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西疆春1

  西疆，正值暮春時節。

  江南的桃花都已開敗，而在西疆，草兒才剛剛新綠，漫山遍野的山花才開始打苞綻放。

  徐令謙回望一眼一望無際的新綠，這才不舍的打馬往回走。這一次他出來巡邊已經一個月了，也該回去了。他現在是西疆的守將，正二品的將軍，巡邊這樣的活兒他本可以讓屬下來做，但他仍親力親為，每半年總會親自巡邊，看一看自己守護了二十餘年的西疆。

  時間可以無限的改變一個人，這話放在徐令謙的身上最合適不過。初來西疆時，他還是個帶著讀書人氣質的公子哥，現在他已經是雙目銳利不怒而威的將軍了。

  「父親，您今年仍要進京嗎？」徐令謙的二兒子徐威問。

  徐令謙點頭，「自然。」身為武將，自然要進京述職，也趁此機會和朝中大臣結交一二，「這一回我準備帶你大哥一起進京，帶他，去給聖上磕個頭。」他的長子算來比聖上還要年長一歲呢。

  想到當今聖上，徐令謙就不免想到禪位的太上皇，心中滿是敬意。沒有長寧女帝的寬廣胸襟，他徐令謙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不過是頹廢度日罷了。是女帝給了他施展所長的機會，這份知遇之恩他永生都不會忘記。這千里西疆他一定要守護好。

  聖上不愧是長寧女帝一手教導出來的，雄才大略，年紀輕輕便有明君之風。他覺得非常自豪，到底聖上身上流著一半與他相同的血脈。所以他對自己的三個兒子教導甚嚴，怎麼說也算是堂兄弟，就算必能和聖上相比，但總不能不成器吧。尤其是聽了從漠北傳來的消息，他更加警醒了，小三兒，說到底小三兒的心還是太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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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不掌兵，男人的心太軟，早晚得出事。

  徐威露出羨慕的神情，「父親，那您何時也帶兒子進京啊？」他今年二十一了，還沒去過京城呢。父親祖籍京城，可父親卻從沒帶他們回去過。他想：可能京城那邊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吧。不然也不能年底只往京里送三兩車的土特產，倒是宮裡，父親每年都孝敬不少好東西，所以他們西疆的餉銀和軍備從來沒被為難過，都是足數及時撥下來的。徐威很欽佩他的父親。

  徐令謙看了兒子一眼，想了一下，道：「下一回吧，今年你們大哥去，你和武兒留在軍中，等一下回就換你倆去，京城到底是老家，你們大了，也該回去給祖宗磕個頭了。」

  江嬸說得對，他不能老這麼擰著，他總有老的時候，可他的兒子們還年輕，他不能一輩子庇護他們，所以即便他不想見那個父親，但他得為兒子們鋪鋪路。讓兒子們去見見聖上，去給他們祖母磕個頭，這份香火情不斷，他們一家才能安心在西疆呆下去。

  「好！」徐威高興地裂開嘴。

  徐令謙一回到府里就被江嬸身邊的奴才喊走了。

  江嬸便是把徐令謙養大的那個江婆子，當年他來西疆的時候就把她一塊也帶來了，明著是奴才，實則是當半個娘待的。別說府里，就是整個西疆都知道徐令謙身邊有個十分敬重的老僕。

  「二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我都快急死了。」江嬸一見到徐令謙，就跟見到救星一般。

  沒錯，是二爺！徐令寬不在後，徐令謙就由謙少爺變成了二公子，後來則成了二爺。徐令謙接到他爹的書信時，無比嘲諷地想：他爹這是終於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兒子了？

  徐令謙的臉就是一沉，「出了何事？可是夫人又為難你和大丫頭了？」

  「不是！」江嬸搖搖頭，然後卻又點點頭，「是夫人要送二小姐去選秀，可是二爺您是知道的，二小姐與聖上——她怎麼能給聖上做妃子呢？老奴，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夫人就不大高興，二爺您去勸勸夫人吧。」江嬸想起二爺不喜歡她自稱老奴，忙改了口。

  徐令謙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想起夫人那個脾氣，絕不是簡單的不大高興，江嬸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她不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為難罷了。他堂堂一方守將，居然連個老僕都護不住！徐令謙的眼底閃過鋒芒。

  恰在此時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過來請他，「將軍您回來了呀！夫人有事與您相商。」

  江嬸忙道：「二爺，夫人尋您有重要事情呢，您快過去吧。」

  徐令謙看了看那個大丫鬟，又瞧了瞧江嬸，身側的手緊了緊，然後道：「好，我先過去看看，江嬸您歇著吧，要用什麼直接尋我身邊的徐山要。」

  江嬸年紀已經很大了，年輕時為了他能吃飽飯，自己忍飢挨餓，現在一上了年紀，各種病痛就出來了。可江嬸卻從來沒在他跟前提過，哪怕腿疼的睡不著覺也自己默默忍著。還是大丫頭跑到他跟前說他才知道的。

  大丫鬟聞言臉色就是一變，徐山管著將軍的私庫，直接找他要東西這就表示不經過夫人，一個奴才倒是比夫人還有臉面了，難怪夫人要生氣了。她狠狠的瞪了江嬸一眼。

  江嬸忙推辭，「不用，不用，我這什麼都有。」

  大丫鬟更加鄙夷了，惺惺作態。

  徐令謙的夫人孫氏氣得把帕子險些揪爛，將軍回府，不來後院看她這個正經的妻室，反倒去見個奴才，這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邊上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勸道：「將軍素來厚道，那老貨巴巴地使了人在門上等著，將軍能有什麼辦法？夫人，都怪那老貨作妖！」她憤憤不平。

  孫氏哼了一聲，罵道：「老不死的。」整個西疆的女眷都羨慕她，夫君位高權重，兒子們爭氣，閨女嬌俏，家中只有一個庶女，還是死了姨娘的，上頭連個婆婆都沒有，一嫁過來就當家，不用站規矩受婆婆磋磨，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舒心呢。

  可誰知道她的苦楚，她上頭是沒婆婆不假，卻有個老僕壓在她頭上，那個老東西仗著奶大夫君，處處與她作對，還常在夫君跟前上眼藥。她是有三個兒子不假，可他們一過五歲就被挪到了外院，再大些則被夫君帶進了大營，他們爹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壓根就不知道心疼她這個娘。

  唯有閨女芝姐兒貼心，心疼她，為她這個娘打抱不平。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為她的芝姐兒謀個好前程，還有比宮裡更富貴的去處嗎？還有什麼比做聖上的妃子更好的前程？

  可那個老貨居然巴巴過來和她不行，她是什麼牌面上的人，居然敢跟她這個當家夫人說不行？要不是，要不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這樣目中無主大膽妄為的奴才她早就打死了。

  徐令謙大步進了屋，孫氏立刻換了臉上的表情，一副高興驚喜的樣子，「將軍回來啦！」

  徐令謙看著孫氏臉上的笑容，點點頭，直接道：「我聽說你準備送二丫頭去宮裡選秀？」他壓抑著怒火。

  孫氏臉色僵了一下，聽說？聽誰說？自然是那個不安分的老貨了！孫氏恨得牙痒痒。

  「妾身是有這麼個打算，咱芝姐兒生得好，又知書達理，嫁在西疆太委屈她了。今年不是選秀嗎？皇后成婚三年都無子，妾身想著許是咱芝姐兒有這個造化。」孫氏輕言解釋著。

  徐令謙又瞥了她一眼，直接道：「不行，皇宮哪是那麼好進的。芝姐兒在西疆出眾，到了京城卻只是尋常。」

  孫氏一點都不意外徐令謙會不同意，只是心中對江嬸更加恨了，一定是她挑撥的夫君！

  「妾身這也是為了芝姐兒好，憑將軍您的身份，咱芝姐兒怎麼也能撈個妃位，要是搶先生下聖上的頭一個皇子，那將來的造化可就大了。再說了，有閨女在宮裡，將軍你在西疆也好過呀，也省得每年送那麼多的好東西。」一想到每年送京里的那麼多好東西，她就肉疼。

  徐令謙眼睛一眯，「我徐令謙的閨女要嫁就嫁做正室，妃子，呵呵，還不一樣是妾？我徐令謙的嫡女絕不做妾！這事我不同意，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