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真相
2024-05-25 06:11:12
作者: 公子無奇
這些話,是向書禮第一次從齊婧口中聽到。
以前她從未說過。
鬧離婚的那次,她燒光了所有他畫給南伊的畫和信,徹底把兩人的婚姻推下了懸崖。
可如果她能成熟一點,就應該明白他將那些畫和信鎖進箱子的原因。
只是可惜……
或許,一切都早已註定。
他們勢必要鬧到不可收場的境地,才能證明彼此曾經在對方的生命中存在過。
「我是對不起你們一家人……」齊婧一直低著頭,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隱隱泛白,「但是把南依關在房間裡那次,我不是刻意要傷害她或是拿她撒氣,這一點請你相信。」
否則的話,在他離開的這麼多年時間裡,她早就去報復了。
雖然覺得他或許並不會相信自己,但齊婧覺得,她還是應該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即便她在他心裡已經很不堪。
「南依她……怎麼了……」
向書禮口中的「傷害」,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因為自己當時無心的一個舉動,對那孩子造成什麼影響了嗎?!
「你不需要知道。」
「我……」
「就算那次是無心的,但我們離婚時你和言明輝用小依要挾我,逼著我們父女生離,這些傷害永遠無法消失。」
所以,他曾一度恨他們恨到想殺人。
夫妻死別,父女生離。
這樣的痛苦,足夠毀掉他整個人生。
「無論是我還是南伊,我們從來都不曾欠你和言明輝什麼。」
「對不起……」
「在國外的那些年,我曾設想過無數種報復你們的方法,但是現在,我只想用餘生全部的時間好好陪著我女兒,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
齊婧斂眸,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
是她造下的孽,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都無法磨滅那些事。
但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他們父女倆。
能夠幫助他們的地方,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你要小心言明輝,這些年你在國外,整個人像消失了一樣,他一心以為你落魄不堪,可現在見你又榮歸故里,他一定不會甘心的。」擦了擦眼淚,齊婧又接著說,「前兩天,我聽到他們父子倆談話,似乎是顧安塵把言梓俊怎麼樣了,聽語氣好像很憤怒的樣子……」
再多的,她就不太清楚了。
「剛才在我出門的時候,見到他們父子倆先後回了家,說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最近應該都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你的存在,但以後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
沒人比她更清楚言明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對南伊的愛不比向書禮少,可是結果呢……
真要論起對他們一家人的傷害,言明輝並不比她少。
或者說,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只是有些事情,她已經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那些過往就這樣深埋在她心裡並沒有什麼不好,就讓她一個人承受折磨和煎熬,總比拖累他們父女下水要強。
畢竟,她已經害他們很難過了……
沉默的聽著齊婧的叮囑,向書禮的神色淡淡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面對她的懺悔和道歉,他反倒更希望她像從前那樣蠻橫自私,至少可以讓他恨的更徹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覺得她可恨,卻又可悲。
她在不懂得什麼是愛的年紀愛錯了人,又在終於成熟之後,失去了愛一個人的源動力,或許是上天的懲罰吧……
可即使這樣,向書禮也還是無法大度的原諒她。
小依從小在缺失父母關愛的環境下長大,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被拋棄,這樣的傷害又怎麼可能是一句「對不起」能夠彌補的!
「原本這次回國,我沒有打算找你和言明輝,但既然他心有不甘,那就試試吧,看這一次,我會不會像從前那樣毫無還擊之力。」
又或者,他們的角色已然對調。
言明輝的公司忽然被官方的人嚴查,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
深深的看了齊婧一眼,向書禮直接站起身離開。
她對他的傷害,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唯有對小依造成的影響,他無法忽視。
不過,根據齊婧說的那些,向書禮並沒有發現什麼能夠刺激到向南依的事情。
真要深究的話,無非就是她醉酒後自言自語的內容,但無外乎都是關於他們之間的感情,這些最多讓小依認為父母感情不好而已,應該不至於對她造成那麼深的恐懼。
到底……
是因為什麼?
*
向書禮回到顧家的時候,顧安塵和向南依已經先回來了。
溫知夏雖然建議他們為向南依另外換一位心理醫生,但卻並沒有被採納。
所以今天在看到他們上門的時候,她並沒有很意外。
顧安塵會帶向南依去找她,便足以證明了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改變,溫知夏在心裡猜測,導致他改變的原因應該就是向南依。
既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她當然也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是心理治療這種事不能著急,本身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這個下午,她就只是和向南依聊了聊天。
至於其他有關病情的事情,她並沒有提及。
先讓對方試著傾訴內心的想法,然後再展開催眠幫她恢復記憶,這是較為穩妥的辦法。
雖然,這個過程越到後面會越困難。
想到溫知夏說的話,顧安塵看著向南依的目光就不禁有些複雜。
沒有任何一項心理治療是輕鬆的,這個道理他明白,但只要想到要面對這些的人是小一,他就無法理性思考。
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承受這些呢?!
明明,她才是最無辜的人。
察覺到顧安塵有些出神的望著她,向南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卻被他緊緊的握在了掌中。
「你在想什麼?」
「在想……岳母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向陽花……」看著她手裡正準備種下去的葵花籽,顧安塵隨口扯了個謊話。
「嗯……」向南依沉吟了一下,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大概是因為,開心的時候可以把它當成花卉來觀賞,不開心的時候可以炒熟了嗑瓜子吧……」
聽到她給的答案,顧安塵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把腦洞關上。」
她最近的思維越來越跳脫了。
剛想反擊他一下,向南依卻看到向書禮正朝他們倆這邊走了過來,「你們在幹嘛?」
「爸爸。」她獻寶似的把手裡的葵花籽遞給他看,「想在這兒種一些向陽花,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勞動一下呀?」
「在這兒?」向書禮明顯一愣。
「嗯。」
隱約猜到了他心裡在想什麼,顧安塵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姑媽說種在這裡比較好看。」
「是她……」
「怎麼還沒開始啊,你們倆都出來有一會兒了。」顧青梧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安塵,你是不是不會啊?」
「姑媽說笑了。」
他就算是原本不會,也一早提前學會了。
開玩笑,怎麼可能在媳婦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呢!
「我幫你們吧。」自家侄子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這點她還是很清楚的,「種好之後記得要勤澆水,別忘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接過向南依手中的種子。
對於她這麼自然而然的反應,其實無論是向書禮還是向南依,或多或少都感到了有些意外。
畢竟,種植這些向陽花的意義代表什麼,她不會不清楚。
可如此坦然的面對、這樣善良的饋贈,是很多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向南依想,她或許明白了,為什麼前幾任姑父都折在了姑媽的石榴裙下……
她無意間的一個舉動,太容易打動人心。
Aaron他們幾個人本來是跟在顧青梧後面出來的,可是看到不遠處那四個人的身影,他們的腳步卻不禁停下。
一時間,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三個人的確都給不了她這種歲月靜好。
要麼不會愛、要麼不懂愛、要麼愛的自私,這是他們三個人曾經失敗的原因。
「我要回法國了,你們有要一起的嗎?」Eric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俊眉輕揚,朝身邊的那兩個盟友問道。
聞言,其他兩人紛紛看了過來,像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他們三個人當中,雖然Vincenzo的背景最複雜,看起來也最難搞定的樣子,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反而是Eric的占有欲,相對來講要強很多。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的鬧這麼一出兒。
現在聽他說要走,Aaron下意識的就以為這又是他的什麼歪主意。
「喂,你還是適可而止吧,青梧真的會生氣的。」看在大家同為前夫的份兒上,Aaron好心的提醒了Eric一句。
「想什麼呢?」他輕笑,「我是真的要回法國。」
公司還一大堆的事兒等著處理呢,他也不能一直待在這邊。
「這麼大度?!」
「不大度還能怎麼樣……」
是他們自己不懂得把握,那就不要怪別人來搶。
儘管說的灑脫,但Eric的眼中還是難掩失落,相對而言,還是屬Vincenzo的神色最為平靜,雖然他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從他和青梧的孩子流掉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再也沒有擁有她的機會了。
所以,他比他們都要早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也比他們,都要自責和悔恨。
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愛情和使命之間,勢必要作出取捨,而在他作出決定之前,命運早就已經給出了安排。
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可他們還沒在一起呢,你們就這麼走了?!」說好的助攻呢?
「再待下去就不是神助攻,而是豬隊友了。」拍了拍Aaron的肩膀,Eric異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你自己留下來慢慢吃狗糧吧,我們眼不見心不煩。
Vincenzo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了。
於是,當顧青梧他們忙完回到別墅的時候,就發現原本的三人組只剩下Aaron一個人了。
眼睫微閃,她沉默了下,並沒有問起他們的去向。
似乎,這是一種默契。
如風而來,隨風而逝。
只是那兩人沒有向顧青梧道別,倒是特意給向書禮留了兩份禮物。
兩張結婚照片,不同的新郎,同一個新娘。
看著照片裡Vincenzo和Eric燦爛的笑容,向書禮無語的搖頭失笑。
幼稚……
*
齊婧回到言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言明輝明顯很不高興的樣子,面色沉沉的坐在沙發上,「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很累,先上樓休息了。」
「去見老情人,當然會心力交瘁。」他冷聲諷刺道。
腳步猛地頓住,齊婧難以置信的轉身看向他,「你派人跟蹤我?!」
「你覺得我有那麼無聊嗎?」他涼涼一笑,面容冷峻,「隨便一句話就能騙你說出真相,我何必那麼大費周章。」
憤怒的瞪了他一眼,齊婧像是不想再和他多言,剛想回臥室去,卻被他一把掐住雙肩,「看著他滿載名譽聲望而回,你又心動了是嗎?」
「放開我!」
「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傷害他們的,現在去裝好人,有這個必要嗎?」
「我不想和你吵架,請你放開。」
「呵呵……」
冷笑了一下,言明輝依言放開了手,可是眸色卻依舊深沉的駭人。
「公司忽然被查,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除了顧安塵那小子,我就只能想到向書禮這一個可能,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他現在的本事倒是不小。」
「向書禮?!」
「怎麼?」言明輝抽了口煙,「他沒告訴你嗎?他現在可是官方一把手面前的大紅人,市長的家裡都掛著他的畫呢……」
眸光微閃,齊婧忽然明白了臨走前向書禮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怪他會這樣有底氣,原來是因為找到了靠山。
這樣,當然再好不過。
瞥了言明輝一眼,齊婧從地上撿起了剛剛掙扎間掉在地上的皮包,「他沒跟我說這些,我也沒有興趣知道這些。」
「是嗎?」
「今天見他,我是去道歉的。」雖然這句「對不起」,遲到了很多年。
「那他原諒你了嗎?」言明輝刻意戳著齊婧的痛處。
她的呼吸猛地一滯,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是我……不值得被原諒……」
「真是深情!」
毫不留情的諷刺著齊婧,像是這樣做就會讓自己的憤懣心情得到紓解一樣,言明輝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扎心,「可是你的道歉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嗎?你敢把當年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向書禮嗎?你有坦誠到和他說,當年你們的一夜情,其實是你刻意設計的結果嗎?」
「你閉嘴!」
「包括你在嫁給他之前,就已經先和我在一起了,這些事情,你都有說嗎?」
「不要再說了!」齊婧緊緊的握著自己的耳朵,近乎崩潰的跌坐在地上,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不要再說了……」
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言明輝的眼神冷酷到了極致。
這樣毫無顧忌的傷害一個人,是他慣做的事情。
唯一的一個例外,早在二十一年前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而且,是他親手促成了她的消失。
他不會承認他有過後悔和自責,是她先背叛自己的,那一切都是她和向書禮應該承受的,他沒有因此牽扯到他們孩子的身上,就已經是他的仁慈了。
「齊婧,你別忘了自己身上還背負著一條人命,想從我這條船上下去,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他轉身上樓,留下齊婧慘白著一張臉僵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