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他的不爭不搶
2024-05-25 04:55:29
作者: 枝上槑
既然雙方都達成了一致,接下來便是分家流程。
這要擱在其他家,那還有的掰扯。
為了多分一頭豬半塊地、半包穀子一缸鹹菜的,扯皮個把月都是少的,還有的甚至大打出手鬧得頭破血流。
季家分家肯定就沒這個麻煩了,在場的人心裡都跟明鏡似得,這妧丫頭只怕落不到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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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剛剛還跟鬥雞一樣的康婆子,轉臉哭起了窮。
「鄉親們都知道,俺們季家是有幾畝薄田,但吃飯的嘴也多,所有進項加一起都不夠老四讀書的花銷,前些天秋糧剛打下來就拉去賣了,賣的幾兩銀填了那舊債窟窿,如今真的是一個銅板也不剩!」
朱氏在一旁忙不迭幫腔:「可不是!我家明茂打小就聰明,不比他四叔差,村塾里的先生都說他將來要有大出息呢,要不是爹娘一直說手頭緊,早送去鎮上讀書了,哪至於拖到現在!」
康婆子剜了她一眼,這個三兒媳天天就琢磨她那點子小心思,當誰不知道呢!
不過她這話也算給自己敲了邊鼓,康婆子跟著抹起了眼淚。
「里正,這地還要供我們家老四考秀才進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分……」
就知道康婆子拉不出什麼好屎,但你真不得不佩服她的臉皮。
「我說康婆子,你們家三十多畝地呢,劃成四份一房也得分七八畝,哪有你這麼摳搜的。」
「把一個小姑娘分出去自立門戶,還一分地都不給人家,你讓她喝風啊還是吃土啊!」
朱氏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堅定的和婆婆站一邊,那賤丫頭多分一口他們家明茂就少一口,就接道:「我們也是為她好,那伺候田地都是力氣活,妧丫頭哪裡做的了……」
「你這話說的就昧良心了。誰不知道妧丫頭打小就被你們趕到田裡使喚,拔草鋤地都頂一個大人了!倒是朱氏你,咋少在田裡見過你呢?倒像是人家城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奶奶!」
眾人放聲大笑,朱氏被臊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康婆子嫌她丟人把她扯到一邊,自己叉著腰頂了回去。
「你們曉得什麼,我們老兩口總還要留一份養老,另外家裡其他人都不用吃飯啦?還有我們家老四,大豐村好容易才有希望出個官老爺,難道不讓他讀了!」
這大帽子蓋的!
就有人撇嘴道:「秀才還沒影呢,成天官老爺官老爺的掛嘴上……」
旁邊人用胳膊拐了他一下:「萬一要是中了呢,那季家老四年輕輕就是童生,還是有出息的……」
他的話說中了大多數人的心思,那些鳴不平的聲音漸漸少了起來。
鄉老之一咳了一聲,見眾人看向他,才慢悠悠道:「季家是特殊情況,我大豐村幾十年難得出一個好苗子,無論如何不能虧待。妧丫頭年紀小力氣也弱,分了田地也不好打理,就多分點口糧給她罷了。」
康婆子連連點頭:「郭四叔說得對,再說妧丫頭跟衛氏學了一手刺繡的手藝,餓不死她!」
她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原主根本就沒跟衛氏學過什麼刺繡。不過季妧也不會戳穿她就是了。
里正嘆了口氣:「那……地就這樣吧!其他的……」
「哎呦天爺,哪還有什麼其他的啊里正!」康氏捶手又跺腳:「都說了秋糧拉去賣了,如今家裡也是吃了上頓缺下頓,你大可去家裡看看,米缸麵缸都比臉乾淨,沒看一家老小都餓得面黃肌瘦的嗎!」
「這……」還真沒看出來。
旺嬸子實在看不過眼:「沒有米麵,牛金貴也不說了,那你院裡養的幾頭大胖豬大肥羊,還有幾十隻下蛋的雞鴨,總可以分吧。」
馮六嫂跟後面噗呲笑了:「倒是沒虧待畜生,感情你們家畜生比人吃的都好……」
她這話自然又惹來一番鬨笑。
康婆子心裡恨不得和這倆攪屎棍打一仗,沒好氣道:「那雞鴨要留著下蛋給老四買紙筆補身體的,那豬羊是要賣了留作老四明年束脩的,那……」
得,感情整個季家都是老四的!
「那總還有些醃菜……」
康婆子回的很乾脆:「醃菜也見底了!」
「那糙米雜糧……」
康婆子白眼一翻:「敢情我們十幾口人不用吃飯啊!」
「……」旺嬸子無話可說了。
虧得馮六嫂記性好:「那你還口口聲聲說短不了妧丫頭的口糧?」
「等明年春糧下來,自不會短了她的口糧!」
「嗬!」眾人倒吸一口氣,這說來說去,還是要活活餓死人家呀。
季慶山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分家這種事他大老爺們不好出面,只有女人為了點雞毛蒜皮才撒的開臉面。
但在里正和鄉老來之前他明明已經交代過,房子和田地不分,牲口她不捨得也可以不給。刨去這些,家裡那些陳米糙糧盡可勻她一升半斗,反正是些發霉生蟲的東西,不值什麼,當著全村人的面,總不好做的太難看。
可康婆子這人容易得意忘形,見打出老四的名號百試百靈,心裡沒了顧忌,更是一點東西都不想往外掏了。
他也顧不得是在人前了,把康婆子扯到一邊,自己上陣。
「這老東西摳搜慣了,也實在是家裡這陣子缺銀錢缺的緊,不過你放心,家裡就是再窮,一點子粗糧還是有的,我馬上就讓你三叔給你送去,至於其他的……」
他彎著腰,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的溝壑似乎都因此蒙上了層層風霜,把一個長輩的無力充分體現出來。
「妧丫頭啊,你也要體諒家裡的難處……」
季妧冷眼看著這一家人做戲。
說實話,她原本的目的真的就只是分家。
她並不是真正的季妧,所以也沒打算去爭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這季家一門豺狼虎豹實在欺人太甚,她替死去的季連柏和衛氏不平,她更替那個惶惶無依的小季妧感到心寒。
如果今天這裡站的是她而不是自己,怕早被這一家子生吞活剝了!
不……她永遠也不可能站在這裡了,她已經被活活折磨而死,生前死後都受盡了委屈。
如果說之前季妧只是占用了她的身體,對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苦難還能冷眼旁觀的話,那麼此時此刻心口熊熊燃燒的,卻是感同身受的怒火。
我可去他的不爭不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