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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雙刃劍

2024-05-25 05:18:04 作者: 枝上槑

  「我當時很害怕,嚇昏了頭,做錯了事。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對不對?你能原諒我這一回嗎?」

  季妧一臉誠懇的看著大寶,還想掉幾滴淚烘托一下氣氛,只可惜擠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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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寶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

  「最後一次,以後不許了。」

  語氣有點故作老成的味道,果然是當了皇帝的人啊。

  季妧拼命點頭,連番保證之下,大寶總算不那麼繃著了,姐弟倆終於可以促膝長談。

  大寶登位倉促,季妧十分遺憾沒能觀禮,不過她更擔心的是大寶在皇宮適不適應。

  大寶自然是不喜歡那個地方的,但是他已經從滕秀以及……那個和他搶阿姐的男人那,了解到了他住進皇城的必要和重要。

  只要他坐在御座之上,那晚的事就不會再發生。

  沒有人敢再追殺他和阿姐,也沒有人敢對他和阿姐不利。誰都不能,全天下的人都不能。

  而這好像是他目前唯一能護著阿姐的方式。

  「阿姐。」大寶繞過這個問題不答,隻眼巴巴的看著她,「一起住,我讓滕秀給你留了最大的院子。」

  季妧用哭笑不得來掩蓋心中酸澀。

  「大寶。」季妧摸了摸他的頭,「後宮是給你將來的媳婦住的,我若是住進去,不出明日,滿朝文武都得告我的狀。」

  大寶擰眉:「誰敢告阿姐的狀,朕就殺誰!」

  這話讓季妧心頭一沉。

  她問大寶,除了上朝的日子,每天都做些什麼。

  大寶說,每日大半時間都要聽講,授課的還是詹事府的人,現在又多了張相,不過他只教導帝王策。

  季妧又問了些細節性的東西。

  確認張相是真的在以培養一個帝王的標準來教導大寶後,稍稍放了點心。

  「除聽講外呢?」

  「還要聽滕秀念摺子。」

  季妧心知,那些摺子都是內閣批紅過的,大寶只需要聽和看,不需要拿任何主意。

  也就是說現階段的政令全部都出自內閣,大寶這個皇帝還處於「實習期」。

  然而他卻早早懂得了權力的妙處,殺字隨隨便便脫口而出……

  當一個人坐到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世間幾乎沒有什麼可以約束到他,這時人性中最原始的惡就充分展現出來。荒淫濫殺、窮奢極欲……歷史已經充分證明,沒人能逃得過這個定律。

  除非戴上緊箍咒。

  「大寶,我問你,想殺人便殺人的感覺,你喜歡嗎?」

  大寶無所謂喜不喜歡,但他從季妧的神情中窺出,季妧是不喜歡的。

  「阿姐不喜歡,我便不喜歡。」

  季妧要的可不是這個。

  「我再問你,你喜不喜歡那些追殺我們的人?」

  大寶小臉一皺,搖頭。

  季妧循循善誘:「他們手裡握著刀時,我們不夠強大,只有被殺的份。當我們強大了,拿著刀去隨意殺別人,那不就變得和那些人一樣討厭了嗎?」

  大寶眼中帶出了一點疑惑:「阿姐的意思是不能殺人?」

  「有可殺,有不可殺。」

  「什麼可殺?什麼不可殺?」

  季妧給他舉了些淺顯易懂的例子。

  「有人不分青紅皂白要殺你,可殺;有人做了傷天害理嚴重觸犯律法之事,可殺……有人無意說了你不喜歡聽的話,不能殺;有人有意攔了你不該做的事,不能殺……」

  見大寶眼中的疑惑又深了些,季妧捏了捏他的臉。

  「不急,這兩者的標準需要你慢慢去學習領會。宮裡那些學士會教你,張相也會教你,關鍵還是在你自己。你需知道,當你手握屠刀之時,不要動輒言死,要把人的命當命。」

  大寶想了想,問:「若我不拿刀呢。」

  「你一句話,自會有人替你拿;你想要什麼,都會有人替你做。這兩個月,你應該已經充分領會到這一點了,是不是?」

  大寶遲疑了,因為確實如此。

  「以刀殺人者慎刀,以言殺人者慎言,更要慎行。你可明白?」

  大寶眨了眨眼:「我知道了,阿姐說的是權力。」

  住進閔王府後,季妧給他說的一些故事裡經常出現這個詞。

  「權力是雙刃劍,運用得當可以造福蒼生萬民,否則便會喪失本心為私慾吞噬。」

  聽他把曾經聽過的話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季妧十分欣慰。

  「所以你一定要記著,記牢。權力可以讓你得到很多,卻也能讓你失去更多。」

  「包括阿姐你?」

  大寶的小臉突然凝重。

  「是,包括我。」

  季妧嚴肅無比的看著他。

  「權欲薰心,會讓人渾身長滿帶毒的刺,那樣阿姐無法擁抱你,就只有離開你。」

  大寶慌了,緊緊抓住季妧的手。

  「那我不要權力,我要阿姐。」

  到底還是脫不掉孩子氣,皇位哪裡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你忘了我說的權力是把雙刃劍了?你已經站在整個大周最高的位置,等你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帝王,不但可以保護自己、保護你想保護的人,還可以庇護天下更多的人。你還可以改變不公、改變規則,甚至改變這個世道……看,你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可殺不可殺的標準,權利的雙刃,這些都需要時間去消化。

  大寶垂下眼睫,過了一會兒才抬起,肅重的跟季妧承諾。

  「我會成為真正的帝王。」

  季妧伸出小手指跟他拉鉤:「我等著那一天。」

  房門被推開,關山和滕秀走了進來。

  大寶和關山之間還是老樣子,見了彼此,別說笑臉了,表情都欠奉。

  不過季妧已經確定大寶還記得自己之前「威脅」過他的那些話,其他也就懶得管了。

  時間不早了,宮門要下鑰,即便不舍,也到了大寶離開的時候。

  季妧單獨和滕秀說了會兒話。

  她跟滕秀當然沒什麼可說的,話題還是圍繞著大寶。

  「我只陪伴了他幾年,他的人生還很長,餘生與他相伴最多的不是我,甚至也不是他將來的后妃,而是你,所以我想請你……」

  「季姑娘折煞奴才。」滕秀躬身道,「當不得季姑娘這個請字,這本就是奴才分內之事,季姑娘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盡力服侍皇上。」

  季妧笑:「滕掌印辦事,我自是放心的。」

  馮恩失勢後落到了范咸手裡,落到死對頭手裡能有什麼好?范咸伏法後沒幾天,受盡酷刑的馮恩也跟著咽了氣。

  如今的司禮監以滕秀為首。

  滕秀這人,處事圓滑,行止有矩。這一點像馮恩,且勝於馮恩。

  所以一些提醒的話完全沒有必要說出口,季妧相信滕秀自己拎的請。

  當然她也不是盲目相信,這種相信有個前提——馮恩提督的宣武衛早在去年就被范咸裁撤了個乾淨,范咸死後秘閣也不復存在,司禮監的勢力十去七八,早已今非昔比。

  至於司禮監本身,仍有其存在的必要,所以也不能因噎廢食。

  前路還長,且走且看吧。

  「季姑娘。」

  滕秀突然喚了季妧一聲,在季妧看向她時卻欲言又止。

  「滕掌印有話不妨直說。」

  滕秀似有滿腹的話,最終化為一個略顯複雜卻不失坦然的笑。

  「這聲姑娘以後約摸是叫不得了……奴才祝你和寇將軍白首偕老。」

  季妧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不過被祝福還是很開心的。

  「承您吉言。」

  談話結束後,季妧親自送大寶出門,並答應傷養好後會進宮看他。

  看著大寶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季妧的心緊緊揪成一團,卻還是得強顏歡笑。

  馬車走出很遠,大寶的頭還探出車窗外往回看著。

  直到車轍聲徹底消失,眼角泛紅的季妧回身投進關山懷裡。

  關山攬著她的肩,陪她在漆黑的夜裡佇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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