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羞愧 早膳

  因為沈茂是俞氏的兒子，所以俞氏疼愛沈茂。

  俞氏心知提起高氏，沈茂會難受，所以她不說;俞氏心知沈茂如果知道她被丫鬟欺負，他會難受，更會損了他和顧琴的夫妻之情，所以她不說；俞氏心知......

  俞氏是真的愛沈茂這個兒子，所以寧可自己委屈。再看沈茂這個兒子又做了什麼？老母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被一個丫鬟欺負騎在頭上，他竟一無所知。

  相比之下，沈茂這個當兒子的，的確是太無心，更是失敗。

  「撲通——」

  沈茂再次跪在俞氏的面前，拼命磕頭，額頭貼在碧藍描花瓷磚上發出的沉悶聲，聽得人心頭一跳。

  俞氏沒有阻止沈茂磕頭，如果沈茂只是對不起她，那她作為母親，可以原諒沈茂這個兒子，但是這一次顧明卿差點出事，俞氏怎麼都沒辦法輕易原諒沈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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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磕了多久，沈茂再慢慢停了磕頭的動作，轉而伏在地上哭泣。不同於在書房時的放聲痛哭，沈茂此時是壓抑著嗓音，發出低沉而又悲戚的嗚咽聲，聽得人心裡無端一沉。

  「明卿這段日子就跟我一起住，她的那些丫鬟你看著辦吧。」今日俞氏受的打擊也不小，此刻真的是不想再見到沈茂。

  俞氏頗有些心灰意冷地擺手，只恨不得沈茂立即從她的面前消失。

  顧明卿就住在俞氏屋子的碧紗櫥後。俞氏和顧明卿兩人只隔著一層薄薄的黃梨木雕花隔扇門，對方那兒稍微有點動靜，另一方立馬就能知曉。

  原本俞氏是想跟顧明卿睡在一張床上，還是顧明卿拒絕了俞氏。俞氏睡眠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立馬就會醒來。顧明卿擔心影響俞氏的睡眠，這才說服俞氏，她去碧紗櫥睡。

  第二日，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進屋內，顧明卿便睜開了眼睛。因為才剛剛醒來，顧明卿眼底的睡意未完全消散，顯出幾分欲睡未睡，欲醒未醒的迷糊憨態。白瓷般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愈發晶瑩如玉，濃密卷翹的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眨個不停。

  顧明卿醒來後沒多久，俞氏也醒來了。

  俞氏是知道顧明卿的作息，知曉顧明卿這會兒也該起來了，這才吩咐下人進來伺候梳洗穿衣。

  顧明卿身邊的下人昨日就被俞氏交給沈茂處理了，所以現在只能由俞氏的丫鬟伺候顧明卿。

  在俞氏和顧明卿梳洗，穿衣後，豐盛的早飯也準備好了。

  只見在一張圓紅木桌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粉瓷彩金的碗碟，盛放著各色精緻點心，還有最靠近俞氏的碗裡盛著熱乎乎的燕窩粥。這是俞氏特地吩咐的，每天早上拿上等燕窩和冰糖，用銀銚子熬成粥，最是滋陰補氣。俞氏的燕窩一年到頭，未曾有一天斷過。

  俞氏將面前的燕窩粥遞給顧明卿，柔聲道，「妞妞，趕緊把這燕窩吃了。」

  顧明卿立馬將放到她面前的燕窩粥退還給俞氏，聲音雖輕，卻含著令人難以拒絕的堅定，「奶奶，這燕窩是給您補身子的，您趕緊吃了。您身體好，我才高興。」

  一碗燕窩被顧明卿和俞氏兩個推來推來，最後還是俞氏將燕窩吃了。

  顧明卿這才舉起筷子夾了離她不遠的綠茶糕，糕點一入口，輕輕一咬，濃濃的龍井茶味便溢滿了口腔，還有牛奶的香甜，兩者混合在一起，真是極佳的美味。

  顧明卿吃著糕點，思緒卻不禁散開。

  要說顧琴對俞氏和原主的表面功夫做得真是不錯，一日三餐從未苛待過俞氏和顧琴。

  怎麼說顧琴這個人呢，要說她私下折磨俞氏和原主，那真沒有。顧琴將錦瑟這樣大膽，不知尊卑的丫鬟送到俞氏身邊，心裡想的肯定不是折騰俞氏這個婆婆，而是希望俞氏能學會當一個侯府太夫人，最起碼說話做事別一股子鄉下土味。

  不過顧琴的眼光不怎麼樣，選中的錦瑟真是心比天高，壓根兒看不起俞氏。當然了，不排除顧琴根本沒認真挑人，只要大體上能過去就成。

  衣食住行，顧琴幾乎將能給的全給了俞氏和原主。這也是俞氏為何一直受委屈，卻藏在心裡不說的重要原因之一。

  顧明月踩低原主，抬高她自己，俞氏知道，不敢聲張。

  俞氏被錦瑟一個丫鬟踩在頭上，俞氏委屈，不敢告狀。

  原主被顧明心害的落水，差點死去——不對，原主可不是死了，現在的顧明卿非原來的顧明卿。俞氏見「顧明卿」活著，仍舊選擇忍氣吞聲。

  顧明卿回想起她穿越到這具身體上，那時原主的意識還未完全消散，但是極為虛弱，她只留給顧明卿一句極輕而又虛弱的囑託，「奶奶，幫我照顧奶奶。」

  顧明卿想著，不禁有些晃神。

  「妞妞你最近咋——」

  顧明卿正想著事情，俞氏的聲音忽地在耳邊響起。

  顧明卿轉頭看向俞氏，眼底清澈一片，只有些許的不解疑問，柔聲問道，「奶奶，我怎麼了？」

  俞氏看著眼前熟悉的臉，聽著那熟悉的嗓音，心裡不禁暗暗責怪自己，她真是想太多了。

  俞氏歉意一笑，「是奶奶想差了。奶奶總想著你最近的性子似乎是有些變了，奶奶老糊塗了，咋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顧明卿低垂著眉眼，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圈下投下一片陰影，在俞氏看不到的地方，顧明卿如水的眸子逐漸變得深沉而又深邃。

  俞氏只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任哪個小姑娘知道自己要被繼母算計嫁進狼窩，都會害怕，再軟弱的人也要變得厲害。

  吃完早飯，俞氏和顧明卿正端起青瓷繪山水的茶杯漱口，這時，一年約十二的丫鬟急匆匆，很有些慌不擇路地跑了進來。因為太急切，她的左腳差點絆到右腳，險些摔倒！好在被一個年長的丫鬟扶住，這才沒摔了個馬大哈。

  丫鬟來到俞氏和顧明卿面前，行了個禮，便說道，「啟稟老夫人，二小姐，鐵夫人帶著鐵小姐來了，鐵夫人正跟夫人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