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利令智昏

  甘興霸當年橫行江湖的時候，只是一個浪蕩遊俠。

  可他風雲際會，在亂世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就成了名傳後世的猛將。

  多年後的小說家甚至還腦補出他救下凌統，和凌統成為拜把子兄弟的故事。

  丁奉跟了甘寧好多年，算是甘寧的親傳徒弟，甘寧也說，丁奉這小子最像他。

  像他一樣善戰勇猛，像他一樣堅強果決，也像他一樣……

  能斷大事。

  甘寧是益州巴郡人，家裡有錢，讀過書，還當過蜀郡的郡丞，很有眼光和謀略，

  但不管是劉表還是黃祖，都懶得重用他，最多把他當成一個工具人而已。

  於是甘寧悟了，這年頭有不傻裝傻的，也有畜生裝人的，

  只憑實力混生活還不夠，還要脫穎而出，你得拿出一點與眾不同的東西。

  

  從此，甘寧開始粗暴蠻橫，屢屢頂撞同仁，反而越發得到孫權的喜愛，

  他手下的士卒都喜歡模仿老大的發家歷史，人人裝出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

  可也只有丁奉真正學到了甘寧的精髓。

  哼哼哼哼，

  老子今年也三十多了，一直不受重用，

  橫豎現在甘興霸快要掛了，也是該為自己以後的人生好好考慮一下了。

  呂蒙萬萬不會想到這個粗狂的漢子居然有這樣的心思，

  他給丁奉準備了100艘小船，五百口好刀以及大量的銅錢賞賜。

  丁奉撿起刀仔細看了看，又隨手在裝銅錢的箱子上輕輕踢了踢，道：

  「刀我就收下，等我回來，再拿將軍的賞賜。

  只是跟這錢相比，我更希望坐上大都督的位置。」

  呂蒙微笑道：

  「若承淵能斬殺劉禪，這大都督自然是無第二人選。」

  丁奉不再多說，徑直率領手下銳士化妝成商販，劃小船緩緩朝江油駛去。

  呂蒙給他們的任務，一來是斬殺劉禪，

  如果不成，最起碼要摸清劉禪軍在油江口的布置，

  為了這個，呂蒙不惜動用最後一股潛伏在油江口的密探，讓他們配合丁奉的行動，爭取給油江口的守軍造成重創。

  丁奉躺在船上養精蓄銳，

  出發前，他就已經制定好了這趟行程的方略——

  先對油江口守軍發動攻擊，

  如果能見到劉禪，就派人表達一下自己的善意；

  如果見不到劉禪，就回東吳交差，看看呂蒙能給自己怎樣的賞賜。

  這策略進可攻退可守，應該還算不錯。

  「再檢查一遍，別到了油江口手忙腳亂。」他懶洋洋地吩咐手下。

  「放心吧大哥，火攻這招我們閉著眼睛都能玩好，

  只等火起，我等就能殺的賊人落荒而逃。」

  「那就成，千萬別給我丟人就行。」

  丁奉帶了大量的小船，在其中不少船上都放上了硫磺乾柴等引火物，

  為了保證火攻順暢，他還忍痛買了一堆極其難得的油脂，

  有心打無心，准能燒的油江口守軍哇哇大叫。

  見手下信心滿滿，丁奉滿意地枕著刀沉沉睡去。

  兩天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油江水域。

  上百條小船一起出動，稍微正常點的人都會覺得不對勁，

  丁奉也不是傻子，他在距離油江很遠的位置就先停船，親自去偵查了一番油江的守衛布置。

  讓他奇怪的是，油江並沒有處於過於高度的戒備狀態，江上還有不少客商在生意往來，一副頗為熱鬧的模樣。

  咋回事，劉禪不是特意挑釁呂蒙，準備設套全殲呂蒙嗎？

  不太對勁啊。

  丁奉聽說過劉禪用兵不拘一格，但也不至於不拘一格到這種程度。

  這江上分明無人防守，也不知道他們把艨艟藏到了何處。

  「去幾個人，問問是怎麼回事。」

  事有反常必為妖，丁奉沒傻到自己上去查探情況，

  他手下的小弟自告奮勇上去偵查情況，不一會兒就回來報信，告訴丁奉這些都是往來的客商，在做生意。

  「大哥，還有幾個我都覺得臉熟，

  確實都是東吳的客商，在這裡跟油江口守軍做生意呢！」

  士仁之前就有跟東吳做生意的前科，

  現在被劉禪封了買賣渠道，想必是又自己找來別人買賣。

  這點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販的是何物？」

  「好像是蜀錦！」

  說起蜀錦，丁奉的幾個手下都是兩眼放光。

  這蜀錦可是這年頭最珍貴的奢侈品，

  王公貴族，世族豪商都喜歡穿著蜀錦織就的華裳以彰顯自己的身份。

  蜀錦的產量極低，在東吳早就供不應求，

  要是能弄回去幾匹，賣給顧陸朱張四家，那價錢真不是刀頭舔血的賞錢可以媲美。

  「蜀錦啊。」

  丁奉兩眼放光。

  媽的，好東西啊，平素哪裡見過這樣的好東西。

  嗯，我忘了現在我們的身份是水匪，

  身為水匪，搶劫一下過往客商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吧？

  不搶才容易露餡對不對。

  丁奉很快說服了自己，心一橫，道：

  「叫兄弟們過來，咱們搶！」

  「呃，大哥，這會不會暴露行跡，

  咱們不是為了火攻油江的水師嗎？」

  「你懂啥，」丁奉輕蔑地道，「我們開動突襲，這江上必然亂作一團，

  油江水師毫無防備，不知出了何事，我軍方能趁虛而入，一舉建立奇功。」

  丁奉說的有理，他手下眾人也早就覬覦蜀錦的價值，聞言抓緊召集手下士卒，朝那些客商撲去。

  「不，不火攻了？」

  「火攻個屁，燒壞蜀錦可如何是好？

  等油江的水師大亂之中出來，咱們再火攻不遲！」

  埋伏的東吳士兵聽說前面居然有蜀錦，各個興奮非常，

  他們不再偽裝，立刻划動小船，朝碼頭撲去。

  上百艘小船突然出現在江面，立刻引起了恐慌，

  那些客商也知道是來了大股水匪，陣陣驚呼中，他們立刻手忙腳亂地划船逃跑。

  「快跑，快跑，來水匪了，來水匪了！」

  這些蜀錦很顯然是客商從蜀中重金購置，儘管載重不輕影響行船，但那些客商還是沒有絲毫扔下貨物快走的意思。

  蜀錦啊蜀錦。

  蜀錦終於到了。

  丁奉看的兩眼放光，他在船上挺直身子，大喝道：

  「老子只要貨，不殺人，

  若是再跑，小心老子的刀不長眼了！」

  逆流狂奔，若是正面撞上油江的水師，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丁奉打算速戰速決，抓緊把這些貨物弄走，以免夜長夢多。

  他手下顯然也都明白，各個拔刀在手，奮力跳上上船。

  「不抵抗就不殺人，敢抵抗的都殺！」

  靠近商船，丁奉一個箭步猛跳上去，

  他手下的士卒也對商船形成包圍，一個接一個瘋狂的跳到船上。

  「別殺我，別殺我啊！」

  那些客商各個嚎啕大哭，趕緊跪在船上連連叩首，

  眼看所有的船隻都被包圍，丁奉總算鬆了口氣。

  「快，速戰速決……」

  他看遠處烽火台上已經有士卒揮動令旗，知道再過不久油江的水師就會大舉出動，

  他手下的士卒身經百戰，知道有錢賺也得有命花，

  見烽火台上的旗號，也開始講載滿硫磺和火石的船調整好，準備迎敵。

  但他們畢竟是逆流進攻，倉促之間，江水不是很給面子，

  再加上大多數人都在搶，駕火攻船的人也生怕自己落了後，折騰半天，還是不成陣仗。

  一群沒出息的混帳。

  丁奉暗罵著，一個箭步跳入船艙，

  可他剛剛站穩，先看到的竟不是堆積如山的蜀錦，而是一把黑亮的鐵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