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冰河縫隙

2024-05-25 16:36:25 作者: 洛水七行

  有些話不說開,還是可以自欺欺人的,但有些話是必須說開的。

  「起初,我答應你的時候,心中並不純粹。我誤以為他喜歡你,所以我答應了你。」

  「然後呢?」

  「昨日我與王爺說起了此事,才算心中恍然。」她輕輕地拍了拍崔靜姝的手背。

  「其實我是知曉的,我知曉他不喜歡我的。」

  崔靜姝顫抖著手握住了茶盞:「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謝謝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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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的沉默過後,開口的仍舊是崔靜姝:「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特殊些,多半是要指婚的。」

  「我此刻問你,你喜歡蘇七郎嗎?」

  她點頭。

  「你當日,也喜歡的,對嗎?」

  她依舊點頭。

  「那就對他好些。」

  崔靜姝的神色變了,不再淡漠,不再含笑,是陰鷙,是癲狂:「縱使沒有感情,縱使只是個擺設,我也要嫁給他的。」

  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呢?

  但該說的,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蘇鳴舟也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會納側妃,就算皇帝賜婚,他也不應。

  步輕寒卻無所謂,若是皇帝賜婚,她不會讓蘇鳴舟冒著生命危險抗旨的。

  她會好好地做撫遠王妃,打理後院,善待每一個身不由己的女子。

  當然,若是有朝一日,蘇鳴舟真的對誰動心了,她也不會糾纏不休,不過就是一紙和離書,一別兩寬罷了。

  她起身輕輕的擁抱了一下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崔靜姝,像醉酒那次一樣,像是安撫小孩子。

  南苑。

  彼時的南苑並沒有這般和諧。

  蘇鳴舟坐在驕陽下,手中握著平刨對著一塊木料來回打磨著。

  「你離我遠些,嗆人。」

  余婉兒受寵若驚:「無妨的,婉兒不覺得…」

  「是你身上的脂粉味兒嗆到我了。」

  蘇鳴舟本就心思鬱結,這不長眼的東西還在眼前兒晃悠。

  不省心的偏要出門,也不想想南苑中還有這麼一個虎視眈眈的東西,真是心大的不行。

  心中恨恨地想著,眼神時不時地往庭院外飄,卻始終沒有那麼一道搖曳生姿的倩影。

  步輕寒倒真不是想要晾著他,而是被旁的事情絆住腳了。

  「殿下,這是何意?」

  身著淺金色錦袍的男子笑容和煦,但腳步卻絲毫未退:「自然是想你了,想要瞧瞧你。」

  她退了半步,頭大如斗,這人再不濟也是皇室血脈,打一頓估計不是不行。

  「年初,謝松落那個草包黏著你,本王倒是無處下手,你成親,我也在忙著,這會忙完了自然是要好好瞧瞧你。」

  劉明庭伸手想要摸她的臉,被她反手嵌住了手腕。

  「妾身是撫遠王妃,殿下自重。」

  劉明庭笑意曖昧得很,目光毫無遮掩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本王也算閱人無數了,瞧著步姑娘的模樣,不像是經過人事的模樣啊!」

  她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個透徹。

  「蘇鳴舟現在殘廢了,在那事上是不是也力不從心?他不行,本王倒是樂意代勞…嘶!手勁兒不小啊!」

  步輕寒忍無可忍,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腹上,落荒而逃。

  遇見這種事,真的是噁心極了,只想回南苑,回家被哄一哄。

  南苑。

  艷陽下、繁華中,那人身上雜糅著金燦燦的陽光和粉嫩嫩的春光,明艷極了…

  那個在地上撿花瓣的姑娘是怎麼回事?

  撿了花瓣還要吹到她夫君身上是怎麼回事?

  她兇殘暴虐的夫君沒有生氣,還有點樂在其中是怎麼回事?

  「忙著呢?」

  蘇鳴舟抬頭,唇角漾起了笑意,轉而對身邊的姑娘說:「好了,別鬧了。」

  這溫柔寵溺的言語,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在光芒中沖她招手。

  還真是雨露均沾。

  步輕寒當然走了過去,卻沒有牽他的手:「有些困了,歇息會,王爺繼續吧。」

  蘇鳴舟嫻熟地將她抱緊懷中,卻在下一刻被掙開了。

  望著消失在門後的身影,蘇鳴舟蹙起了眉頭。

  乖順的丫頭突然炸毛了。

  他後知後覺,那本就是個強大到讓男子都望塵莫及的姑娘,這些時日順著他,不過是因為那丫頭心裡樂意。

  就像現在,她不樂意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地脫離自己的懷抱。

  「表哥,還要在玩兒會嗎?」

  「滾。」

  余婉兒在南苑,那就是一雙行走的眼睛。

  蘇鳴舟治腿的日子也不得不往後拖。

  而這些日子裡,她們好像漸行漸遠了。

  「寒寒,明明我擁著你,卻還是覺得你離我好遠。」

  她將額頭抵在蘇鳴舟的肩頭:「沒有,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

  「明晚,為我治腿吧。」

  「好。」

  「我曾經有一個暗衛。」蘇鳴舟淡淡地說著:「他很小就來我身邊了,當時我還是世子,尚且尊貴。」

  「嗯。」

  「後來隨我上戰場,屍山血海穿梭,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她將手搭在那精壯的腰身上,無聲地安慰著。

  「我以為,他死在了那場伏擊中,在我心中他比我親兄弟還親,卻不成想,他活得好好的,我卻成了個廢人。」

  雖然往下的話停止了,但她也能猜到,不過是農夫與蛇的故事。

  「我願意善待沒有傷害過我的人,我也會毫不留情地處理掉想要害我的人,你覺得我壞嗎?」

  蘇鳴舟輕拍了拍她:「不壞。」

  「我的王爺啊,咱就是被蛇咬了一口,至於那條蛇,將來為妻起手將他為你做成蛇羹可好?」

  為妻,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說,也是為了調解當下的氣氛。

  蘇鳴舟抱緊了她,心疼得無以名狀:「有為夫在,怎會讓你做這種事?」

  她輕笑著與他緊緊相擁。

  不動聲色的溫柔最致命,潤物無聲的陪伴最暖心。

  婚後不足兩月。

  那縷溫暖的光,不動聲色照耀在冰封已久的江河上,日復日,持之以恆地溫暖著、終是撬開了一道極淺極淺的縫隙。

  那道縫隙渺小到微乎其微,但若是靜下心來,附耳在冰川之上,就可以聽到厚重冰層下的絲絲縷縷的水流聲。

  那是一種生生不息,是一種即將破冰而出巨浪呼嘯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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