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制皮術
2024-05-25 17:33:28
作者: 海逸小豬
午後的陽光就像是母親的手,摸在我的臉頰上很容易讓我想起媽媽,草原上的風很大,昨夜裡剛剛下過一場不小的雨。
在這個晴朗的午後,來至於無盡之海的東南信風想要吹化星湖草原每一處冰雪。
我迎風而立,涼爽的風吹過我敞開皮襖的胸膛,站在山坡上迎著遠處嫩綠的世界大聲的呼喊。
我向這個世界大聲說:你好,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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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張羊皮紙上都清晰而工整的記錄下冒險家們的收穫,風狼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並不多,雖然狼骨也是堅硬如鐵,做一些骨器很不錯,但是這裡不是格林帝國,這裡是星湖草原,想要千里迢迢的運回格林帝國,路費的成本遠遠大於狼骨本身。
所以對於冒險家們來說,風狼最有價值的就是那身如緞面光滑保暖的狼皮,每個剝皮師傅都會熟皮子,這裡的人誰什麼沒有芒硝?
但是完美的剝皮,不傷到狼皮上任何的紋理,卻有很大學問。
風浪算是最初級的魔獸,但凡魔獸的皮就能承載魔法力,繪製魔紋。所以風狼皮製作的皮甲會被初級的魔法銘文師篆刻魔法文,變成魔法裝備。
在皮革上篆刻魔紋是件很難的事,失敗的因素很多,所以魔法師們對於魔獸皮革的有非常嚴苛的要求,幾乎每張皮都會被鑑定等級,從一到十等不同,價錢也相差很多。
所以一位手藝精湛的剝皮師傅也是會很吃香的,弗雷德大叔就是此中佼佼者。
另外風狼身上還有4顆鋒利的犬齒,這是製作刻刀最初等材料,就算百鍊鋼也沒有它堅硬,攜帶又不費事,這也算是風狼身上為數不多的有價值的東西。
這次冒險團一共帶回來十一隻風狼,據說是端掉一處狼窩兒。
每個狼群都有一位母狼首領,這群狼也不例外,那隻長度足有四米多的成年母狼就鋪在木板車上,弗雷德大叔親自動手剝皮。
我有些不理解庫茲的感受,此時他正津津有味的看弗雷德大叔行雲流水的刀法,弗雷德大叔手裡的剝皮小刀就像是自己的手的眼神,在母狼的筋膜與皮下脂肪間飛快的遊走,那動作靈巧得就像是在剝自己婆娘的衣服,順手輕輕一扯,那華麗的衣裝就被脫了下來。
我抱著一卷羊皮紙,嘴裡叼著支魔法刀筆用手肘輕輕頂了一下庫茲的左肋,然後趴在他耳朵邊問他:「庫茲,你不就是獸人狼族的戰士,看到這場面不會感覺有點血腥?」
庫茲瞪大眼睛,一本正經的在我身邊對我說:「我們是狼族獸人,狼族獸人和狼不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們部落里的孩子也會捕殺一些狼群,他們吃我們的牲口,有時候還會和我們搶野羊群。」
整個冒險團在中午吃過午餐之後,就跟隨探路的遊俠去追魔羚羊群去了,據說我們這支負責剝皮的車隊隨後也要跟上去拉魔羚羊。
上午那兩位負責警戒保護我們的年輕戰士被帶走了,留下來另外兩個受些輕傷的戰士,他們在馬上顛簸一上午,這時候吃過午飯,在午後陽光沐浴下,躺在一處被風的向陽山坡上淺睡。
依舊是那個年輕的女魔法師留下來,她有了新的任務就是負責分配剝狼皮,她看得很認真,偶爾會插嘴指出一些剝皮師傅的失誤,上午輕鬆地氣氛一下子沒有了,商隊裡的大叔們開始戰戰兢兢的工作。
我和庫茲就是看客,這時候弗雷德大叔所在的牛車上,乖乖的看大叔剝皮子。女魔法師慢慢地踱到我的身邊,停了片刻,忽然插在衣兜里的手伸出來,遞給我一把黃橙橙的豆子,難得一笑,她笑起來真還有那麼一點點青春的味道,很不錯,不然我都要把她列為老巫婆了。這時候她對我說:「給你。」
「這是什麼?」
「豆。」
「熟的。」
「恩,請你吃的!」
短暫的交流,可能她看我太小才會對我格外關照一下。這忽然之間的獲得的炒豆子,讓我覺得她就像是位鄰家的姐姐。
我很禮貌地站起來表示謝意,她對於我說的謝謝顯得有點驚訝。
帝國常用語中並不包含謝謝這樣的敬語,可能是沒想到我這樣身份只是流浪者的小孩子,也會用帝國語的敬語,有點詫異吧!
整整11張狼皮很快就被剝下來,不遠處冒險團那兩位受點輕傷的戰士被喊起來,其中一人帶著四輛牛車出發尋找草原上狩獵魔羚羊的冒險團,而我和庫茲還有弗雷德大叔等等幾個人被留下來熟皮子。
取魔核這件事還是需要等所有冒險團成員都回來在進行,被剝了皮鮮紅而血淋淋的狼頭就像小牛頭一樣大,堆在草地上,這會兒頭顱上的血已經發乾,變成黑紫色。
其實剩餘的活依然很繁重,刀法嫻熟的皮匠們留下來處理剝下來狼皮上的血污泥巴脂肪,再將這些毛皮浸在參入明礬的開水中煮過,繃在木架子上晾乾,然後在塗抹上芒硝就變成上好的皮革了。
這些工序才是最考驗皮匠們技術的,因為一旦傷了魔獸皮的紋理,那麼整張皮就會降好幾個檔次,就算是銘文師學徒也不會用最差的魔獸皮練習銘文,品階差的風狼獸皮只能做些皮甲,利用其本身堅韌耐磨的屬性,並不會成為魔法裝備。
和庫茲坐在唯一的牛車上,跟著安大叔去不遠處的小湖邊打水,安大叔趕著牛車時候很認真,也不說話。倒是我和庫茲在牛車上打鬧,這要是弗雷德大叔在的時候早就踢我們兩屁股了,而安大叔則是小心的讓牛車更平穩。
我手裡還有幾顆香噴噴的豆子,和庫茲你一顆我一顆吃的很香甜。
昨晚上練習抗魔術雖然沒成功,但是消耗掉體內一些魔法力之後,讓我發現那些原本躁動的火元素魔力安靜下來,只是在漫漫聚集著,我身上始終存在的灼燒感竟然小了一點兒,這讓我覺得身體很舒服。有時候,莫名其妙的一點點小原因也會讓我很滿足,就像我現在。
到了湖邊,安大叔根本不讓我和庫茲動手,自己一個人就手提兩桶水,來回行走在湖與牛車之間,我和庫茲其實那種占人便宜的孩子,自然也跳下車,兩個人抬一桶水跟在安大叔後面,看得安大叔很欣慰。
人總是在這樣子和諧相處的情況下增進感情的,就像這次打水後,回來的路上安大叔就打開話匣子,願意和我們聊一聊:「我家的小麼也有你這麼大了,要向你這樣乖巧的話,我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安大叔,你家裡還有小孩子?」我以為安大叔的家被野蠻人搶光,就剩安大叔自己老哥兒一個,所以才參加商團的,原來他家裡還有親人在。
安大叔哈哈一笑說:「什麼話,我還有三個老婆和五個孩子要養。」
「啊!」我張大了嘴巴。
安大叔說:「我兩個弟弟死了去,留下來的弟媳和崽子我是要養著的。我們那裡就是這個樣子,野蠻人個幾年總會來搶男人回去當礦奴,剩下一群沒依沒靠的女人和孩子。家家如此。我倒是希望她們地方去,可留下來,那我就要養著,以後也就是我的媳婦。臨出來前,家裡五個孩子老大還沒滿十歲,小麼也還沒滿月。呵呵,商團這活雖然苦一點,出來一次就要兩三年,不過獲得報酬也不差,這次回家我想至少能重新翻修一下房子,最好那搬到離史洛伊特城近一些的地方,也許會更安全些。」
「那麼安大叔,你出來跑商,他們在家裡怎麼生活?」我好奇地問。
安大叔洒然一笑,說:「鄉下人很好活的。吃些黑麥子樹米這東西滿地滿山都是,運氣好或許還能在雪坑子裡找些野雞回來。」究竟怎麼個活法安大叔最終也沒說,我也沒問太多怕惹人煩,這個世界物產豐富卻是真的。
庫茲雖然笨一點但為人勤快,我雖然人小但是卻非常會說話,看堆兒這活兒做的一板一眼,甚至連那堆沒收穫魔核兒的狼頭也分清楚誰是誰的,每隻血淋淋的狼腦袋都被我寫下簽名。
所以我們兩小在隊伍中很受歡迎。弗雷德大叔也很有面子,顯然這一次他說服兩個冒險團團長才讓我們兩個小子插進了狩獵團裡面來,而我們兩個小孩多多少少能做一些事情出些力,讓其他人少了閒話,自然讓弗雷德大叔很高興。
這片草地經過不知多少歲月的沉積,冬夏交替,歲月枯榮,經年累月的青草變成腐葉,將這片草原變得肥沃。
我蹲在費雷德大叔的身邊,聽他講述他的經驗。大叔做制皮師已經有二十幾個年頭,他當初是在一家鞋店裡當學徒,那時候還是跟我差不大的孩子,每天僅僅能得到一塊兒白麵包作為酬勞,就算現在,在制皮店裡的學徒們依然沿襲古老的傳統,小學徒是不會獲得任何報酬的,每天只有一塊白麵包。
每個師傅對自己的徒弟都會用自己的方法傳授,因為每個制皮師對於皮這個概念理解都各有不同。
在這個年代裡,還不存在什麼流派,但是手藝高超的制皮師總是有一套自己獨特的方法的,弗雷德大叔對皮革的感悟,唯有紋理。
老庫魯一直非常稱讚弗雷德大叔的原因也是因為這一點,獸人族的圖騰印記有很多就是依據魔獸皮革上的紋理誕生的,老庫魯對此稱為魔獸皮革本身就具有天然魔法陣,這些魔法陣就蘊含在紋理之中,而且正因為如此,魔獸皮革才會承載魔法力量,最後被製作成魔法裝備。
弗雷德大叔告訴我,順應皮革的紋理才會在制皮過程中對皮革產生最小的傷害,才會有更大機率制出更優質的皮。
我蹲在一邊兒,看弗雷德大叔左手四個手指輕輕托著手裡的刀子,就在皮與筋膜之間輕柔地推過,皮子就被扒下來。
我笑著對弗雷德大叔說:「大叔,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制皮店,我以後就去給您當小學徒,您每天到晚上也要送給我一個白麵包。」
「那你小子想得到白麵包可不容易,不努力幹活可不行。哈哈!」弗雷德大叔大聲地笑,我想不管是貴族,平民,奴隸,每人都需要有那麼一點點存在於內心世界的小得意,這是他們快樂的源泉,有時候也是活著的意義。
弗雷德大叔也有願望,那就是利用這次跑商賺來錢開一家小門臉兒的制皮店,哪怕是偏僻一點兒也沒關係,只要是屬於自己的小店就好。
這個時候恐怕就是弗雷德大叔最得意的時候,拿起剝皮小刀的他就像是位藝術家,有自信,有激情,這就是弗雷德大叔的得意。
那麼屬於我的得意在哪呢?我一直以血脈里蘊含著不凡的魔法力量而覺得生命有意義,我也時常因此而小得意,老庫魯叮囑我這個秘密一直要埋在心裡,直到我有能力保護自己。
我讓自己的小身板兒靠在裝滿黑麵包的糧袋兒上,找個最舒服的姿勢伸個懶腰,商隊裡的男人們不會因為你只有五歲就有權利不幹活,但也不會因為我年紀小偷會懶而不高興,我能將那些帳本上的風狼材料記清楚,就算我完成任務了。
庫茲還要辛苦的跟隨安大叔去湖邊兒運水,他今天付出的勞動還不足以換晚餐。
我原本也想陪庫茲一起去,小獸人並不太喜歡跟陌生人合作,他除了老庫魯之外只信我。
可一直負責監督與警戒的那位年輕女魔法師攔著我,對我說:「書記官,一會兒冒險團的車隊就要回來了,有大批的魔羚羊需要你登記,不要走遠了。」
女魔法師對我的稱呼讓我有點傻眼,第一次有人管我叫這樣正式的稱呼,我有些窘迫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看她眼睛裡有些狹促的的笑意,才知道原來和我開玩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我有好感,似乎我的人緣還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