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282米,比武奪帥
2024-04-30 01:56:37
作者: 姒錦
雪,還在撲簌簌下。
狂風,卷得雪花嘶孔一般翻騰。
十一月的哈拉和林,正是極寒天氣,整個天地都似被冷氣籠罩了,在一片銀裝素裹中,冰封了萬里雪原。
但這樣的天氣,卻阻止不了北勐人的盛世。
籌備許久的比武奪帥,進入第五個回合了——
第五個回合,也便是最後一個回合,決勝負之日。
北勐是一個崇尚武力的國度,人們服的是強者,所以與「武」有關的比試,幾乎每年都有,玩著花樣兒的比,卻萬變不離其宗——武力強,就是王。
不過,北勐雖有各種名目的比試,比武奪帥卻是有北勐以前的第一次。
百年難得一遇的熱鬧,自然引人關注。因此,哪怕這樣的極寒天氣,也沒有阻止人們愛熱鬧的心腸。不僅比武的校場上圍滿了人,便是場外,那一些無法進入場地的人,也都久久徘徊不肯離去,就等著宣布結果,與眾人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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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是需要娛樂的。
但凡能引人競相討論的事件,都屬於娛樂。
這場比武奪帥,對北勐朝堂來說,是一件正經事,可對於老百姓來說,只是娛樂而已。因此,北勐的幾個賭坊都參與進來了,從第一回合開始,押注的人一場比一場多。押注的人不同,賠率也不同,賭局一開,幾乎把整個哈拉和林人的神經都調動了起來。
此時,偌大的教場上鴉雀無聲。
校場的正面,有一個高台,高台兩側十幾個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盆和搭建的高棚,把寒冷都阻隔在了外面。坐在高台上的蒙合和阿依古等一乾重臣,都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上。
前面幾個回合,蘇赫都險險贏了兩回。
與他一樣贏了兩個回合的,還有一個叫滕格木的將軍。
五局三勝,是為贏。
所以這一場的勝負,將決定最終的勝負。
最後一個回合,比試的是箭術。
為了場面好看,除了與蘇赫競爭帥位的滕格木將軍之外,幾個已經沒有機會出線的將軍也友情「陪射」,他們幾個人都是典型的北勐人體格,膘壯體健,且都是箭術好手,不過對陣蘇赫,他們都沒敢掉以輕心。
在此之前的幾個回合,他們其實都吃了大意的虧。
他們太小看蘇赫了。
比如:其中一個回合——摔跤。
像他們這樣的體形,都認為收拾他很容易,結果卻敗得暈頭轉向,究竟怎麼輸的都沒有弄明白,頃刻就被干翻在地上,至今沒有想明白個中究竟。蘇赫看上去比他們瘦弱,似乎還有病在身,時不時就咳嗽幾下,要死不活的樣子——結果,誰能知道他深藏不露?!
如此這般,也讓這些將軍都恨上他了。
因為他們事前都向外託了大,吹了牛逼,結果輸得這樣慘,那臉被打得「啪啪」作響,面子上過不去,這筆帳自然要算到蘇赫的頭上。於是,校場上的靶子擺好,大家都抱成一團,卯足了勁兒的要在這個箭術強項上,讓蘇赫好看。
箭術比試也分了幾個場次。
每一場的靶心距離不同,內容也不同。
幾個人一同進入場地,在號令響起射出,准心大的算贏。
「好!好箭——」
蕭乾挽弓眯眸,一箭射出,又是正中靶心。
比試的人緊張,圍觀的將士似乎比他們更緊張。
每個人眼睛都不眨地看著,每當有絕妙好箭,就高聲尖呼。
「金印大王!金印大王!」
「金印大王!好!好箭!」
崇拜強者!這就是北勐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爆發了出來喊聲,全是蘇赫。
這些人裡面,這兩日押蘇赫勝的人,當然很多。想一想,他們的身家都系在他的身上了,誰能希望他輸?當然得拼老命為他打氣了。
圍在蕭乾後方的人,越來越多。
另外幾個參與的武將後邊,稀拉幾個人而已。
這樣的對比,聲勢大的,士氣越旺。
幾個武將的臉色都很難看。
勝負不論,要輸也要輸得漂亮不是?
場上的氣氛,愈發緊張、逼仄,好像有什麼緊張的情緒知不斷擴散。
阿依古坐在蒙合的身邊不遠,眼睛轉也不轉地盯著場上,幽幽道:「這個蘇赫啊,愣是不懂事,幾個將軍年歲都比他大,他也不知讓著一點。」
她聲音不大不小,像自言自語,卻剛好可以落入蒙合的耳朵。
蒙合側眸一望,微微一笑,「大姑多慮了,比武奪帥,比的便是一個武字。身為武將,當然得全力以赴。蘇赫做得沒錯,我北勐好漢,就得這般把對手打趴下,方顯男兒本色。」
阿依古眸底掠過一抹笑意,回答卻滿帶嘆息。
「這小子幼時便被那順領去了陰山,荒野之地長大,不知禮數,也不通人情,性子太直,這樣下去,是要吃大虧的!唉,大汗你看看他,就今日一場,得罪多少人?他還不知曉呢,以為人家都敬他,實在愚鈍啊!」
蒙合怎會不懂她的意思?
呵呵一笑,他唇角上揚著,眼瞳里卻是一片冰冷。
「大姑說笑了,若比武都留餘地,北勐的大帥又何來意義?」
他在反問,阿依古的心思卻像突然被拉遠了。
噫了一聲,她盯著場上的視線,突然換了方向。
「她怎麼來了?」
蒙合順著她的視線,望見了被玫兒扶著進入校場的墨九。她的背後,跟了墨妄和另外兩個墨家弟子,他們一眾人都穿著墨家的制服,在滿是北勐將士的校場上,顯得很打眼。
「想必她得到南榮公主到達的消息了。」阿依古又接著嘆,「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這邊剛剛懷上孩兒,還沒有名分,南榮公主就嫁過來了。便是蘇赫寵她,人家到底是公主,往後她這日子啊,怕是不好過了。」
蒙合聽到阿依古的話,唇角微微一牽。
「大姑此言差矣!南榮公主是公主,我北勐公主就不是公主了?難道北勐公主不如南榮公主?」
「大汗恕罪!」阿依古一驚,自覺失言,趕緊緻歉,「我並無此意,只是想說,賽罕公主出身江湖草寇,少了一些世故之心,性子又率真,如何敵得過自小宮中長大的公主?」
呵一聲,蒙合笑了。
「我以為大姑應當多擔心一些南榮公主的安危更好?」
阿依古怔愣一下,呵呵一笑,不太自在地點頭,「都是我兒媳,我哪個都擔心,只要她們能和平相處,多為我添幾個孫子,我就阿彌陀佛了。就怕她們一言不合就爭寵打仗。唉!」
頓一下,她眼睛突地一亮,像是像到了什麼,略帶驚喜地問。
「聽大汗此言,是同意賽罕公主和蘇赫的婚事了?」
「既是他們兩情相悅,本汗又如何能阻止?」目光幽幽一眯,他盯著場上那幾個黑點,輕描淡寫地說:「身為兄長,她如願,我便足矣。我想好了,讓她和南榮公主一道過門吧!到時候就從宮中出嫁,也算了一樁心愿。」
兩位公主一起嫁入王府,?這又是玩的什麼把戲?
阿依古心知事情不會那麼簡單,蒙合更不會眼睜睜看著墨九嫁給蘇赫,除非——讓墨九再一次踐行天寡之命,又守一次寡。
這個想法,讓她微微一驚,不由厲目望向了蒙合。
可他不動聲色,輕捋著小鬍子,根本讓人看不透。
「好!好哇!這一箭太妙了!」
「金印大王,金印大王勝!」
「王爺威武!王爺威武!」
「金印大王的箭術,簡直出神入化了!」
阿依古剛要說話,場上又暴發了一陣熱烈的吼聲。
原來就在他們敘話這當兒,又一輪的射箭比試結束了。一改前面幾個回合的僥倖取勝,這次射箭,蘇赫簡直是立克,連半點機會都不留給別人,把風頭出到了極致。
沒有人想到,他的箭術,竟然這般了得。
實際上,在場這些人,哪一個不是箭術高手?
可這幾位將軍,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各位,承讓了!」蕭乾手執弓箭,向眾人施了一禮,翻身上馬,「駕——」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試。幾個人要在飛馳的馬匹上射中遠在校場對面的楊柳葉子——沒錯,確實是一片葉子,很小很小的楊柳葉子。
這項比試來自「百步穿楊」的典故,非常變態!楊柳葉子就吊在靶子的前方,墨九聽了別人的解釋,踮著腳尖往前瞅——可模糊的視野里,連靶子在哪兒她都看不清楚,別提射中靶子前方被風吹得四處亂飄的柳葉了。
而且,還得騎在飛奔的馬匹上?
這——射中得靠奇蹟發生吧?
她心思沉沉地看著,拼命在校場上捕捉蕭乾的人影。
玫兒扶著她,盡職盡責的不停給她指——
在那兒,在那兒,在那兒——
雪太大了,光線亮得她不得不半眯起雙眼,可在玫兒的指引下,她看見了他一身閃著寒光的鐵甲,卻看不清他盔下的面孔。看見了他高高揚起的披風,卻看不見他與風雪融為了一體情緒。
拳頭不知何時攥緊了。
她高高揚起頭,沖他揮舞了一下拳頭。
蕭乾不知看見她沒有,馬頭冷不丁調轉過來。
接著,策馬,狂奔,幾步之後,他突地挽弓!
「嗖」一聲,箭飛射而出。
箭頭所指,正是那一片風中的柳葉!
「中!」對面的檢校官很快高喊起來,興奮地揮手,「稟報大汗,王爺射中!」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北勐有這樣的箭術高手,幾乎所有觀戰的人都在大吼,蘇赫的名字不停在他們的口中出現。
「神之箭手!」
「金印大王,神之箭手!」
「出神入化,神之箭手啊!」
天神是北勐人心中的信仰,稱蕭乾為神之箭手,便是對他最高的讚譽了。
這個時候,幾乎沒有人去關注另外比賽的人,大家都在看蕭乾,都在議論他方才那一箭,臉上全帶著笑,咋舌不已。
「嗖!」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武將的箭,沒有射向校場對面的靶子,卻突然沖蕭乾直直射了過來。兩個人都騎在馬上,這樣的距離,可以說他的准心百分百,一箭就能結束了蕭乾的性命。
人群還在嘈雜低吼。
突如其來的一箭,迅雷不及掩耳——
「王爺,小心!」有人突兀地喊了出來。
可太遲了!箭身已飛到了蕭乾的面前。
「啊!」緊張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大叫。
墨九看不清,卻聽見了這不平靜。
「怎麼回事?」她在問玫兒。
可玫兒整個人已經驚呆了,嘴裡不停喃喃。
「天啦!我的天啦!」
那偷襲的一箭,力量極大,速度極快,目的便是為了取蕭乾性命的。人人都以為這一回蕭乾肯定避不過了,就算避過了,肯定也得受傷,卻沒有人想到,在箭尖射入他要害的最後一刻,他胯下的黑馬突然高高掠起蹄子。
於是,箭偏了。
箭身剛好射中馬鞍,刺破馬身而入——
「嘶啦啦——」
馬兒慟動的慘叫聲,讓人驚痛!
全場人都被震驚住了。
呆怔一刻之後,方才有人暗自慶幸。
「畜生救主啊!」
「好馬——可惜了!」
眾人都在哀嘆馬兒性烈,救了主人。可高台上的蒙合卻緊緊抿著唇,眸底冷光幽幽迸發。每個人都關注著比賽,關注著那隻箭,只有他,清楚地看見在那一箭射過去的時候,先是蘇赫扎了馬背,背兒才吃痛揚蹄奔跑的。
他也真敢冒險!
察覺有危險,卻用這樣的辦法避開,把功勞都給了馬兒。
「大汗——」在眾人的驚亂之中,蕭乾冷肅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摸了摸馬兒的頭,他目光望向高台,那隻血淋淋的手卻指向已經被兩名侍衛制住了的北勐將軍,「這個人,要怎樣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