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不需要冠軍（二合一章）

  王錦城最近兩天的心情很不好。

  在一班遠近親疏都有的公子哥群體裡受到成為笑柄固然讓他有些惱怒，但還不至於讓他連續幾天心情陰沉。

  他在意的是輿論，這不僅關係到星光整個而俱樂部的價值，也關係到他個人的未來。

  在網絡信息化的今天，中國真正有底蘊的豪門都是不會暴露在公眾面前的，也沒有媒體敢去曝光出來，那是給自己挖墳！

  古時消息不便，但本地有那些士紳世家，因為土地利益息息相關，哪怕是普通民眾，多少也都有些耳聞的。

  腐化墮落的自然是有，不過那必然是已經被淘汰，或者即將被淘汰，從金字塔上層跌落下來的。

  能夠屹立在那個層階的家庭中，哪怕性行乖張的紈絝，又會有幾個會是沒腦子沒心機沒城府的？

  

  王家算不上權貴，但發跡較早，到了王錦城這一輩已經是第三代，數十年經營，已經有了些豪門世家氣象。

  這種家庭不需要什麼名氣，有資格接觸到他們的人，自然知道他們的底蘊與力量，至於在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人心目中是否有什麼存在感……沒有存在感那是最好。

  但假如因為一些事情，出現了在公眾面前，這種形象也絕不能是負面的。

  不論身處這個層階如何勾心鬥角、骯髒齷齪，當由上而下，出現在公眾面前時，形象都必須是正面的！

  所以哪怕王錦城再不願意去把這個當回事，他也必須要當回事。

  在梁辰會在採訪中說出那幾句話後，在先入為主，加上中國民眾自古便有的仇富心裡，在網上輿論里，辰慕冰自然就成了古時候名臣將相一樣被打壓的角色，而且還不計前嫌，在戰隊面臨淘汰絕境的時候挺身而出，力挽狂瀾。

  而他王錦城就被塑造成為陰險卑鄙、挾私報復的形象了。

  這對於王錦城來講，絕不是一件小事。

  他在王家大家庭第三代中算是比較被重視的，但想要被當做未來掌舵人來培養、鍛鍊，還需要進一步證明自己的能力，畢竟他爸媽雖然只有他一個兒子，但他老爸還有兄弟姐妹呢。

  一意孤行地買下星光俱樂部投資電競，已經讓他承受了一些壓力，否則他怎麼會讓梁辰上場？

  這個時候又被潑了一身髒水，到時候就算MSI能奪冠，對他的幫助都遠遠抵不上在家中長輩那裡損失掉的印象分啊！

  「梁辰……」

  王錦城暗暗咬咬牙，確實是有些嘀咕那個窮小子的膽魄了，不過這件事情處理起來不難，不外乎就是花點錢引導一下輿論罷了。

  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個遇到的，也不會最後一個，早就有人用實例告訴了他該怎麼處理，在這個法律才剛剛觸及的虛擬世界裡，錢能做到的事情自然也更多，顛倒黑白、斷章取義不過是最沒技術含量的那種。

  民眾都是愚蠢的！

  這句不知道是出自誰口中的話，被王錦城奉為經典。

  但他現在拿捏不準的是梁辰到底這首棋走出來，到底是抱有怎麼樣的目的。

  假如他為的只是發泄一口怒氣，那不過是一個莽夫，誤打誤撞下了一手好棋。

  假如他是有意避開了可能引起的眾怒，把事態控制在自己與他的私人恩怨上，給自己潑髒水，那也不過是小手段小聰明。

  假如他是看出來了自己的處境，想要在自己家裡那邊上眼藥，那種心思城府才讓他不得不重新去審視那個原本以為不過傻逼兮兮相信什麼天真愛情的窮小子。

  他又念了一遍那個名字。

  「梁辰。」

  ……

  從梁辰回歸賽場擊敗RST獲得三連勝，幫助陷入淘汰絕境的星光戰隊拿到了最後一個出線席位開始，一直到休賽期的前兩天，網上輿論風向一直都是以「辰慕冰力挽狂瀾，星光老闆挾私報復」為主的。

  但在這期間，關於「辰慕冰打人就沒錯嗎？」這種論調卻一直存在著，一直到了休賽期第三天的凌晨開始，不知為何，忽然之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或者說是發表此類言論的人就多了起來。

  自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兩百年間，人類文明開始了數千年未有的飛躍發展，尤其是隨著網絡普及，人類文明正式從農業時代、工業時代，開始向著「資訊時代」邁進過渡。

  網絡的普及使得封建社會裡只能被「愚化」「奴化」教育的普通百姓擁有了獲取海量信息、發表個人言論的機會，但實際上，所謂獲取海量信息，多是拾人牙慧，所謂發表個人言論，也很容易被人引導。

  真正能夠博納百川，去蕪存菁，獨立思考的人並不多。

  「鍵盤俠」「道德綁架」之類的輿論毒瘤可以說到處都是。

  在網上鋪天蓋地「辰慕冰打人就沒有錯了嗎？」的反思言論下，前兩天還在歡慶星光出線，稱讚辰慕冰力挽狂瀾的許多人，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跟著反思了起來。

  打人有錯嗎？

  當然是錯的！

  那麼說「功是功，過是過」的言論，是不是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

  然後在這種情況下，梁辰訓練之餘晚上開直播的時候，就發現彈幕上面多了很多指責他打人的言論，其中諸如「遊戲打得再好也掩蓋不了人品劣性」「打遊戲的都這樣」「原本還以為辰慕冰有什麼不一樣，結果還是動不動打架」的言論一晚上就沒有停下來過，更有甚者「人品垃圾」之類的侮辱類言詞也不新鮮。

  當然，不受蠱惑誘導的粉絲與玩家也有不少，立場堅定地表示支持，也有一些中立的理智玩家在呼籲真相未明之前不要輕易被扇動，但總的來說，影響不了粉絲和水軍，還有一些或是被扇動，或是原本就是黑子的玩家對罵的形勢。

  總是就是，你們誰黑辰慕冰，我就懟誰！

  對於這種情況，梁辰並不算多意外，他沒有參與過輿論之類的爭鬥，但手段無非那些。

  從他在採訪裡面說出來那幾句話後，接下來王錦城會怎麼做就是完全可以預想到的了，水軍嘛，也就這點用處了。

  但只要把事情定性在自己跟王錦城的私人恩怨上，那就是他占據了先天的優勢，這就像是象棋中的對將，除非王錦城能否認與自己的情敵關係，否則他就擺脫不了這個劣勢。

  而如果否認了，那王錦城再跟自己斗下去，就失去意義了，最多算是出口怨氣罷了。

  他這邊淡然自若，正算著什麼時間找王錦城談話比較合適，在休賽第三天晚上關掉直播後，就接到了蘇冰凝的電話。

  蘇大小姐根本不知道有水軍這種存在，真以為這麼多人都在罵梁辰，氣憤地發彈幕跟人理論，結果自然是淹沒在梁辰直播間裡面足足三十萬大軍雪花堆疊般的彈幕裡面了，於是在彈幕上面受了氣的她就跑來找梁辰算帳了。

  梁辰忍著笑跟她解釋了一番那是水軍，拿錢辦事的，結果自然引來蘇冰凝又是一番氣惱，罵怎麼什麼樣的人都有。

  梁辰安慰幾句，又笑：「放心吧，過兩天就沒了。」

  蘇冰凝聽他語氣篤定，有些奇怪地道：「你怎麼確定？難道知道人家沒錢雇這些水軍了嗎？哼，肯定就是王錦城，這種人簡直壞透了。」

  梁辰笑了笑，道：「讓王錦城罷手不就好了嗎？」

  「怎麼讓他罷手？」蘇冰凝笑嘻嘻道，「你不會是再去打他一拳吧？人家這次可不會再用這個來討好我啦，到時候肯定是你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不會，我像是很喜歡動手的人嗎？」

  梁辰也笑，「這次準備要敲他一記搬磚。」

  「啊？」

  「敲竹槓。」

  「啊？」

  ……

  王錦城沒有想到梁辰會主動約見自己，不過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下來，見面地點很簡單，就在俱樂部的一樓經理辦公室，其實這裡本來有吳良楚留下的一間辦公室，不過王錦城並不喜歡，他本身也極少來俱樂部，也懶得再去重新裝修了，偶爾來幾趟，都是在徐一晨這裡坐坐就走。

  假如說之前梁辰說出那番話，只是讓王錦城猜測自己可能小瞧了梁辰的話，那這次約見，就讓他感覺那個可能性已經接近於現實了。

  「咚，咚。」

  王錦城正臉色陰沉地想著，聽到敲門聲，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往自己對面沙發上指了指，依舊翹著腿坐在那兒，連一個字也懶得給。

  梁辰在王錦城對面坐了下來，後者歪了歪腦袋，目光斜睨，有些陰沉與審視。

  梁辰笑了笑，「來跟吳總做筆交易。」

  王錦城挑了挑眉。

  梁辰把手裡拎著的一份列印文件放在了桌上，調轉方向，放在了王錦城面前，口中含笑說道：「我打算在今年總決賽後自己組建一支戰隊，缺一個打野。」

  王錦城垂眼瞥了一眼那份文件，臉上露出嘲弄神色：「你覺得我會簽？」

  梁辰嘆道：「其實對於王總這種世家公子來講，挾私抱怨，以勢壓人，其實真的算不得什麼，被打一拳，嘲笑幾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但自己捅了簍子，連擦屁股的能力都沒有，再想要接掌上百億的資產，就有點自不量力了吧？」

  王錦城臉色一沉，但很快就笑了起來，正身坐了起來，點了一支煙，抬起臉來望著梁辰：「你能告訴誰？」

  梁辰輕輕一笑，「忘了跟吳總說，我打算要建的戰隊，名氣已經起好了，叫『魚龍』，英文名字是『Loong』，王總既然是留學歸來，想必應該是知道的，英文裡面雖然有龍這個詞，但dragon這個詞的意思帶有貶義，不符合咱們龍的傳人的身份，而long又有獨眼的意思，所以最近這些年一直有學者建議要把龍翻譯為Loong，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就打算先這麼用了。」

  王錦城有點不符合公子哥的好耐心聽他絮叨完，然後才聽梁辰輕輕說出最關鍵的一句：「Loong隊還沒註冊，因為我還是職業選手，但已經有了第一家贊助商，這個王總想來也是有耳聞的，就是我現在在的直播平台，叫金龍TV。」

  王錦城臉色鐵青地望著他，擠出一抹笑容，很冷：「江采萱？」

  梁辰依舊淡淡笑著補充最後一句話：「我這邊還有一份來自於錦江國際的打款記錄，嘖，吳總雇個水軍都是捨得大手筆啊，唔，好像還有一個叫王錦瀾的男人的聯繫方式……」

  「夠了。」

  王錦城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旁邊拿過來一支筆，很乾脆地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第一次真正地笑了起來，「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不過就一個選手，給你又能怎樣？你能買得起幾個頂尖選手？」

  梁辰收起那份文件，笑道：「謝謝吳總。」

  「不客氣。」

  王錦城冷笑了一聲，「咱們下個賽季見。」

  梁辰離開後，王錦城臉色陰沉地在那咬牙片刻，又冷笑一聲：「……如果你能打得進LPL的話。」

  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很快接通後道：「幫我找三個沒有打過職業的青訓隊員，然後再找倆韓國人，一樣沒有打過職業比賽的，但是實力要強。」

  掛掉電話後，想了想，又從俱樂部的群聊里找到了顯示群名稱為「胡楊」的帳號，在資料裡面看到了電話，就直接打了過去，很簡單，就一句話：「來一樓辦公室。」

  掛掉電話後，王錦城嘲弄地笑了笑：「星光只需要打完MSI就足夠了，你需要這個冠軍，我不需要……白手起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