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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變化無常

2024-05-26 10:36:52 作者: 15端木景晨

  第003章變化無常

  「大夫怎麼說?」凌青菀道。

  母親好似沒防備凌青菀會這麼問,怔愣了下。

  她回神,對凌青菀道:「昏聵不醒,狀似危殆,大夫說,興許是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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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厥症?氣厥、痰厥,還是血厥?」凌青菀又道。

  這下,徹底把母親問住了。她根本不清楚厥症的分類,在程家的時候沒有多問,所以現在答不上來。

  可轉念一想,凌青菀居然知道這些,母親又驚又喜,道:「菀兒自己讀了些醫書,竟學得了幾分本事......」

  前幾年,宗學裡增開了醫學科,不少貴胄子弟學了醫術。

  原是男孩子的事,不與閨閣姑娘相關。

  可是,先皇后的胞妹,在京里貴胄千金中,是個出類拔萃的。她痴迷學醫,又天賦異稟,先皇后就為她網羅天下名醫,教她醫術。

  先皇后自己也慢慢愛上了。

  因為先皇后姊妹倆,學醫就成了盛京城裡的一件雅事。不學醫,在先皇后跟前都說不上話,內外命婦們趨之若鶩,這跟「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典故如出一轍。

  盛京城裡一時間流行香閣學醫,貴族姑娘們,再笨的要背幾個醫學上的詞,應付糊弄。

  力爭上遊的夫人們,都咬牙讀起了醫書。

  凌青菀溫順有餘,機敏不足。她也學了,可惜醫書晦澀難懂,她裝模作樣看了幾天,書就丟了。

  這些年,也從未聽她提過醫學。

  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張口就來,還像那麼回事,讓母親驚喜交加,以為女兒從此開了竅。

  每個母親都盼著孩子更加出眾些。

  「我以前,看過很多醫書嗎?」凌青菀卻有點迷惘。

  母親說她自己讀了醫書,她不記得了。

  大哥適時出來打岔,對母親道:「娘,我還沒有用晚膳,都餓了......」

  母親道:「晚膳都備好了,娘也有些餓。」

  母子倆就去吃飯了。

  凌青菀送走了母親和大哥,見時辰尚早,剛剛戌初二刻,就想練練字。她在生病之前,一直在臨摹衛夫人的字帖。

  衛夫人是前朝的書法名家,她的字斜長婀娜,秀麗中帶著幾分凜冽,不少人批判她不安分。

  凌青菀卻很喜歡。

  從前不敢練,怕母親說壞了心氣。前幾個月鬼使神差的,拿出來看了看,再也放不了。母親也知道這件事,因凌青菀年紀大了,知道輕重,母親就沒有勸阻。

  「把我的字帖拿出來。」凌青菀對大丫鬟踏枝道。

  踏枝卻和挽紗一起,勸凌青菀:「姑娘,您這幾日才好些,不如早點歇了......」

  「我心裡有數。」凌青菀道。

  她說罷,自己就坐到了臨窗的書案前,等著丫鬟們過來磨墨、裁紙。

  軒窗半推,抬眼就能瞧見圓月,懸掛在碧穹,宛如黑色絨布上托著的寶珠,清湛瓊華傾了滿地。

  人散露深庭院靜,半牆明月搖花影。

  「姑娘,還是早點歇了吧。」踏枝上前,柔聲對凌青菀道,「您身子骨不好......」

  凌青菀驀然回眸,瞥了眼踏枝。

  踏枝倏然覺得,她從小服侍著長大的姑娘,眼神鋒利如刃,有種高高在上的冷酷凜冽,不容他人置喙。

  踏枝嚇一跳,不由自主往後小挪了半步。

  「磨墨吧。」凌青菀語氣幽靜,比月華還要清冷,對踏枝道。

  踏枝仍對她方才那眼心有餘悸,不敢再質疑,輕聲道是,默默幫她將墨汁磨好,才緩緩退下去。

  凌青菀伏案,照著字帖臨摹。

  她的字,娟秀圓潤,有點矮,怎麼也寫不長,令她苦惱。故而,她越發仔細,不知不覺就寫了一個時辰。

  兩個大丫鬟,不敢打攪。

  一直到了亥初,凌青菀才睡下。

  服侍她睡下之後,踏枝和挽紗抽空去梳洗。

  兩人就偷偷說悄悄話。

  「姑娘這一病,怪得很。」踏枝說。

  挽紗同意:「之前還說不愛吃糖。」

  凌青菀嗜糖如命,什麼甜的都愛吃。

  今年五月,她滿了十五歲,沒過兩天就月汛初|潮了。她的母親——凌大奶奶景氏說,女孩子來了月汛,就不再長個子,不能多吃糖,否則腰身要圓了。

  從前肥白些,也是討喜。

  可是這幾年,又不時新肥白了。

  貴胄千金多窈窕。

  因此,大奶奶景氏斷了凌青菀的糖,什麼肥膩的吃食都不給她,她為此委屈、哭泣也不止一回。

  大少爺偷偷給她買糖吃,踏枝和挽紗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情。

  誰也沒想到,那麼愛吃糖的小姑娘,突然說不要糖了......

  「不止不吃糖,還會背醫書。」踏枝道。

  她們倆說完,彼此都沉默了一瞬。

  這兩丫鬟,是凌青菀母親景氏的陪房,從小服侍凌青菀。她們最了解凌青菀的,連一個神態都清楚。

  凌青菀病好之後,很不一樣了。

  可是具體說哪裡不一樣,她們又只能說得出這兩件事:不愛吃糖了,會背醫書了。其他的,說不明白。

  越是說不明白,越發詭異。

  從前的凌二姑娘,憨厚寡言,素淨溫軟。

  她很小就沒有了父親。母親守寡,可能影響了她,所以她偏好淡色的衣裳,不愛出門交際,不愛脂粉釵環。

  「眼睛!」屋子裡沉默了片刻,踏枝突然道,「姑娘眼睛不一樣了。」

  挽紗笑道:「這個沒變。」

  「變了。」踏枝篤定,「眼睛很厲害,像......像......」

  她半晌形容不出像什麼,或者像誰。

  兩個丫鬟嘀咕了半天,這才收拾妥善,各自去歇了。

  今晚是踏枝值夜,她仍睡在凌青菀裡屋的炕上。

  她輕手輕腳進了屋子,沒有吵到凌青菀。

  半夜的時候,踏枝突然聽到凌青菀說夢話。

  第二天,剛到了卯正,凌青菀就醒來。沒有噩夢,做了個溫馨甜蜜的夢,所以精神很好。又是一個神清氣爽的清晨。她伸了伸懶腰,親自推開了窗欞。

  她批了件湖色褙子,立在窗邊深吸一口氣。

  踏枝比凌青菀後醒來。她抬眸,瞧見窗邊的佳人,身姿婷嫋,雲鬟蓬鬆,肌膚瑩潤,似嬌花照水。

  「姑娘真的長大了,比從前好看。」踏枝心想。

  踏枝替凌青菀梳頭的時候,想到昨夜凌青菀說夢話,忍不住告訴凌青菀:「姑娘,您昨夜做夢,說了很多話。」

  「什麼話?」凌青菀問。

  「說要回家.......呃,還說不怕祖母和嬸娘,要跟嫂子過......」踏枝道。

  凌青菀笑了。

  她大哥尚未成親呢,哪裡來的嫂子?

  「你聽岔了。」凌青菀笑道。

  「是真的,姑娘!」踏枝道,「姑娘不僅僅說夢話,還有口音!是太原話,姑娘竟然會說太原話!」

  凌青菀的母親,出身太原府望族。

  踏枝是陪房的女兒,也是太原府的人。她雖然在京里長大,學會了官話,可是仍保留一口純正的太原口音。

  她說姑娘「竟然」會說太原話,足見凌青菀平時不會說的。

  凌青菀心裡,多了幾分凜冽。

  太原府......

  她長這麼大,才去過太原府三次。

  凌青菀的親舅舅,乃是太原刺史,正四品的封疆大吏,統轄整個河東路的軍隊。

  她記憶里,母親的官話說得很好,很少在凌青菀他們兄妹跟前說太原府的話。若是凌青菀會太原府的口音,著實奇怪。

  她沉默不語。

  踏枝見她不說話,不知自己哪裡錯了,也不敢再開口了。

  「姑娘有點喜怒無常,這個和從前也不一樣。」踏枝委屈的想。

  怎麼病了一回,變得這樣難伺候了?

  她還是喜歡從前那個姑娘,憨厚懦軟,天真純善。

  「我去母親那邊用早膳,你派人先去說一聲。」頭髮還沒有盤好,凌青菀就對身邊的大丫鬟挽紗道。

  挽紗道是。

  凌青菀平日裡每天早上都要去給母親請安,然後跟著母親,去給祖母請安。她生病這段日子,這些禮數就免了。

  如今病好了,也該把規矩撿起來。

  梳頭好,洗漱一番,她出了自己的院子,去了母親那邊。

  大哥去了宗學,四弟出了族學,都出門了。

  凌青菀發現母親臉色不太好。

  「娘,您昨夜沒怎麼睡?」凌青菀從她的面色上看,母親滿臉都是一夜未眠的疲憊。

  母親遮掩,道:「睡了。菀兒昨夜睡得可好?」

  凌青菀說睡得很好,然後追問母親:「娘,您是不是還擔心親家老夫人的病?」

  上次去拜佛,親家老夫人撞了佛龕,在母親看來是觸犯了神明。

  如今,親家老夫人病得這麼重。同去的三個人中,凌青菀的祖母和二姑母也病了,只有母親沒病,反而叫母親更加憂心。

  母親知道,若是降天災,定然人人有份。

  她很怕自己錯過了,會降到她孩子身上。因為,在母親心裡,兒女比她自己更加重要,若是懲罰,讓她的兒女受罪,比讓她自己受罪更折磨她。

  她思前想後,錯過了睡意,再也沒睡著。

  「娘,咱們今天去程家探病吧?」凌青菀對母親道,「我也想瞧瞧老夫人。」

  她想去看看那位老夫人到底怎麼回事,好來安慰母親。

  凌青菀生病那半個月,母親衣不解帶照顧她,已經瘦了一大圈。若是再因為拜佛這件事折騰,母親身體要垮了。

  凌青菀不忍心。

  「也好,你好些日子沒出門了,也該出去走走。」母親沉吟一下。

  凌青菀在母親這裡用過了早膳,然後回自己院子裡,準備更衣出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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