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質問

2024-05-25 05:15:20 作者: 枝上槑

  季妧聽到有人找,還沒說話,大寶就猛然抬頭:「不見!趕他走。」

  小太監有些為難:「季姑娘,你看……」

  不是他不聽王爺的,而是這些日子他已經看清了,王爺根本做不了他這個姐姐的主。

  

  季妧沉默了一會兒,道:「見見吧。」

  她這邊剛下榻,大寶也擱了筆。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跪下去要替他穿靴,他沒讓——阿姐不許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更不許他沾染驕奢淫逸的臭毛病。

  季妧披上斗篷正要往外走,大寶急走幾步牽住她的手。

  「我也去。」

  外面風雪勢大,季妧果斷搖頭拒絕了他。

  「你現在的小身板可禁不住折騰,老實點,做自己的事,或者陪小丁玩,我去去就回。」

  大寶不肯鬆手,繃著小臉,神情要多倔強有多倔強。但若細看,便會發現那倔強表象下隱藏得並不怎麼好的恐慌。

  季妧知道他在恐慌什麼。

  兩日前漢昌侯登門求見,大寶如今身份敏感,輕易是不能見詹事府以外的官員的,所以即便是漢昌侯,也踏不進閔王府半步。

  除非季妧出去。

  滕秀雖然說了「季姑娘出入隨意」,但季妧若真相信可以隨意,那就是真傻。

  何況她並不想見漢昌侯。

  漢昌侯一天兩趟,絲毫不見氣餒。季妧反正是眼不見為淨,大寶卻不行。

  自從他知道了季妧與漢昌侯府的關係,就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

  每次漢昌侯來,他就猶如驚弓之鳥,若是漢昌侯在門口多待一會兒,他直接就徘徊在暴走邊緣,甚至下過命令將人趕走。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權衡輕重,更不知道折辱了勛貴會帶給自己何種影響,他只知道,漢昌侯是個壞人,是個要搶走他阿姐的人。

  季妧哪裡會看不出,大寶就是怕她有了真正的親人,會離開他,或者不像往日那般全心待他。

  即便一遍遍跟他強調自己不會再回漢昌侯府,也沒用。只好把臉一沉,佯裝生氣。

  「再不鬆手我不理你了。」

  大寶看了她一眼,兩排小扇子扇了扇,緩緩垂下頭,手也跟著一點點鬆開了。

  這招季妧甚為熟悉,並不上當。

  暖閣外面,風雪肆虐,稍遠些的地方都看不甚清,剛剛傳話的小太監奉命給季妧撐傘,等穿廊繞院走到大門口,季妧感覺臉都木了。

  還以為人在門房,結果守門的人說漢昌侯不肯進來。

  季妧從小太監手裡接過傘,出了王府,一抬頭便看到著一身純黑狐裘的漢昌侯靜靜站在雪地上。

  「這麼冷的天,你是既不讓自己安生,也不讓別人安生。」

  漢昌侯原是滿臉憂色,聽了這話,頓時化為了自責。這大風大雪的天,確實不該讓一個女孩子家朝外面跑。

  「我不是有意……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府里傳出的那些話你不要信,我已經讓尉大管家澄清……」

  季妧最近並沒有關注漢昌侯府,所以並不知道他說的傳言是什麼,不過這並不難猜。

  「尉老夫人終於痛下決心,要與我撇清關係了?那侯爺應該遵從才是,豈能違了孝道。」

  「她……」漢昌侯欲言又止:「她這輩子從不肯聽別人的,我再三反對,她還是把話放了出去。」

  季妧笑了笑:「我覺得尉老夫人這次做得對,侯爺不是從來很聽話的嗎,這次更應該聽。我現在進了閔王府,閔王府是個什麼情況你應該清楚,尉老夫人苦心孤詣才搭上韋家的線,你這一趟趟的往這跑,不知道還以為你已經投誠閔王了。」

  漢昌侯微微搖頭:「我只是來見我女兒,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季妧笑容一收。

  「你想見便見,想來便來,可有想過會給別人造成困擾。」

  「他們為難你了?」聲音急且怒。

  季妧卻道:「為難我的是你。」

  漢昌侯只覺滿嘴苦澀:「妧兒,我……」

  季妧抬手打斷他。

  「我今天出來就是想告訴你,以後別再來了,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可說的,只除了一件事。不過在說之前,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漢昌侯心神一振:「你問。」

  「當年替我娘和你傳信的,以及給你出主意私奔的,是不是韋氏?」季妧緊盯著漢昌侯。

  漢昌侯沒想到她又說起了這個。

  「怎麼,想起問這些?」

  「你要是不想說,咱們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季妧作勢欲走,漢昌侯急了。

  「是、是韋氏……」

  「果然是她。」

  季妧呵了一聲,滿眼嘲諷。

  「你是因為覺得她幫了你,心中感恩,之前才一直不肯告訴我的吧。」

  漢昌侯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韋氏在京中住的那幾年,沒結識什麼朋友,獨獨與你娘比較要好,我那時候剛遇到你娘不久,正是輾轉反側的時候。

  韋氏也不知是怎麼知道的,突然有一天,她差人告訴我,說不忍見衛氏忍受相思之苦,願替我二人傳信……」

  「好一個紅娘啊。」季妧冷笑連連,「若我告訴你,她從未將你的信轉交給我娘,你信嗎?」

  漢昌侯自然是不信的。

  「若韋氏未曾轉交,你娘如何會給我回信?」

  「很簡單啊,給你回信的另有其人。」

  「不可能!」漢昌侯斷然道,「我曾在一副畫上見過你娘題的詩,她的字我認得。」

  「可是韋氏的字你不認得。」

  這意思……這意思是韋氏攔下了信,然後假冒衛氏與他書信往來?

  太荒謬了。

  「韋氏的字我也認得。」

  「你認得幾種?」季妧反問。

  漢昌侯愣住。

  「你和韋氏做了十數載夫妻,看樣子你對自己的妻子並不了解。」

  「我知道韋氏長於書法,可……」

  「韋氏不僅長於書法,她還諸體兼備,模仿別人一仿一個準,即便是名家大作,也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這一點,你知道嗎?」

  季妧哂笑著逼近。

  「又或者說,韋氏告訴過你嗎?」

  漢昌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似乎隱約聽說過,卻沒當回事,因為他的心從來不在韋氏身上,對書法更談不上興趣……

  「不可能是韋氏,不可能是她……」

  想找些理由反駁,卻發現腦中空空如也。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你們私奔時乘坐的那條船,由誰聯繫?也是韋氏?」

  漢昌侯徹底凝滯,在季妧的注視下,極緩慢的點了下頭。

  「韋氏的叔父在南方有一家造船廠……」

  「船上的人呢?」

  「就是造船廠的人……」

  季妧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上船後稀里糊塗,然後又情難自禁什麼的……我娘呢,我娘當時是什麼狀態?」

  「我上船後你娘已經先一步到了,就是精神不太好,昏沉沉的。伺候的婆子說是受了風寒,吃了藥,歇上幾日就沒事了……結果藥天天喝,一直沒見好轉。我顧不上太多,直接進了她的房間,想親自照顧她。再之後……」

  漢昌侯的聲音漸漸消失,俊美的臉流失掉了最後一絲血色,瞧著竟比這雪地還白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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