可在出宋貴妃之前在京中屬於提不起的人家，心胸見識不免有限些。

  等到宋延貴出生時，宋貴妃已經進東宮做了孺人，宋家已是沾了些許光的，人前有了些體面，是以得名延貴，忘名生意，自是希望延續宋氏富貴能世代延續的意思。

  宋延貴自幼叫阿公阿婆、阿爹阿娘耳提面命了，曉得自家一家的富貴都系在晉王母子身上，要晉王得登大位，宋家的體面還能超過安西候府，是以很願出力，叫他娶蔣芳也情願。

  只是魏國公府這頭怎麼也不肯接話，便是晉王妃下了請帖請蔣芳，魏國公府也能做出母女同時登門的事來，多少有些心灰。

  這日聽著蔣芳要往鎮國公府去的消息，這宋延貴自恃樣貌俊秀風流，竟是起了個叫蔣芳知道他品貌過人的心思。

  前頭倒是十分順利，把蔣芳堵在了半路，不想馬車裡居然有個兇橫的小娘子，人也就和車輪子差不多高，就敢出手傷人，言辭又犀利，將宋延貴的臉面剝得一乾二淨。

  宋延貴自降生以來幾時吃過這樣的虧，心中自是恨恨不已，不獨不反省自家立身不正才招此羞辱，反是暗暗拿定主意，等到晉王登基，必定要魏國公府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