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熔岩惡魔

  在此之前，千焰心對熔岩惡魔有一定的誤區，認為這種生物屬於魔獸。但實際不然，熔岩惡魔的種族是惡魔，魔族的近親、旁支，與龍族一樣古老的生物。

  只是在迦述人的神話時代中，強大的迦述法師在龍族的聯合下幾乎剿滅了現利維索隆境內所有的惡魔，導致在利維索隆，惡魔的觀念已經不是那麼明顯了。大眾更能接受這是種魔獸的說法。

  而現在，千焰心絕不會認為這是一種魔獸。

  鬼面、牛角、尖牙利齒，體型近似獸人的高大威猛，背後一對燃著赤焰的蝙蝠翼，皮膚猶如阿隆特赤土一樣的顏色。兇惡且威懾，那血紅的雙目涌動著瘋子一般人性化的殺戮欲望。

  這頭成年的惡魔如壁虎般吸附在岩壁，尖利的爪子嵌在石縫間，巨口大開，極速朝科莉絲的方向爬去。

  空氣中突然擠入的噁心唾液與血腥氣味令科莉絲警覺起來，她抬眼間瞥見千焰心臉色大變，似乎正在對她身後感到震撼。在千焰心抬手的瞬間，科莉絲也猛地回頭。

  小時候啞巴婆婆常常用圖畫描述夜中吸血魔的猙獰，以此來讓她好好上床睡覺。長大後，她自然是將夜裡的吸血魔當作哄騙小孩的鬼話，但回頭一眼，那種小時候蒙住被子顫抖的恐懼襲上心頭。

  那猙獰的惡鬼面目張開了血口，近到就在自己的腳下，揮動著發達的四肢，似在狂笑著逼近。

  科莉絲眼中懼色顯露，但戰士的心理素質令她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恐懼。一瞬間，她頭腦無比清晰，伸手摸到腰側綁好的短筒火槍，就像向對毫無防備的彌羊開槍一樣，火舌噴射如煙花爆裂。

  近距離的火槍命中惡魔兇惡的鬼面上，那刺耳的鳴叫響起，惡魔身形一頓，在火槍的衝擊下鉤爪脫離了岩壁，徑直從光禿禿的岩壁上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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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蝠翼流火不滅，惡魔墜地如流星，在兩人的視野中縮小許久，在地面上炸開一朵火花。

  一切發生得很快，千焰心甚至都沒來得及釋放出冰刃，惡魔就被科莉絲一槍擊落了高聳的岩壁。他緋紅的眸子緊縮，兜帽下的額頭冷汗直流，手中的冰晶依舊處於凝結狀態。

  一陣後怕從他的尾椎骨開始攀升，一直占據了他的後腦。要是科莉絲沒能開出那一槍，在他的冰刃釋放之前，惡魔就會將科莉絲撕成兩片。

  「科莉絲！」千焰心莫名有些懊惱，火急火燎地降落到科莉絲身邊，將她扶住，「你走前邊。」

  「那你的後背……」

  「不用擔心我，我會事先作好防護的。」千焰心不容置疑地開口，「快，抓緊。」

  儘管科莉絲不願意讓千焰心去承受下方的未知攻擊，但在千焰心的堅持下，還是被推到了上面，千焰心換到了下方，念動咒語，一圈懸浮的小型冰盾在兩人身邊環繞。

  厚重的寒冰作為阻擋，總是令人心安的。

  「這樣就好了……」

  千焰心話音剛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突然在耳邊炸開，兩人的下方，那高空中——一道流火赤紅的兇悍魔影沖天而起，低沉的咆哮野獸般迴蕩，那狠厲的凶目也重新盯住了被寒冰包裹的兩人。

  是熔岩惡魔！臉上的黑色印記證明它就是科莉絲擊落的那一頭，它居然沒有摔成肉泥，反而展開雙翼飛天而起。

  區區一頭人形野獸。千焰心陰沉了臉，揮開面前的冰盾，赤凰之焰流溢而出，一股火潮化為十幾道火箭，向猛衝而來的魔影疾刺而去。

  赤凰火箭劃破大氣，激烈地撞擊在逆向飛來的魔影上。緋紅爆炸連連閃現，屬於熔岩惡魔的尖銳吼叫令千焰心心頭一顫。

  果然不出他所料，赤凰之焰被通通頂開，涅槃質變的火元素力量竟然在它的身軀表面未留下一絲痕跡。惡魔蝠翼帶起赤紅的血腥烈焰，瘋狂地朝千焰心撲去，它的吐息都帶著濃重的血氣。

  「護我！」

  千焰心冷冷地吐出二字，一隻抓著繩子的手放在胸口，白霧突兀散開，在空氣中結晶，一面厚重寒冰元素組成的巨盾，其大小重量不亞於科莉絲的鋼盾。

  無法改變俯衝軌道的惡魔嘶吼著撞在了千焰心前方的冰盾上，霎時間冰渣四射。千焰心的手一抖，感知力告訴他，厚重冰盾的碎裂只差一線。惡魔的力量驚人，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赤金流火繼續衝擊那冰盾，裂開的紋路頓時放大，直至冰盾完全在空中爆開。

  惡魔懸停在冰霧浮動的高空，一對蝠翼不時拍打，它凶厲的鬼面猙獰異常，從人類的眼光看去表情像是在厲笑。它發出振動腮部的低吟，像是在宣揚它冰火不侵的鋼筋鐵骨。

  如果千焰心能活著離開阿隆特山脈的話，他一定要警告遇到的每一個不自量力的元素法師。

  「是魔法抵抗。」千焰心低聲解釋道，他聽說過擁有天生魔法抵抗的體質，猜想道，「應該是惡魔一族的特殊體質。」

  「火藥大概有效。」科莉絲抬手，對著那道懸浮的魔影又連開數槍，一直打完一彈匣的火藥。但由於她目前姿勢不好瞄準，再加上惡魔反應迅速，火藥的威力根本沒有碰到那可怕的怪物。

  惡魔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兩人，它突然在空中靜止了下來，血紅肌體猛然緊繃，猩紅的眼眸閃爍著十足的戾氣。殺意似人，狂野如獸。

  它完全緊緻的身軀帶給千焰心一種極度危險的信號，他的洞察術瞬間啟動，面前的惡魔在他眼中頓時成了個燃燒的小型太陽。

  血紅光輝一束束在它嘴前凝聚，化為一顆大火球形態的血衣炮彈。其中令人咂舌的巨量魔力讓千焰心都心生寒意，惡魔不僅僅擁有強大的法力抗性，還有未知而致命的魔法攻擊。

  「該死！」

  千焰心一把抱住科莉絲，掌間赤凰之焰噴發，形成推進的力量，帶著兩人脫離了繩子，往一旁閃去。

  血色大球膨脹，擠壓著空氣的爆響一連串地炸裂開來。惡魔的身軀在緊繃中一震，它血紅的皮膚一暗，並非魔力減弱，而是它體內的巨量魔力得到了完美地轉化，徹底從它的體內釋放而出。

  那顆血球繼續膨脹、接近，令空氣凝固的魔壓極速增長，幾乎達到了空氣的臨界點，部分貼近血球的空氣逐步走向真空狀態。

  幾秒不到，巨大的血球猶如一頭血潮魔獸，凶怒地向兩人撲去。

  千焰心絲毫不懷疑，這一記血魔彈的威力足以匹敵他的燃魂劍。他如果選擇硬碰硬的話，還不一定是誰贏呢。

  身為魔法師，在法術方面遭到壓制，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現在他並沒有繼續去維護自己法師尊嚴的機會。

  血球膨脹到如山丘般大小，瘋狂地撞擊在赤色的火山上，魔力傾瀉而出，令整座火山都因為這個小點而搖晃起來。碎石爆炸席捲，氣浪排空，空氣中的魔壓瞬息超越了臨界點，湮滅了所有範圍內的聲音。

  無聲的爆炸最為可怕，因為那是象徵著死亡的寧靜。

  千焰心緊緊護住科莉絲，那血色魔浪顯然是衝著他來的，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他只能在爆開的魔力前一次次竭盡所能地釋放防禦魔法，堅實的冰盾層層疊加，一次次擋在千焰心面前，卻一次次被無差別擊破。

  到後來冰盾已經無從施展，冰甲，甚至火甲、光盾都被千焰心翻盡箱底地用出，哪怕只能減緩血球擴張的千分之一秒時間。

  此時他覺得千分之一秒也尤為珍貴。

  血色吞沒了兩人，在火山的半山腰處瀰漫血霧般的魔力。惡魔振翼高飛，環繞著這片被血紅覆蓋的山體飛旋，鬼面帶著期待，掃視著想要找出獵物的身影。

  碎裂的傷痕遍布了這片山體，雖然對於整座火山來講算不了什麼，卻讓它下方的地下熔岩沸騰起來，衝擊著封死的魔力法陣，想要浸染蒼天。但震動逐漸微弱，封印的法陣魔力激起，如百年的無數次，再次強行壓下了蠢蠢欲動的岩漿。

  惡魔展翼飛過血霧漸散的半山腰，光禿禿的山體上裂痕密布，赤色的軟土都被翻了出來，赫然多了個深深的巨坑。它血眸疑惑，多了幾分人性化的思索，又重新飛過一遍，依然沒有看見獵物的身影。

  帶著這樣的疑惑，它遲遲不願放棄，在空中謹慎地穿行，殘留的血氣成了這殘相的背景。

  在山體裂縫的隱秘角落，還未散盡的血霧遮掩著其中躲藏的兩人。

  千焰心手中當然已經沒有繩子了，他單手抓著被炸開的岩壁縫隙，五指緊扣，深入赤岩。科莉絲窩在他的身側，被他另一隻手抱住，在規整的裂縫中兩人保持的姿勢極其曖昧也非常艱難。

  他的臉上還沾著因爆炸而濺染的泥土，但這不影響千焰心現在冷靜地思考與觀察。

  他計算著空中惡魔的飛行軌跡、停頓時間，在極短的時間裡便能判斷出惡魔的下一步動作。越是在這樣的困境下，千焰心的頭腦與思考能力就越發敏銳。

  「科莉絲，靠你了。」千焰心壓低了嗓子，「二十米的距離，能用火槍命中它的要害嗎？」

  「六成把握……」科莉絲如實回答，她的雙腿因不能踏足堅定的岩層而顫抖。

  「那我把你送到十米的位置，給我十成的把握，做得到嗎？」千焰心問道。

  科莉絲看著他緋紅定定的雙眸，摸出了裝填好的火槍，點了下頭:「十成。」

  「好。」千焰心聲音突然放開，同時他帶著魔力波動的感知也擴張地展開，迅速開始蔓延，他轉向那還在巡視的惡魔，「別亂了陣腳。」

  他不確定他那只有自己知道的計劃，會不會讓科莉絲不知所措，導致兩人雙雙送命。

  相信她吧。千焰心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