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陷井
2024-04-30 04:54:17
作者: 無非由
自從拒絕了寧西王的下聘,君家就一直沉悶得令人發慌。雖然君望祖不忍心讓女兒進王府受苦,但得罪了寧西王,總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徐麗珍天天在家裡嘮叨,說什麼大禍臨頭啦,鬧得君望祖是不得安寧,一連幾天算錯帳。
君亦休身體雖無大礙,心事卻更重了。有時候一個人在屋裡呆坐,冬日的記憶會不經意地闖進她的腦海中,令她心中隱隱作痛。他會來提親,的確在她意料之外,但君亦休心裡很清楚,他要她進王府為妾,不是因為對她當真有情,只不過他不允許他的女人,如此地不馴。元宵燈會那晚,他就說過,對她的責罰很快就會來,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責罰,竟然是要她嫁他。
君亦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許只有他才會想得出這樣的「責罰」,要她去他身邊,徹底地磨光她的意志和氣力。可這一次她要讓寧西王失望了,因為她不會再輕易把自己交給一個沒有真心待她的男子。
君亦休看著手中的經書,輕聲嘆道:「亦休啊,亦休,希望從今以後,你真的能釋懷一切,擺脫一切。就算是明日就死了,也是無悔無愧的。」
燕兒端著一盆月季花走了進來,見她又在自言自語,不由得笑道:「小姐!你又在發什麼呆?你的身子好了許多了。無花師太說,難得小姐心這麼靜,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君亦休放下經書,輕聲嘆了一口氣,道:「會好起來?也許吧。生死對於我來說,好象不那麼重要了。不知道圓兒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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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愣了愣,說道:「夫人說她去親戚家裡玩,想必是玩得高興,連家都不想回了。小姐還操那些心!」
君亦休暗了眼光,她心裡清楚,亦圓多半是離家出走,絕不是去哪家玩幾天那樣簡單。可是寧都城那麼大,哪裡去尋她?還有那個游自鋒,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可他對圓兒的事,為何還那麼有興趣?她想到這裡,不禁心情暗傷,她縱然有萬般心事,而在這個世上,卻沒有一個人能讓她真正傾吐煩悶。有時候,她常常會對著眼前的梅樹發呆,又會被燕兒取笑,這才回過神來,集中精神去看經書。
轉眼過了半月,君亦休每日譯經服藥,不敢懈怠。這日又在院中看書,卻見燕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府里來了好多官差,好象出事了。」
君亦休愣了一下,難道……是逢魔谷的人來了?還是寧西王……她也不由得慌了一分,急忙進了前廳,果然見到有官差站在院裡,徐麗珍坐在堂前抹淚,連忙上前問道:「二娘,發生什麼事了?爹呢?」
徐麗珍抬眼見是她,長嘆一聲,哭道:「亦休啊,我們君家這下完了。你爹……你爹在屋裡……」
君亦休勸道:「二娘別傷心,有什麼事總有辦法解決的。我……去看看爹。」說著,她一路進了內堂,見父親站在祖宗的靈位前發呆,不由得愣住。君望祖回頭看了看她,臉色灰敗,雙目有淚,欲言又止。
君亦休慢慢地走到父親跟前,輕聲道:「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是圓兒出了什麼事?還是……」
君望祖低頭嘆氣道:「你妹妹……走了,倒是好了。如今君家倒了,她倒不用受牽連。」
君亦休一驚,問道:「爹!怎麼了?」
君望祖愣愣地看著她,說道:「亦休,是爹對不起你們。我們君家以布匹生意起家,在寧都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商賈,但還是小有些成就。想不到……幾代人的家業,竟然會毀於我手……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君亦休見父親眼眶發紅,淚光閃動,似乎真的是傷心致極,忍不住上前抓父親的胳膊,急聲道:「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女兒!」
君望祖扶著她在一旁坐了,方才嘆道:「亦休,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爹告訴你也無妨。你知道蕭家吧?」
君亦休疑道:「哪個蕭家?」
君望祖道:「難為你了,你自小被我管得太嚴,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那蕭家住在城南,與我們君家一樣,都是經營布匹生意。本來一直以來,兩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前些日子,蕭家突然派了人來,說想收購我們君家的鋪子,在寧都城裡獨家經營生意。」
君亦休愣住,問道:「他們……想擠兌我們不成?」
君望祖道:「這生意是祖上傳下來的,我怎麼能隨便給人?況且我們一家大小,還要靠這生意養活。雖然你大哥離家這麼多年,但我總想著他有朝一日能回來,我們這份家業,始終是要交給他的,萬不能敗在我的手上啊。」
君亦休道:「難道,我們不答應,他們還耍橫不成?」
君望祖道:「耍橫還不至於,只是當時鬧得很不愉快。是爹太小瞧了他們,以為生意不成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五天前,店裡突然來了個京城的人,說是想訂購一批上等絲錦。那人一身的氣派,看起來就非富即貴,出手又十分闊綽,於是爹想,如果能做成這筆生意,那對我們君字招牌,可是大大的有利。」
君亦休怔怔道:「難道他……是個騙子?」
君望祖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萬沒想到,收了訂金,也訂了貨,簽了契約,那些貨……竟在一夜之間……被燒光了。」
君亦休驚得站了起來,叫道:「燒光了?!怎麼會這樣?」
君望祖道:「是工人不小心,看管得不利。我本想馬上再去進一批貨來,就算是虧錢,也不能失信。哪知道,市面上所有的絲錦,都被蕭家收購完了。我只有厚著臉皮去找他們,可是他們說什麼都不願出讓……如今交貨的期限已到,那訂貨的大爺見我們交不出貨,說我們詐騙,要鬧上官府去!」
君亦休急道:「爹!難道只有他們才有貨嗎?就不能去別的地方調貨來?」
君望祖嘆道:「唉,爹也不明白那蕭家怎麼突然如此神通廣大,整個西藩之地的上等絲錦,都被他們統統訂走。我們要想訂到貨,最快了也得等到明年,要不……就只有去境外或是別的藩地了。可是哪裡來得及啊!」
君亦休呆住,整個西藩之地……怎麼會這樣?她不敢細想下去,喘了一口氣,問道:「爹,不如……再去求求蕭家!生意不在了,可以再來。若是那人真的告到官府去,那就算我們傾家蕩產,也不敢保證爹爹不會吃官司啊!」
君望祖苦笑一聲,道:「你以為爹爹沒有去求過他們?爹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可是……他們就是鐵了心,不肯出讓。唉,這次……是天要亡君家了。」
君亦休驚道:「不會的!爹,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會有辦法的。再想想……」
君望祖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髮,輕聲嘆道:「亦休,你娘死了這麼多年,我實在有愧於她。事到如今,有些話,我……」他直直地望著這個女兒,狠了狠心道:「我告訴你吧,你娘……實是因我而死。」
君亦休驚得說不出話來,瞪著父親呆住。君望祖的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仰頭嘆道:「世人都以為你娘是病死的,只有你大哥和我,知道其中內情。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們,可是現在……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想再瞞你。」
他睜著一雙老淚縱橫的眼,看著女兒驚愕的面容,低頭苦笑道:「你若是恨我,我沒有什麼怨言。只是若有一天,你大哥能回來,你告訴他,爹……愧對於他和他母親。」說著,他的身子禁不住顫抖,雙手掩住面龐,低低道:「報應,這真是報應啊!」
君亦休心中不忍,正想上前勸慰,卻見門「砰」地一聲被撞開,衝進來兩個衙役,高聲叫道:「君望祖!有人告你詐騙謀財,跟我們上衙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