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雲螭眼

  我叫唐懷蘇。

  很小的時候，做陰陽事的祖父就告訴過我：「天開於子，地辟於丑，而人則生於寅。天，地，人，這三者是萬物之始，天與時生屬輪迴，地與界生於陰陽，你要牢牢記住了！」

  這都是些奇幻迷離的東西，所以我會問這麼一句：「既然天地都有所生之物，那人生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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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聽完後，他就會捲起卦書，老眉一橫，說著：「笨，人就只能生人唄，你爸和你媽生你，你長大後再去娶一個媳婦來，你和她也會生好多個屁孩，這樣循環下去，上古至今皆是如此！」

  「不過啊，」祖父談到上古的時候，像是有了股勁，漸漸地說上了頭。

  他總是稍稍皺眉，不時地便抽起了菸斗，長長的菸斗冒著黑霧，罩在他神秘兮兮的老臉上。

  他尋思一會兒，說道：「人跟天地可不同，天再大那也只會是天，地再深那還得是地。但除了人之外，這個世間還有其他數不清的走獸生靈。」

  「生靈萬物中，有些是人的天敵，有些是人的故友，其中十二生肖最具有靈道性。那些混陰陽道的人啊，就是運用了它們的靈道作為圖騰，才有了驅魔趕煞的各派道法。這些道法流傳於今，已有數計不清的道派家族。而我們唐家最為特殊，是仙鬼皆懼的龍靈道……」

  「龍靈道？」我重複著這個詞，祖父僅是笑而不言。

  祖父死的早，除了留下些凶吉道卦的書籍，其他的要麼燒了，要麼全帶進了墳里。

  他死的時候我才四五歲，所以就沒能跟他學些真本事，他的這番話就跟迷一般困擾了我十幾年。

  祖父那會在村鎮上還有一座卦齋，是他生前做陰陽法事之地。那地方不大，是一座二層樓閣，樓的後頭有一座小院子，栽了些野花野草，只是十來年未曾打理，樹密而顯高枝，變得雜亂無章。

  走過院內青牆，再往裡頭還有一口乾涸的井，以及一些擺得像儀式的蠟燭與符籙。

  這地方大白天都見不得光，一到晚上就陰森森的，在我看來是個極為不詳之地。祖父死後，父親又不知何原因而遠走他鄉，卦齋也就擱置了好些年頭了。

  直到我剛混到大學，得知村鎮裡開了條新街，那卦齋正處於街頭的十字路口。本應該破財多災的破地瞬間脫胎換骨，前景變得無量大途，於是我便順利地承接了祖父的卦齋，將它打理成一間小店鋪。

  我大多時候都把小店鋪作為節假日回家的私人住宅，也偶爾賣賣符紙或給人看看卦，少許地還能搗來些古玩字畫，就此打雜一通，給自己賺些生活費。

  雖然我年紀小，但在涉及到做陰陽的事情，卻是一個地道行家。

  因為我從小左眼就與常人不同，只要我集中注意力，那瞳孔就會令我感覺到一股望而生畏的詭異，眼眶外頭還黏了一層薄膜，閃閃瑩瑩的，就像是鱗片般，不時地使左眼皮膚發癢發熱。

  在我年紀大了些後，就完全適應了左眼。

  自此，我就發現我的左眼可以預感到陰陽的細微變化，可以看得到鬼魂，甚至可以判斷吉凶禍福，就在一定程度上承習了祖父的道卦技術。

  這技術令我嘗了不少甜頭。

  再加上新街的人流量日益月滋地增長，我便下定決心地把它經營下去。

  開這種陰陽小店，本來就是閒得慌，基本上一個周都迎不來一個算卦的客人，帶來古玩字畫的就更是少數。

  我從自己家出來，在街口無所事事地逛了一圈，經過早餐車時買了一杯豆漿跟兩個包子，便回到陰陽小店準備開張。

  等我回到店裡頭的時候，那對路的巷子緩緩地來了一個打傘的人，那人徑直過了街口，直奔我的店鋪，顯得略微匆忙。

  「我找唐中仁，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那人低著聲音，面容給傘邊壓在陰影下邊，我看不出半點神態。只瞧著那人身穿一襲青袍，像是從古代來似的。

  不過在我的經驗來看，那衣服得是個道袍，這傢伙恐怕有些身份。

  那人口中說的唐中仁，其實是我亡故了十來年的祖父，斯人已去，怎會還有尋找他的人呢？

  「我師父找唐中仁有急事相求，請幫我轉告於他！」那人撇過身來，收起了傘，露出一張玲瓏小臉。她臉上撲著一層淡淡的胭脂妝，兩雙眼睛就跟個湖水般清明可人，正目不轉睛地向著我看。

  「他是我的祖父，已經死了好多年了，現在這家店給我經營著，我只做些簡單的生意！」我給她解釋著。

  我稍稍地打量了一下她，她莫約於我差不多的年紀，是個正值風茂的少女，有著出淤泥而不染的乾淨，只是眼神中存在不屬於她這個年齡段的成熟。

  「哦？你是唐懷蘇？」少女先是歪了一下頭，然後一盞笑靨，她說道：「正好，找你更省事，那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少女從胳膊袖裡騰出手來，芊芊細指往上一撩，指著我的左眼，說道：「我要你的雲螭眼，你把它挖下來給我，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五百萬。」她說話的時候，眼眸笑得成了縫。

  「啥？」我聞聲一愣，整個人思緒飛舞了一圈。

  「就是你那神兮的左眼，賣給我吧！」少女隨而笑意漸止。

  「這……這不是錢的問題好吧？」我結結巴巴地說著。

  好傢夥，初次見面就挖我眼珠子。

  「嘿呀，反正你在陰陽界就是一個混子，跟普通人幾乎無異，」少女雙手交叉，她的眼神里像是有威力般的，令我不敢直視。她說道：「隨著年齡段增長，雲螭眼需要更強大的靈道作為支撐，以你普通人的身份，根本支配不起。倒不如省些事，將它挖出來免災，拿著五百萬自己搞個大生意，下半輩子也起碼衣食無憂！」

  從我的表情上看，她覺察到我是拒絕的。

  「不過不想挖眼珠子也行，」少女拂起袖子，細手捏在我的下巴上，她兩眼脈脈地看著我，說道：「那你必須跟我走陰陽道，陪我抓鬼，然後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