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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契丹女

2024-05-26 10:43:59 作者: 15端木景晨

  第242章契丹女

  半下午的時候,天放晴了,稀薄的日光透過重重疊疊的雲層,將光線鋪滿了庭院。

  凌青菀和石庭在屋裡說話,蓮生坐在一旁,守護著他們。

  石庭今天沒有痛,只是特別冷,怎麼也捂不暖。

  午後的光陰溜得特別快,不過片刻的功夫,已是黃昏。銀紅色大濃流蘇的窗簾之外,半樹斜陽似錦緞紛披。晚霞將金色的光芒籠罩庭院,虬枝就批了件金色的外裳,華麗穠艷。

  「派些人守住這院子!」凌青菀眼瞧著時辰不早,該起身回家了,又一遍叮囑石庭。

  她覺得石庭太自信了。

  這院子不守住,下次再有人進來,應該怎麼辦?凌青菀不敢想像。

  「嗯。」石庭懶懶應了一聲,眼帘半垂,要睡著的樣子,聲音輕柔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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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再來看你。」凌青菀道。

  石庭立馬睜開了眼睛,說:「你再敢帶毒蠍之類的藥物給我,我就要翻臉無情了!」

  凌青菀這幾天,翻遍了古醫書,想尋個驗方可以救活石庭。她昨天翻得一個驗方,說將二兩的大毒全蠍研磨碎了,不用煎湯,直接拌在飯里咽下,可以治療情志上的疼痛。

  全蠍的確有通絡止痛的作用,可是石庭這病,完全用不上,還噁心。

  凌青菀哄了他半天,他才把那全蠍給吃了。

  現在胃裡還難受。當時凌青菀哄石庭吃,安檐就坐在一旁,無動於衷,石庭都氣死了,這兩個人合夥欺負他!

  「好,不帶。」凌青菀從善如流。

  這些天,石庭還是挺樂觀的,只要有三分精神,他都會撐起七八分,和凌青菀逗趣,甚至還會說些情話給凌青菀聽,故意氣安檐。

  安檐就會冷冷瞥他一眼,然後繼續裝聽不到。

  但是凌青菀明白,石庭這是把這段時光當最後的日子來過。

  對自己的病,石庭已經不抱希望了,他將什麼都看得很開。

  心放寬了,他的情緒也好轉了很多。

  「回去吧。」石庭瞥了眼窗外,艷紅的夕照落在屋子裡,仿佛花開絢麗,竟有幾分繁華熱鬧。

  石庭的心情不錯。

  他在等死,等待的過程中,一切都沒有沒意義。然而,很多微小的事,又很有意義,那些平時沒有留意過的一草一木,佳人一顰一笑,全部映入了石庭的眼帘。

  比如這夕陽,石庭頭一回覺得瑰麗嫵媚。

  石庭心情不錯,對凌青菀道:「馬上就要過年了,不必過來,要不然家裡交代不了。你要是找到了什麼古藥方,派人送來就行了。」

  「我有分寸,你不用擔心。」凌青菀道。

  石庭覺得她沒什麼分寸。

  她要是有分寸,就不會這些天,天天守在這裡了,都不歸家了。

  石庭也懶得說什麼了。

  凌青菀回家之後,一直有點沉默,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想的事情太多了,讓她看上去很恍惚,連大哥喊她她都不曾聽見。

  「菀兒?」最終,大哥在她的頭上輕輕敲了下。

  凌青菀這才留意到她哥哥站在身後,笑著叫了聲大哥:「今天回來這麼早?」

  凌青城點點頭,笑道:「快過年了,我該準備的事都準備好了,所以回來早。」

  凌青菀頷首。

  「好幾天都沒遇到你,娘說你最近比較忙,忙什麼呢?」凌青城問她。

  他的語氣很是不經意,但是問完之後,立馬目光炯炯盯著凌青菀,似乎想從她臉上尋出蛛絲馬跡。

  「不忙什麼。」凌青菀道,神色微黯。

  凌青城看了她幾眼,見她似乎不打算解釋,不知何意,笑笑不再追問這個問題,而是轉移了話題:「娘說,蕊娘的事你不同意?」

  凌青菀不置可否的嗯了聲,不想多談。

  凌青城沉吟片刻,道:「認真說起來,我也覺得不是很妥善。蕊娘她畢竟不是在咱們家裡養大的孩子......」

  他覺得蕊娘的身份,疑點實在太多了,不適合將蕊娘推到風口浪尖去。

  以安檐父子的地位,遮掩蕊娘的身份是容易的。只可惜,服侍過蕊娘的人,一個也不能留,到時候要死人的,這點叫凌青城不落忍。

  「這些無關緊要,只要他們想讓蕊娘進宮,自然可以遮掩。」凌青菀淡淡道,語氣里有點嘲諷。

  明明是進宮為後,極大的富貴,簡直祖墳冒青煙的好事,怎麼到了凌青菀口中,就變成了凌家賣女兒一樣?

  凌青城也不甚明白。

  「你和四弟的口吻倒是一樣。」凌青城無奈道。

  他們兄妹倆往正院去,準備去給景氏請安,然後在路上遇到了凌青桐。

  凌青桐和往常一樣,從來不沾家,到處跑。

  「二姐姐!」凌青桐追上了凌青菀和凌青城,然後暗搓搓的拽住了凌青菀的胳膊,似乎有話想單獨跟她說。

  大哥就笑了,道:「你們倆神神秘秘的,還瞞著我?」話雖然這樣說,大哥並沒有為難他們,繼續往前走,去了母親的院子。

  大哥總是像個慈祥的長輩,將他的善解人意無限給弟妹們,很寵愛他們。

  「怎麼了?」等大哥走遠了,凌青菀才問四弟。

  凌青桐神色焦慮,看了看四周的下人,沒人留意到他,他就悄聲對凌青菀道:「二姐,你帶著你的行醫箱,跟我出去一趟,可好?」

  天色已晚,天際的晚霞已經散去,庭院被夜幕籠罩,燈籠昏黃的光鋪蓋在他們身上。

  凌青菀躊躇片刻,說:「都這麼晚了......」

  「二姐姐,求你了!」凌青桐急促道,「再不走坊門就關了,咱們更加出不去。」

  冬夜來得比較早,天黑了還沒有起更,所以城裡尚未宵禁,出去還來得及。

  凌青桐說了個「求」字,讓凌青菀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當即道:「好,你等等我。」

  她立馬回去把石庭的行醫箱背了出來。

  凌青菀讓小丫頭給景氏留了個句話,就和凌青桐出門了。

  馬車已經等在門口。

  車夫駕車,沒有小廝和丫鬟跟著,直接往南而去。

  「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生病?」凌青菀問凌青桐,「我都跟著來了,還不能知道嗎?」

  「是......是我的一個朋友。」凌青桐道。

  「什麼朋友?」凌青菀又問。

  應該是前世的朋友,而非現在今生的。家裡除了凌青桐,沒人知道。

  「你見到就知道了。」凌青桐道。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說,「她高燒不止,不讓請大夫,我只得求你了......」

  凌青菀點點頭。

  她沒有再問是誰。

  馬車一路往南,都快到了昭池坊附近,這才慢慢停下來。

  凌青桐對車夫道:「你去老宅吧,回頭再到這裡來接我們。」

  「四少爺,這黑燈瞎火的,只怕不妥吧?小人回去沒法子跟太太交代啊。」車夫有點膽怯。

  凌青桐掏出一個銀錁子,大約有二兩,給了這位車夫,說:「天寒地凍的,你去昭池坊買些酒吃。回頭太太問起,就說我們到了老宅。」

  這車夫有點嗜酒。

  他猶豫了下,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也說:「你拿著吧!」

  車夫就連忙接了,歡天喜地給凌青桐道謝,然後驅車走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

  臘月底的夜晚,沒有半點月色,碧穹繁星點點,似黑絲絨盤子裡託了無數的珍珠,流光溢彩。

  直到車夫消失在視線里,凌青桐才拉了凌青菀,姐弟倆沿著坊牆的牆根,摸索著往前。

  雖然到處黑黝黝的,視線適應了濃郁的黑,倒也勉強看得清楚路。

  「還有多久?」凌青菀悄聲問凌青桐。

  凌青桐噓了聲,示意凌青菀別說話,繼續往前走。

  寒意四涌,凌青菀雙手露在外面,已經凍僵了。她好幾次差點跌倒,都是凌青桐攙扶著她。

  這裡和昭池坊只隔了兩條街,凌青桐非常熟悉,甚至哪個地方有坑窪,他都知道。

  他們繞過了兩條街,然後宵禁的鐘聲響起,已經關了坊間的大門。

  凌青桐帶著凌青菀,繞到了一處坊牆的後院。

  有個小小的洞,掩蓋在矮矮的冬青樹叢中。扒開之後,足以容納身材嬌小的女子和孩子。

  凌青桐先爬了進去,凌青菀緊隨其後。

  爬進去之後,凌青桐才發現,他們所出的並非坊內街上,而是一處後院。

  「這是尼姑庵,去年鬧鬼的時候尼姑們都逃走了,現在荒廢著。」凌青桐低聲對凌青菀道。

  他這麼一說,凌青菀毛骨悚然,緊緊拉住了他的手,道:「你這死孩子,半夜帶我來鬧鬼的廢棄庵里,是要嚇死我!」

  凌青桐就笑了。

  他把凌青菀領到了一處房舍面前。

  點燃一盞孤燈,凌青桐用一個油污的燈罩蓋住,儘量隱藏光線。

  這是柴房。

  柴房的西邊角落,堆著好些破舊的褥子。

  凌青桐扒開那些褥子,裡面躺著一個人。凌青菀定睛一瞧,竟是個女人。

  她吃了一驚。

  這是個年紀比凌青菀大的女人,約莫二十四五歲,一頭濃郁的青絲,此刻全部散下。這女人長得深目高鼻,不太像中原人。

  這女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正在發燒,雙頰堆滿了紅潮,唇色卻是蒼白。

  她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在說著什麼。

  凌青菀側耳一聽,頓時大驚失色。

  這不是中原的官話或者方言,而是契丹語:這昏死的姑娘,在高燒之後,夢囈著她的阿媽。

  她說:「阿媽,我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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