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算帳要等秋後

  朱元璋府上，又是設宴單獨招待盧隱。

  不過馬大腳雖然在後面做飯，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朱元璋和盧隱喝了幾杯酒，卻一直皺著眉，仿佛在斟酌什麼。

  

  不過最後他還是先開口了：「軍師，咱喜歡有話直說，尤其是對你，咱不想有所隱藏，但咱也希望軍師不要對咱有所隱瞞。」

  盧隱放下酒杯，估摸著多半是郭天敘帶來的麻煩，心裡對朱元璋頗有些吐槽：好歹也是吳王了，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就不能有些氣度？

  不過朱元璋的為人，盧隱從投奔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今天被叫來說敞亮話，其實還挺滿意的，畢竟這代表著朱元璋和他是真的推心置腹的。

  於是盧隱淡然笑到：「上位說的是郭天敘吧？」

  朱元璋有些為難，但還是點點頭：「軍師，有人說看到郭天敘來了應天，徑直去了官衙，但你卻帶著他回到府上密談了一番。說說吧，你們談了什麼，咱有些好奇。」

  盧隱默默地問候了一下朱元璋的眼線後，徐徐道來：「密談也說不上，沒什麼見不得人了，只不過郭天敘一向癲狂，我怕他在官衙說什麼瘋話，讓上位和郭大帥難堪，這才帶他回了府上。至於說什麼，呵呵，郭天敘只問了個問題。」

  朱元璋頗感興趣：「那他的問題是？」

  盧隱面色古怪：「他想知道怎麼才能像上位這麼神氣。」

  朱元璋面色一滯：「這莽夫，居然會問這麼蠢的問題？」

  盧隱微微頷首：「我說他不是這個料，讓他安分守己，勸他在上位帳下聽令，將來必能富貴發達。不過我看他離開時很是不甘心，怕是不甘於如此。」

  「那他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盧隱斷然搖頭：「應該沒有，看他的樣子，仿佛確實有痛改前非的樣子，總之說的就這些，還算中規中矩。」

  朱元璋頓時鬆了口氣，笑了：「那就沒事了！軍師，咱不是信不過你，只是咱最近成立了一個校檢組織，若是不給他們做做樣子，怕傷了他們的熱情！」

  隨即朱元璋回頭喊了一聲，後面就走出來一人。

  「軍師請看，這是太原人士楊憲，才學極好，心思細膩，處變不驚！就是他，敢向咱說你的行蹤，就沖他這膽魄，咱覺得他是個人才！軍師以為如何？」

  盧隱看著楊憲，一時有些失神。

  這楊憲據說確實是個人才，草擬詔書、出使其他勢力深得朱元璋喜歡，還是朱元璋的眼線，校檢組織的成員，可以說朱元璋屬實是知人善用，讓楊憲的盯梢技能得到了充分發揮。

  奈何此人氣量狹小，才進入中書省，就想著針對李善長之流，結果因為報復心理太強，不久就被殺了。

  收回目光後，盧隱面色如常。

  「此人不光敢檢舉我，還能在面對我時面色如常，呼吸均勻，確實是個人才！」

  朱元璋頓時大笑：「楊憲，丞相都對你十分認可，還不謝過丞相？」

  楊憲果然附身拱手：「丞相讚譽，令在下慚愧。」

  盧隱笑著擺擺手：「我等各司其職，都是為上位分憂，你既然是校檢官員，那做好此事就是你的本職。你若做的不好，讓上位失望，那才是該慚愧。」

  「丞相教誨，下官謹記在心。」楊憲姿態很低，但依舊面色不改，盧隱忍不住暗自驚奇。

  「哈哈！這就咱丞相的氣度！楊憲，你放心去干，有咱和丞相支持你，你儘管去盯著就是！」

  朱元璋放話後，楊憲這才為之動容，眼裡閃過一抹感激：「多謝上位信任！」

  楊憲退下後，朱元璋紅光滿面，和盧隱又喝了幾杯，盧隱始終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放下了酒杯。

  「軍師，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盧隱點點頭，面色微凝：「上位有沒有聽過秋後算帳一說？」

  朱元璋立刻笑了：「軍師放心，咱對你不會來這個。」

  盧隱苦笑：「那倒是要感謝上位了，不過我的意思是，上位監察百官沒問題，但如今我們才剛起步，不該因為此事鬧的人心浮動，校檢應該暗中進行，而且，現在就是發現了什麼，也不宜做處罰。等上位至少占據了江東，根基穩固後，才可以來秋後算帳，整肅紀律。不然的話，現在若搞的風聲鶴唳，百官會直接逃走的。上位自己也是從濠州出來的，應該有所體會。」

  「原來軍師是這個意思！」朱元璋於是沉思了一陣，酒意稍斂，思路漸漸正常。

  「軍師說的不錯，當初義父對咱就是有些坎坷，還總是對咱疑慮重重，咱這才不得已離開了濠州，出來自謀出路！若咱對自己的部下也逼的太緊，確實有可能要出問題。」

  「那麼，咱解散了這校檢部門？」

  盧隱搖搖頭：「那倒是不必，我的意思是，讓他們有章可循，做事滴水不漏，不要無端盯梢，那會讓忠良之人離心離德。但貪官污吏、雄心勃勃之徒是必定會有的，所以校檢組織是有必要存在的。只是，如何用，上位要掌握一個度。」

  裡面的馬大腳端來了一碗醒酒湯，遞給了朱元璋：「難得你還能聽進軍師的話，快喝一口湯，好好向軍師求教。」

  朱元璋苦笑：「咱什麼時候聽不進軍師的話了？今天不過是和軍師推心置腹，消除我們彼此的疑惑而已。你看，咱現在不是好好的？」

  馬大腳出去後，朱元璋和盧隱漸漸地聊到了楊憲身上。

  「軍師，剛才你說楊憲是個人才，不會是擔心駁了咱的面子故意那麼說吧？」

  盧隱擺擺手：「當然不是！楊憲是個人才，足以擔當此任！不過上位，有道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楊憲既然連我都敢彈劾，那註定不易和同僚相處，只怕是難以勝任主政之事。他日上位想用他主政時，最好是多思量一番。」

  朱元璋雖然不解，但還是暗暗記下了盧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