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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光輝

2024-04-30 06:23:02 作者: 阿冪

  又說趙氏也收著蔣璋攻下隆昌城的消息,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依著天興帝的脾氣,若是蔣璋也是久無建樹,楊思靜就是他的下場。悲的卻是想起自家來歷。往前十六年,她也是捧在父母手上嬌養大的小娘子,金玉一般的人,不比岑氏差甚,只一朝國破家亡事事休,從前種種回頭再看,也不知是真是幻。

  只蔣璋立下功勞,魏國公府領著天興帝賞賜,趙氏說不得還要往多福堂與岑氏道喜。

  趙氏來在多福堂時,家內幾個郎君並小娘子們都到了。

  岑氏左手下是蔣存孝蔣存義蔣存信三個郎君,蔣芳等四個小娘子坐在岑氏右手下,人人臉上都有笑容。

  趙氏心下嘆息一聲,端正了神色,進房來要給岑氏磕頭,叫岑氏使人扶住了,岑氏臉上帶笑道:「阿趙不必多禮。」

  趙氏應了,起身站到岑氏身後,因她知道蔣存孝素來有心建立功業,如今倒叫二郎三郎占了先去,只怕心裡正不痛快。所以飛快的瞥了眼蔣存孝,卻見蔣存孝臉上都是笑容,半點愁容也沒有,心下不絕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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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聽著岑氏說是:「大郎,我知道你的心。你覺著二郎三郎都能為父分憂,你是大兄,怎麼能落在人後呢?我想著也是你孝心可嘉。只是你腿上的傷,可不是你說無礙就無礙的,只消御醫與我下個保證,我就放你去。」

  蔣存孝聽見岑氏這段,臉上幾乎放出光來,從椅上站起,走在岑氏座前,虎虎生風地打了幾拳,踢了幾腿,笑說:「阿娘,您放心,御醫必定說兒無事的。」

  岑氏回頭看了眼趙氏,又轉向蔣存孝道:「我只聽御醫的話。」說著又虛點幾下,「你可不許串通御醫搗鬼。你這才多大?真要坐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

  這話說得大有母親風範,便是趙氏在一旁聽著,也覺有理,原想勸幾句,叫蔣存孝再將養些時日,只到底自家身份低微,多福堂里,岑氏面前,哪有她說話的份,只得垂頭不語。

  倒是一邊的蔣茜聽著,不能放心,起身道:「大兄,平南陳哪裡是短時間就能建功的,你急甚?你養得好了,阿,阿娘也能放心呢。」

  不等蔣存孝接口,蔣苓也說:「大兄,你往陣前去了,家裡就沒男子了,萬一要有阿爹的同僚來賀喜可怎麼好?」

  這話說得連著蔣存孝也忍不住笑,過去揉揉蔣苓頭頂:「這些話你哪裡學來的。」

  一旁的蔣存義倒是不服,大聲道:「三妹妹,大兄往陳國去,家裡還有我呢,我不是男的嗎?」

  多福堂內諸人原就叫蔣苓引得要笑,叫蔣存義說了這句,一時都忍俊不禁。

  蔣茉自鄭氏叫岑氏打發去了普善寺,自家又跌斷了牙之後,就少見笑容。便是後頭往夏侯齊處上課,除著必要背的課文,也是能不開口便不出聲的。直到聽著蔣存智在軍前立下功勞,甚至隱隱蓋過了二郎,蔣茉心下得意,這才放開心胸。

  這時聽著蔣存義說這句,也把帕子掩了嘴笑,又道是:「三兄何不隨大兄一起往陣前去?」

  蔣茉這話同大蔣存孝蔣存智他們說都無妨,便是同蔣存信說,也不過叫人一笑,還要說聲小娘子頑皮得有趣,偏是蔣存義,那是無風還要起浪的,何況蔣茉起了頭,倒真是挑起了他的興頭來,立時轉向岑氏,要隨大郎一塊兒往陳國去,又說是:「阿娘,兒見著書本子就頭疼,拿筆還不如讓兒拿刀哩,您就答應了罷。」

  岑氏臉上原帶了笑容,叫蔣存義說了這幾句,笑容漸淡,眼角將蔣茉瞧一眼,又笑:「你這孩子又胡說,你阿爹要見著你去裹亂,只怕皮也揭了你的。」

  蔣存義不肯死心,還要再求,叫岑氏說了句:「夏侯先生將你們的功課都送來我瞧了。」

  聽著這句,蔣存義將頭一低,裝模作樣地抓果子吃,一個字也不敢再吐,卻是他自知功課不如人,莫說是二姐蔣茜了,便是多病的五弟蔣存信的功課還比他強些,哪裡敢再出聲,唯恐叫阿娘當著阿姐阿妹們的面問他功課的事,白丟了人。

  岑氏看著孩子們都不出聲了,這才又說:「你們阿爹阿兄即在前頭為國盡忠,你們在家盡好本分就罷,等你們阿爹回來知道也只有歡喜的。」說了便揮手叫孩子們散了,卻又把趙氏留下說話。

  趙氏覷著岑氏神色雖如常,可眼底卻沒了笑,知道她是不喜歡了。可依著岑氏的為人,就是四娘說話口沒遮攔些,她也不能真往心裡去,只不知她不喜歡是甚?莫不是為著大郎要往陳國去?

  岑氏把右手托著頭,左手點一點一旁的椅子叫趙氏坐。

  趙氏謝了聲,方斜簽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了,岑氏先是不說話,過了會才道:「大郎要往陣前去,你是怎麼想的?」

  趙氏聽了這話,只以為岑氏是認為大郎要往陳國去是與她商議過的,嚇得直起了身,臉上笑容立時僵了,停了片刻,方小心翼翼地講:「大郎君直將妾嚇了一跳,三娘說得有理呢,家中總要有個男子撐一撐的。」這話便是說她自個兒也是才知道的。

  岑氏倒是將手擺一擺:「大郎也是個有志氣的。看著弟弟們有了長進,他哪有不羨慕的道理。再者,我也是有私心的,一家子兄弟,總要個個都長進了,才是我們的福氣。只是他的腿傷,我到底放心,你好好問問他,若真是好全了,他要去就去罷。」

  趙氏再想不著岑氏留下她說的竟是這些,臉上的笑容再掩不住,向前傾身道:「夫人這樣慈愛,實在是大郎的福氣。」

  岑氏一笑:「大郎喚了我這些年阿娘,我哪有不為他著想的道理。他要能得個官職,你臉上也有光輝。」

  聽岑氏這幾句,趙氏抖了抖嘴唇,眼裡幾乎落下淚來,起身拜下,將額頭緊緊地抵在地衣上。自做小星十六年,趙氏這一回拜主母拜得最是誠心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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