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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5 讓人開口的小把戲(二更)

2024-05-26 21:41:27 作者: 暖笑無殤

  風大雨疾的涼意並不會有分毫傳進御書房去。

  不管外面是什麼樣的惡劣天氣,御書房裡自是龍涎裊裊而霧氣氤氳著,若非此刻氣氛陰冷詭譎,倒的確是個愜意安靜的好去處。

  夜明珠的幽冷輝光里,平日裡看起來溫和寬慈的臉頰,此刻刻板而冰冷,有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固執。

  而他面前的一方漢白玉磚上,蜷縮著被五花大綁的少年,其貌不揚,卑微又可憐的樣子。

  已經昏過去了。

  陛下龍顏大怒,總要有人承受雷霆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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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只有四人,小太監自是首當其衝,沒熬過二十板子,暈了。若非擔心太傅說皇室殺人滅口,怕是陛下定要活活將人打死才算。

  宮中下人,特別是地位低賤的下人,譬如,倒夜壺這般的,大多抗打——主子們平日裡但凡有個心裡不暢快的,便是見了他們都覺得惱火,動輒打罵那是常有的事情。如今這二十棍子都沒抗住就暈了的……倒是少見。

  常公公心中已有計較。

  陛下和太傅自是不會知道這其中細節,常公公卻是知道的。平日裡卻也鮮少戳破點明,畢竟都只是生存的手段……今次卻不同。

  他招招手,對著外頭腿都在打顫的小太監。對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帝,見對方沒有反應,才小心翼翼地貼著牆壁湊了過來,聽了常公公低聲吩咐,臉色一白,卻也還是下去了。

  待人離開,皇帝才沉聲發問,「你這是作甚?」

  常公公彎腰,笑呵呵地,「回陛下,一些讓人開口的小把戲罷了。」

  又是無言。氣氛生疏又尷尬。

  沒一會兒,小太監去而復返。手裡多了盆水。

  太傅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沒說話,卻也沒什麼興趣——潑水這樣的把戲,多少有些小兒科了吧?若是真的受過訓練的人,對疼痛感相對會更加麻木一些,即便是傷口撒鹽,該咬死不認的還是不會認,該咬死裝死的還是裝死。

  太傅靠著椅背,容色懶散,氣勢卻盛。卸了一身清正儒雅的韻,只剩下骨子裡的強勢和生冷。怕是難成,他想。

  常公公小碎步迎了上去,接過對方手中水盆,擺擺手,帶著他一如既往彌勒佛般的笑容。待對方退開,他才端著水盆走到昏睡的小太監面前,兩三步的距離,衝著人裸露在外的傷口緩緩一潑。

  真的很緩。

  興許是年紀大了,常公公的言行舉止素來帶著幾分遲緩的蹣跚。今次如是。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水盆還未收回之際,本來昏死過去的小太監突然「嗷」地一聲,整個兒彈跳了起來。彈起來以後他也不說話,只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著滿地打滾,表情疼痛猙獰嗷嗷地叫。

  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在雕刻著蘭花的漢白玉磚上來回摩擦,堅硬、參差的磚石,讓本就猙獰的傷口愈發慘不忍睹,鮮血染紅了漢白玉,血水滲進雕刻的縫隙里,形成血色的溝渠蜿蜒開來。

  皇帝皺著眉盯著,很是嫌惡,「既是醒了,該交代的交代了,尚且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小太監卻仿若已經瘋魔,完全聽不進人話般,只抱著膝蓋嗷嗷地打滾。

  不是水,也不是鹽水……

  「潑的什麼東西?」他問常公公。

  常公公抱著那水盆,笑容可掬地,沒有半點兒氣性般,笑呵呵地,「回太傅的話,摻了辣椒的水。宮中太監宮女若是不聽話,罵了打了,若仍是不悔改,大抵就是潑些辣椒水,老奴這宮中大半輩子,還沒有見過受得住辣椒水的硬骨頭……」

  倒是狠辣。

  這會兒怕是想說,也難開口了。

  半盞茶,數度暈厥,小太監終于于又一次地幽幽轉醒之後,有了張口說話的力氣。只是嗷了這許久,聲音嘶啞到像是最遲鈍的鋸子來來回回地拉扯著木床腿般的難聽,他說,「我說。」

  入宮為奴之後的第一次開口自稱,「我」,卻也註定只是最後一次。

  ……

  御書房裡血腥肅殺,而御書房外……風雨越來越大。

  整片天地都暗沉沉的像是年代久遠的水墨畫。

  這樣的雨天,若非逢年過節等極為正式的場合,是不會有宮妃前去皇后寢殿請安的。皇后娘娘這幾年每逢陰雨關節都會隱隱作痛,是以總憊懶嗜睡不願起身。宮妃們自是不會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是此事,她從未同時歡說過,怕那丫頭擔心。明明還是個孩子,卻總愛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像個小大人。

  皇后一人,在偏殿的窗前,已經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腿腳冰冷到近乎於麻木。嬤嬤從外頭進來,收了油紙傘,身子大半都被雨水打濕,她隨手撣了撣,撩了帘子進來,攜風帶雨的涼意倏忽間灌了進來。

  皇后攏了攏衣襟,沒有轉身,只輕聲問道,「她……離開了?」

  「是。」嬤嬤上前,將屏風上的披風為皇后披上,才後退半步說道,「大小姐派了小憐去時府請的片羽姑娘,片羽姑娘本事大,這會兒兩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娘娘,您這是何苦兜這麼大的圈子放大小姐離開?」

  何苦啊……

  原也的確打算按照父親的意思,將她留在這宮中三日,待地一切塵埃落定再和盤托出,不管她是原諒還是怨恨。彼時也覺得,不管這丫頭對自己是何態度,自己都能欣然接受——這是保護她的最好方式。

  若三日之內,找到了陸家眾人,自是虛驚一場,歡歡不必經歷這三日的提心弔膽度日如年,自是最好。

  若……那也至少讓她多了三日不知情的平靜。

  即便被怨恨,也值得。

  那時都已經想好了,就裝病吧。那丫頭心軟,見著自己病了,定是會留下的。

  可轉首沒走兩步就看到……滴落在廊下的血跡。

  一滴,又一滴,濺落在地面的血跡,是這煙雨山水裡,最灼人的色彩。甚至能想像得到那丫頭死死咬著嘴唇、指尖狠狠嵌進了掌心的樣子。

  該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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