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禍起牆內

  曹叡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現在最大的威脅恰恰不是來自外敵，而是來自於自己的身邊。

  輔政大臣曹仁戰死，陳群、司馬懿居然都同時起了反意，準備至少將大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讓曹叡遵從正道，跟大漢死戰到底。

  陳群家住潁川，是絕對不願如此輕易離開。

  曹宇更不願奔赴遙遠的北國，寧願與大漢死戰到底，

  跟他有同樣執念的還有郭太后。

  曹丕的陵寢就在首陽陵，一介女流，唯有與強敵死戰到底，至死方休。

  她手上無兵無將，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幾個輔政大臣的身上。

  那日他們四個在常雕家後院被堵住，同時陷入了尷尬之中，還是司馬懿率先開口打破了尷尬。

  「諸位，我知道諸位已經不想忍受了。

  天子任用奸臣，罷黜忠良，還徵召大量鮮卑，弄得中原民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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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蜀賊大舉入寇，天子不思抵抗，反倒要聽信弄臣之言，去什麼萬里之外的北國。

  此等荒謬之事……我等身為輔政之臣，豈能坐視不管。」

  「我司馬懿願率諸公清君側，死守洛陽，跟大漢死戰到底。」

  當日被堵在常雕家的時候，曹叡要北逃的消息大多數人還不知道。

  不過司馬懿居然猜到了。

  因為司馬懿跟曹叡有同樣的念頭。

  同行是冤家，他自然要打消曹叡的念頭，

  早在鮮卑南下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做積極準備，而且他猛然發現，劉曄和曹叡居然也有同樣的謀劃，且比自己做的更好。

  鮮卑大舉入侵，草原上陷入空虛狀態，一兩千人在糧草充足的情況下就能完成北征。

  司馬懿可不願意讓自己的盤算徹底落空，

  在他的煽動下，曹宇、郭太后、陳群三人都答應跟他合作，

  陳群是真的真的不想跟隨司馬懿鬧事，

  可現在情況就是這個情況，

  大魏已經快被曹叡和一群奸臣玩完，現在天子要往北國撤的消息也甚囂塵上，

  陳群絕對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身為天子，應該死戰到底，

  洛陽乃中原正統所在，就算死，天子也應該死在這裡！」

  秉燭危坐的陳群像一隻蒼老的困獸，

  他知道洛陽已經守不住了，

  但身為中原世家的領袖人物，他決不能在此刻放棄。

  九品官人法啊……

  我好不容易創造了這種選拔人才的法子，這本來應該流傳後世，為萬世傳頌，可現在……

  都是朝中奸佞橫行。

  如果不聽吳質的浪戰漢中，

  如果不罷黜常巨鷹……

  一切絕不會這麼糟糕，絕對不會！

  「雍丘王已經在洛陽城內了。」曹宇喃喃地道，

  「我等之前已經拜訪田豫，說起清君側之事，

  田豫會帶著鮮卑人支援我等，到時候我等守衛洛陽，也能跟蜀寇死戰到底。」

  之前曹宇和顏盛就早早拜訪了雍丘王曹植，曹植也不願繼續被圈禁，在二人的協助下從封地離開——

  如果在曹叡的威信還沒有遭到嚴重打擊的時候，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當時大魏已經展現出了疲態，曹宇以大將軍的身份輕易就進入了雍丘見到曹植，負責監視曹植的雍丘丞居然一直坐視不理，甚至還隱隱展現出對曹植的巴結姿態，這讓曹宇的計劃得意順利執行。

  而田豫也非常反感曹叡引鮮卑入中原的戰法，他承諾到時候一定會率軍來支援曹宇，幫助曹宇穩定住局面。

  只要曹宇能成功奪權即可。

  「現在想想，劉曄的布置還真是大手筆。」司馬懿默默長嘆。

  若是沒有劉曄的布置，曹魏想要去北國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

  先不說他們手下的士兵有沒有跨越萬里的能力，單是草原上虎視眈眈的鮮卑人就足夠要了他們的命。

  可現在鮮卑人都在中原跟大漢搏殺，

  被大漢暴打一頓已成定局，

  而大漢收拾了這麼多的鮮卑人，一時半會也根本追不上曹魏前進的步伐，

  只要曹魏現在正在徵調匈奴人，這些人更適合草原上的生活，如果能遠征抵達北國，還真的能另起爐灶，重新建立一國。

  就像當年的北匈奴一般。

  「我手上有一千死士，全都交給仲達了。」陳群默默地道。

  司馬懿也點點頭：

  「我手上有三千死士，待天子駕臨首陽陵，我們就立刻動手，封鎖洛陽！」

  「還有最後一件事——若是巨鷹返回，該如何是好？」

  司馬懿沉默許久，嘆道：

  「巨鷹乃大魏忠良，我等不過是清君側，巨鷹斷不會與我等為難。

  之後若是天子願意禪位於雍丘王，巨鷹更是無話可說才是。」

  司馬懿相信常雕也一定非常厭惡曹叡，只是出於對大魏的忠誠和責任才如此拼命為大魏效力。

  只要能在他回來之前完成奪權，想必他也不會說什麼。

  之後徐徐圖之，他一個寒門武夫，怎麼可能斗得過我。

  何況，為了保險起見，司馬懿早就留了後手，如果常雕堅決跟自己作對，他也敢跟他硬碰硬。

  司馬懿和陳群暗中密謀清君側的大事時，另一股暗流在洛陽城中緩緩涌動。

  說起常雕，曹宇和陳群也都是頗為感動，甚至微微有些慚愧。

  陳群認識常雕的時間不短，之前他一直以為常雕不過是個粗鄙不文的武夫，只是走了狗運才勉強得到了曹仁的信任，後來曹丕讓他當託孤大臣更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

  沒想到常雕後來居然展現出了對大魏的絕對忠誠，在如此動盪之時仍然不辭勞苦，繼續為大魏勤勤懇懇的做事。

  這樣的忠臣，大魏實在對不起他，

  陳群現在已經做好跟大漢死戰到底的準備，可居然不忍心讓常雕這樣的忠臣送死。

  等巨鷹回來，好好跟他談談吧，希望他能想開一點。

  ·

  洛陽城中暗流涌動，除了正在積極謀劃的兩個輔政大臣，徐庶也終於抓住了一絲機會。

  偷或者搶傳國玉璽的事情現在正在華歆等大漢純臣的部署下有條不紊地慢慢推進，

  雖然宮禁森嚴，傳國玉璽看守嚴密，但現在曹叡自己都快跑了，好多人也在各謀出路，華歆很樂觀地表示，用不了多久傳國玉璽就會到手，絕對不會耽擱大漢入城，重新接受天命。

  徐庶對傳國玉璽的事情很重視，

  但他現在的主要調查方向卻放在了別的方面。

  劉曄在關鍵時刻將匈奴單于呼廚泉弄到了鄴城，名義上是準備在匈奴五部到來之後，讓呼廚泉重新統帥這支部隊為大魏效力。

  但徐庶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

  如果現在還能抓住匈奴五部，曹叡應該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上，怎麼可能會重新交給呼廚泉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而且呼廚泉來洛陽的時候，還用牛車拉了一堆棺材一樣的東西，入城之後，這些棺材被人嚴密看守起來，警戒程度甚至一度超過了宮中。

  難道他們掌握了漢軍會爆炸的那種法寶？

  不可能，此物是漢軍的鎮軍神物，一定會被嚴加看管，

  就算有奸細透露了出去，肯定也不是匈奴單于可以知曉的，

  徐庶隱隱感覺，這是被曹叡委託留守劉曄想出來的高招對抗漢軍。

  為了尋找此事的真相，徐庶這幾天一直躲在暗中仔細搜查，甚至比尋找傳國玉璽投入的精力更多。

  他非常擔心這是劉曄留下的殺招，畢竟劉曄現在已經基本算是瘋了，

  為了戰勝漢軍，他什麼陰險的手段都能施展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

  接待呼廚泉的魏國官吏之中已經有不少人準備在大漢攻破洛陽後逃跑，

  徐庶輕易就找到了一人，讓韓虓去與他接觸，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線索。

  到了半夜，韓虓興沖沖地跑回來，剛剛進門便壓低聲音，歡快地道：

  「徐公！好事，好事啊。」

  徐庶精神一振，笑道：

  「有消息了？」

  韓虓點點頭，摸出火石先把徐庶面前的燭台點著，見徐庶一副憂慮至極的模樣，也不賣關子：

  「徐公實在是太高估那劉曄了，

  我已經探查清楚，劉曄是托呼廚泉找了些匈奴大巫，準備靠詛咒殺傷大漢。」

  一邊說著，韓虓眾人忍不住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真是笑死我了，

  這大魏朝廷還真是一貫如此。

  便是那些大巫今天咒明天咒，難道還能咒死大漢不成？

  若是匈奴有如此手段，他們也不會淪落至此了。」

  用巫師詛咒……

  這種事情就離譜。

  若是吳質想出這樣的辦法到不算太稀奇，

  但這是劉曄的謀劃，徐庶聽得目瞪口呆，心道大魏都到這時候了怎麼還能想出這種辦法。

  難道是我多慮了。

  「這就好，」徐庶稍稍鬆了口氣，又凝神道：

  「傳國玉璽的事情怎麼樣了。」

  韓虓樂呵呵地盤坐在徐庶面前，隨口道：

  「華歆還在找，用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到我等手中。

  聽說現在曹叡真的要跑，洛陽城中眾人人心早散，說不定這次不用兵戈，我們就能把傳國玉璽拿在手中。」

  徐庶搖頭道：

  「莫要大意，若是別人便罷，那劉曄心思縝密，頗有手段。

  此人智謀在我之上，我總覺得他還有什麼後手，咱們莫要大意才是。」

  徐庶話說的聲音不大，韓虓打了個哈欠，正好沒有聽清，他揉揉耳朵，略帶歉意地道：

  「勞煩徐公再說一遍，適才未曾聽清。」

  徐庶搖搖頭，稍稍提高嗓門道：

  「莫要大意，劉曄此人厲害的很。」

  可這會兒他話音剛落，外面隨即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

  那笑聲十分歡暢，還略帶幾分癲狂，聽得徐庶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飛快地拔劍跳起來，韓虓也立刻拔劍護衛在徐庶身前。

  徐庶強壓住心頭的驚懼，溫言道：

  「不知是哪位兄台，可願當面一晤。」

  門外那人長嘆一聲，笑道：

  「在下劉曄，承蒙徐兄謬讚，

  聽說徐兄在尋覓傳國玉璽，正好我手中便有。

  若是徐兄肯在寒舍盤桓幾日，我立刻雙手奉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