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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心力交瘁的徐太守(五更)

2024-05-26 21:15:07 作者: 暖笑無殤

  一個滿身「臭毛病」,一個自覺學了其萬分之一的「臭毛病」,骨子裡都是貫徹食不言、寢不語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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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起用了一頓沉默的早膳,和許多年前一般,慢條斯理,舉止優雅。

  顧言晟並不比時歡大多少,可幼時那段經歷,總讓時歡心底里有些怵這位表哥,像是面對族中不苟言笑的長輩的那種怵。但到底是朝夕相處過那麼多日子,又有幾分旁人不及的親近和依賴。

  用完了早膳,碗筷很快撤下,少女端上銅盆,盆里裝了大半的溫水,水面上飄著茉莉花花瓣,另一個女子托著茉莉花香的胰子,剩下一個,托著的托盤上是兩方摺疊地整整齊齊的毛巾,都是恰到好處的溫度。

  這都是顧言晟隨侍的丫鬟,各個美若天仙。

  這人,千里迢迢來一趟太和郡,當真是興師動眾得很。

  流程繁複地洗了手,少女們低著頭沉默退下,明顯訓練有素的樣子。時歡若有所思,「你倒是半點不避諱……聽說三皇子最是清廉愛民,每日早膳不過一碗白粥。」

  顧言晟笑笑,斷過新上的茶壺,替時歡到了茶,遞給她,「暖暖手……避諱又如何,我若韜光養晦,他反倒疑心重,倒不如舒舒服服做個閒散皇子,不問政事,不涉朝政……左右,我只要不犯謀權篡位的大罪,他總不好動我。一生榮華富貴自是少不了我的。」

  這倒是實話。

  彼時皇帝下了那道聖旨,以時家女擇天下,看似皇恩浩蕩,其實卻是將整個時家架上了進退維谷的境地。一介女流之輩,如何擇帝?說白了,還不是整個時家在選?為了滿門清譽,顧言晟便已經從帝位人選之上除名了。

  不僅如此,時顥位居右相,皇帝便又娶了左相的女兒,如此,朝堂、後宮,兩相制衡,誰也壓不過誰去,皇位因此顯得格外穩固。

  時家,看似榮耀正盛,其實如履薄冰。

  顧言晟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沒喝,端在手中悠悠得晃,看著其上一片細小的碎浮葉,眉頭蹙了起來——顧言宸殿下自是見不得這麼不講究的茶水。

  他擱下茶杯,眉頭並沒有鬆開,「來時母后讓我帶句話。」

  時歡,「嗯?」

  「她說……時家今非昔比,早已是陛下心中一根拔之而後快的刺。但這根刺早就不是他想拔就能拔得了了,所以……她要我叮囑你,她知你素來顧全大局,但又擔心你太過於顧全大局。」

  「如今的時家,護住一個你,還是護得住的。你隨心就好。」

  秋風起,院中落葉掃了又落,總帶著幾分蕭條感。日光從落了大半樹葉的樹杈里打落,明晃晃的帶著些許暖意,但風依舊是涼的,那涼意從指尖、手背傳遞到四肢、脊背。

  顧言晟的一番話,卻像是一小簇火苗,輕輕落在身體的某一處,微弱,卻熨帖。

  隨心……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最是奢侈。家族百年,數代人辛苦積攢下來的基業,像是一艘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大船,外人諸多艷羨,可只有自己知道,在茫茫浩瀚無邊的時光洪流里,僅僅只是躲避暗礁、風浪,就已拼盡全力。

  哪還顧得上是否隨了心。

  時歡輕輕擱了手中茶杯,斂著眉眼微微地笑,那笑意從心底散出,化了眼底所有的漠色,讓她看起來格外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帶著江南女子的婉約,「我曉得。總不至於委屈了自己。」

  聽上去格外像真的。

  但顧言晟知道,這丫頭啊……慣會委屈了自己。

  他無聲嘆了口氣,瞧了瞧天色,起身,彎腰將方才坐出來的褶皺一絲不苟地撫平了,才道,「走吧,老爺子應該起身了。前陣子送去母后那邊的信上說,今年身子骨好多了?」

  「嗯。傅家老太這兩年總送些藥過來。其實原也沒有帝都收到的消息那麼嚴重……只是擔心陛下那邊催著回去,才說得嚴重些。」

  顧言晟去年來過,大體也猜到是這麼回事。但身子骨不好也是真的,年紀大了,秋冬季節總有些這邊疼那邊痛的,即便是醫術再好的太醫,也開不出根治的方子來。

  正說話間,看到一個陌生的小丫頭從裡頭出來,一身黑色緊身衣,有些江湖氣,不似府裡頭丫鬟的打扮,走到跟前對著顧言晟行了禮。顧言晟眼神犀利地將對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才問,「新來的丫頭?含煙呢?」

  那目光銳利,像是帶著寒芒,時歡尚不曾覺察,片羽卻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刺探。

  「嗯,叫片羽。」時歡並未過多解釋,披好披風,「走吧。」

  顧言晟提步跟上,無意間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小丫鬟——對方低著眉眼跟在身後,沉默、內斂,甚至看上去有些不合時宜地悶,但……是一個讓人第一眼就有些忌憚的小丫頭。

  ……

  晨間起了點霧,不是很大。虛虛實實地籠在將亮未亮的天地間,有種少女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欲拒還迎。

  早起的人已經起了,睡著的人還睡著。

  徐太守屬於後者,這兩日他有些心力交瘁,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卻也睡得不安穩,翻來覆去地半睡半醒狀態。

  驀地,院中重物砸落的聲音一下子將他驚醒了。

  三兩步扯過屏風上的外袍,一邊披一邊匆匆推開門,就和聽到聲音趕來的侍衛打了個照面,目光齊齊落在院中多出來的一個格外醒目的大麻袋上。

  侍衛上前解開,裡頭滾出一個人來。

  已經死了。

  懷裡一封認罪書,詳細交代了自己接私活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全過程,並在信中指名道姓那人便是如今如日中天的禮部沈侍郎。

  太守夫人堪堪穿戴齊整,過來探頭一看,目光落在那信箋末尾,臉色都嚇白了——一枚血色傀儡印記,在昏暗的光線里,觸目驚心。

  影樓。

  徐太守沒有說話,良久,將手中信箋仔仔細細疊好,貼身存放,交代手下,「將屍體送到地牢里,讓仵作過來驗屍。記住,別被任何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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