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國讎、家恨、父子

  陸合潛伏大楚王朝百年之久。

  他攀爬百年，位高權重。

  這樣的人物，不貪財，不好色，潔身自好，在京城之中，著實少見。

  若位高權重多年，卻孑然一身，不免遭人懷疑，正是因此，陸合娶親一事，便是劉越軒親自定下的。

  在大楚之內娶妻生子，讓他洗清了許多的嫌疑。

  陸合的妻子，祖上也算權貴，她的祖父曾是大楚王朝戶部侍郎，後來戶部侍郎受冤入獄，判了斬刑，時隔三十餘年，劉越軒升任學士府少師，查一樁貪污案件之時，牽連到了舊案，才讓戶部侍郎得以昭雪。

  此女對大楚王朝，頗為厭惡，但經劉越軒撮合，與陸合成親之後，因陸合擔任禁衛統領，也不敢對楚帝有半分不敬。

  儘管陸合真正身份，驚動了大楚上下，但此女在震驚錯愕及苦惱等諸般情緒之後，卻也接受了這一層身份。

  

  反倒是陸合親子，自幼在大楚京城長大，學的是大楚王朝的法門，所見所識皆在大楚境內，自幼從大楚學府修煉，一步一步晉升，有著作為禁衛大統領的父親，也算是京城權貴子弟，結識了不少至交好友。

  在他眼中，自身便是大楚王朝之人！

  在他眼中，修行便是時刻準備著今後有成，為國效力，縱不能上陣殺敵，也可治理朝堂，利國惠民。

  在他長大之後，便知曉大楚看似繁榮昌盛，但在遙遠的東洲，被朝堂高層官員稱作是舊土故鄉的地方，有著更為龐大強盛的王朝，名為大德聖朝！

  這是大楚王朝最大的威脅，更悲哀的是，繁華無比的大楚，國力竟還遠不如對方！

  在他長大之後，大楚王朝最大的敵人，便也是他心中最大的敵人。

  他本還想著，時日綿長，大楚蓬勃發展，不乏自己這樣的後輩少年，今後必能讓大楚王朝遠勝大德聖朝，卻未有料到，在這一年，大德聖朝起兵，掀起了戰火。

  他沒有料到，大德聖朝攻勢竟然如此兇猛，大楚王朝的前線精銳不堪一擊，短短時日便有大片領土淪陷。

  可是他也沒有料到，堂堂大楚帝皇，竟然如此輕易便敗下陣來，舉國投降，將前線數千萬將士的流血犧牲，化作了空談。

  而更讓他心中無法釋懷的是，自家的父親，大楚禁衛統領，他此生最大的榜樣，竟是大德聖朝的諜子，也是最後擊垮大楚王朝的一道力量。

  他無法忍受，也無法相信。

  他想刺殺大德龍君，甚至想要刺殺父親陸合，再當場自盡，為國盡忠。

  他心中的執念，面對故人好友的異樣目光，化作了一股瘋狂的復國之念。

  ——

  大德聖朝，聚聖山，皇宮大殿。

  「可拿到了證據？」

  「證據確鑿。」高師低聲說道。

  「陸合可知曉此事否？」莊冥問道。

  「目前似乎並不知曉。」高師停頓了下，說道：「不過，陸合天賦極高，不單是修行方面，在統御諸事，用人識人等方面，都非俗類，否則也不會成為大楚禁衛統領……他究竟知不知道，卻也難說。」

  「陸合的才能，確實不俗，當年在莊氏商行，他便是朕的左膀右臂。」莊冥緩緩說道：「岳廷等人皆是將才，但唯獨陸合，乃是帥才！」

  「龍君覺得，陸合是否知曉此事？是有所察覺，故作不知？」高師遲疑了下，道：「還是涉及親子，不敢妄動……畢竟這是他的獨子。」

  「涉及親眷，再是明智之人，難免也會亂了心思。」莊冥沉吟說道：「他或許察覺了端倪，但從來不願往哪個方面去想。」

  「也或許是知曉了，但卻覺得翻不起風浪來，不會影響我大德聖朝根基，才暫時不作理會，尋找合適的解決機會？」高師問道。

  「朕更傾向於，他不願往這個方面去推測。」莊冥說道：「陸合的忠義，無須質疑。」

  「老臣倒有個想法。」高師思索了下，道：「此子諸般謀劃，乃是死罪，若不論罪，於法不合，而若論罪，又對陸合這等功臣過於殘酷……不若將此事交與陸合，讓他自行定奪？」

  「可！」莊冥輕吐口氣，道：「當年在大楚王朝，劉越軒暗中與陸合來往，就連陸合的妻子，都是經他撮合，你便將此事，交與劉越軒，由他去告知陸合。」

  「是。」高師施了一禮，就此退去。

  「……」

  莊冥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忽然嘆息。

  他如今本領，日漸增長。

  對外有無敵之姿，強盛萬分。

  內中宵小隱患，自有監察司處理。

  對他來說，這批暗中謀劃復國的大楚餘孽，都不足為慮，隨手便可滅除。

  但是總有諸般掣肘，例如此時……對於這個少年的處置，便讓他頗感為難。

  ——

  劉越軒接到師尊的消息時，正在巡察各方。

  當他知曉此事來龍去脈之時，卻也有些無奈。

  「這燙手的山芋，怎麼總是仍在我的頭上？」

  劉越軒拍了拍衣擺，朝旁邊吩咐道：「你等繼續巡察，本官還有要事，暫且回去一趟。」

  ——

  陸合府邸。

  潛伏大楚多年，面對陌生的大德聖朝，陸合總有些格格不入，昔年莊氏商行的故人，已寥寥無幾，少有幾人則是執掌重權，分布各地，又如岳廷這般閒散之人，也奉命在外。

  儘管這些時日，門庭若市，不少人前來恭賀，但陸合心中總有幾分恍惚。

  他當年是為莊氏商行，潛伏大楚。

  如今歸來，已不見莊氏商行，唯獨大德聖朝。

  「劉先生。」

  當陸合得知劉越軒前來時，倒有些難得的歡喜之感，往前迎接。

  劉越軒笑著說道：「初歸故土，可有不適？」

  陸合聞言，苦笑道：「確有不適，如今大德聖朝，改天換地，過往故人少見，故地建築都煥然一新，再無往日熟悉痕跡，但比之於其他人，倒也還好。」

  他是大楚王城的禁衛統領，不曾在前線作戰，不曾斬殺大德聖朝之人。

  倒是古山之流，率眾出征，為了取得大楚王朝的信任，為了在大楚朝堂攀爬得更高，手中染了不少大德聖朝將士的血，如今不好將他們身份公之於眾，否則恐引起亂象。

  正是因此，古山回到了龍衛部族，正在學習大德聖朝的種種，日後再尋個合適的名目，恢復他的身份，定為大德聖朝真龍學府的副府主。

  「多走一走，也就熟悉了。」

  劉越軒笑道：「如今的大德聖朝，比大楚王朝不知繁華多少，如此盛世，不單是龍君之才，也有你我的血汗功勞，也該多看一看。」

  陸合應了一聲，便要請劉越軒入內。

  但卻見劉越軒稍微擺手，笑容稍斂，道：「我今次來，是有正事。」

  陸合見狀，不由神色肅然，道：「先生到此何事，可是外界有變，須得調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