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吃塊牛肉

  二姑看了一眼說不出話的丁海洋和白秀娟，只覺也很出了一口惡氣。

  她年輕的時候脾氣就軟一些，爹媽叫幹什麼就幹什麼，要不是大姐後來強勢了，帶著她……

  現在有沒有自己的好日子，還兩碼事呢。

  不過，性子軟不代表她心裡不記事。

  這麼多年，大姐一直貼補這兩個弟弟，有氣也只對那已經不在的爹媽發，但她雖然也跟著貼補兩下，其實該記得的都記得清清楚楚。

  本想著孩子都這麼大了，再提過去也沒什麼意思。

  可剛剛丁海洋和白秀娟說的那些話，怎麼她都壓不住這股子火氣。

  ……

  

  什麼叫以前還特意給她吃雞蛋，什麼叫喝粥他倆姐妹還非要喝稠的……

  還舔著一張老臉說什麼——就衝著以前的情分，換到別人家裡，一分錢不要，也得來伺候嫂子。

  但他丁海洋可是講良心的，也心疼自己的妹妹，這不，牙縫裡省出八百塊錢來給她呢！

  ——說這話的時候要臉嗎？

  丁麗梅當時一股子火氣上來，也想學著大姐那時候掀桌子。

  但是時候不對。

  這可是大姐的好日子。

  ——什麼吃雞蛋喝稠的？大姐要不是掀桌子，她們這姊妹倆能有好日子過？

  指不定說給什麼瞎子瘸子鰥夫……指望著拿彩禮供這弟兄倆呢。

  ……

  在看他們被女兒懟的說不出話的樣子——

  活該！

  又看了看年輕漂亮的丁薇，攤上這樣的爹媽，也真是倒霉。

  丁薇卻不覺得自己倒霉。

  世界上比她倒霉的多了去了，有些人家裡，女兒都不當人看。好歹丁海洋和白秀娟要面子，她從小到大該上的學也都上了，也沒挨過打。

  所以她現在哪怕說話噎人，故意氣這兩口子，也沒想著對他們怎麼樣。

  ……

  「不過二姑啊，我實話實說，超市這個活兒也確實是累。」

  超市理貨員每天的工作量其實很大的，二姑又能吃苦能忍耐，上輩子二姑的女兒梁蕊，留學回來後其實生活挺好的，但二姑那時候太過勞累身體出了問題，每天也挺受折磨的。

  這一輩子感覺都沒有享受到。

  但是，有些父母就是這樣，自己吃糠咽菜，但是孩子能過得好，他們就覺得比自己享受要好一百倍。

  但其實梁蕊的精神壓力也挺大的。

  她覺得要不是自己出國給父母這麼大壓力，她媽也不會累成這個樣子。

  還有她爸，為了掙錢，恨不得一天都在計程車上，喝水少也不敢多上廁所，要不是檢查發現的早，腎都要壞了。

  丁薇也是恍惚記起三十歲那年回家，他們過年時討論的。

  此刻看著二姑，既然不能阻止她幹活，最起碼多掙一點，讓她早點休息也行。

  那些輕鬆的就不要想了，這個年齡段出來找工作，沒有輕鬆的。

  ……

  這會兒她就努力琢磨著：

  「超市工作累，關鍵掙錢還不多。現在我看不是有那什麼月嫂培訓班之類的嗎？您要不去考個證什麼的，回頭給人家伺候月子去。」

  這個工作也很累，但是賺的多，二姑心裡就有安全感，偶爾再放鬆，她也不會排斥了。

  「雖然也累，但是工資高啊。帝都那邊請個月嫂都要七八千了。」

  「咱們這兒真要請一個月，也得個三四千吧。」

  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有什麼別的工作適合二姑做，她只能撿現有的這個來畫個大餅。

  「再說了，現在年輕人都不愛叫老的帶孩子，說什麼不科學。您要是學的這個，到時候梁蕊回來結婚生小孩……這多專業呀。」

  二姑是很能吃苦的，她和二姑父每天那麼拼命，就是想多掙些錢。

  真要說起來，姐妹梁蕊似乎也有這方面的特質。在澳洲留學雖然上的是個野雞大學，成績不怎麼樣，談男朋友五六七八個……

  但是確實很有拼勁的。

  丁薇記得，上輩子梁蕊回來，帶了個同樣在澳洲留學的男朋友，兩人在江州開了個英語培訓班。

  零幾年來著，一節課收費兩百塊。

  就這，衝著真正留學過的經歷，大把的家長把學生往裡頭塞。

  孩子們這麼能掙錢了，二姑還照樣在超市里每天上班，不是理貨就是搞促銷，也沒個閒工夫。

  有時候累得很了，倒也不是不想辭職休息一段時間。但是辭職了，這麼大年紀，別的地方就不招了，又捨不得。

  這會兒丁薇把大餅一畫起來，二姑一聽就心動了。

  雖然說薇薇說的這個工資不一定靠譜，但是有句話說到她心坎上了——

  他們家蕊蕊畢竟是國外留過學的呢！

  找男朋友肯定也不會差，到時候萬一嫌自己這老傢伙帶孩子不科學，不讓自己帶外孫子外孫女兒，那可怎麼辦？

  她暗暗記下了這種事。

  「那行，回頭我打聽一下有沒有專門搞這個培訓的。」

  先去了解了解也行。

  之前在醫院好像也見過專門做這些的。

  丁薇也點頭：「我找朋友在帝都幫您問問，畢竟如果從帝都學成回來拿個證書的話，搞不好這邊工資還會開的再高一點呢！」

  畢竟，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嘛。

  ……

  這姑侄倆聊得熱火朝天，旁邊丁海洋和白秀娟的臉色就沒好過。

  在此刻再看丁薇的臉，他們真恨這丫頭怎麼不是當初自己撿來的。

  但他們想低調行事，暫時不好跟家裡人起衝突，以免讓自己不給錢的事兒叫更多人知道。

  但丁薇可不這麼覺得。

  等到覺得丁海洋緩過氣兒來了，她反而好奇的問道：

  「對了，媽，你身體好好的，幹嘛要請二姑到家裡做保姆啊？你這不是明擺著糟踐人嘛，一個月才給八百塊錢工資。」

  「難不成您在家裡這麼多年，一個月的辛苦就只值八百塊錢嗎？」

  「那怎麼能一樣？」

  白秀娟脫口而出。

  ……

  「那有什麼不一樣的呀？」

  丁薇儼然一朵純淨無瑕的白蓮花，這會兒很不理解的看著自己的媽：

  「人人都是平等的，你們干同樣的活兒，憑什麼媽你就覺得自己的工資不止八百，還要跟二姑提這個價呀？」

  「你覺得二姑家務活做的沒你好嗎？」

  「可不是。」二姑在旁邊冷嘲熱諷敲邊鼓：

  「有些人啊，懷個孕就不一樣了，感覺自己跟要生個皇帝似的。」

  「也不看看什麼年代了，現在孩子們有句話咋說的：大清都亡了幾百年了。」

  「還擱這兒充慈禧的樣子呢。」

  ——這話真挺潮流。

  丁薇好險笑出來。

  好在演技勉強夠數，這會兒艱難將表情扭曲成難以置信：

  「什麼！媽你懷孕了！」

  「天哪！」

  「這孩子是我爸的嗎？！」

  ……

  說完這話，丁薇自己給自己打了分，覺得自己拉仇恨的能力已經是翻天覆地了。

  不，這一定不是自己的本性，這一定是重生帶來的量子影響，她本人真真正正是個善良無辜小可愛呢！

  這是什麼話？！

  這是什麼話？！！！

  丁海洋渾身都在發抖，白秀娟也覺得呼吸困難。

  ……

  這是當兒女能說出來的話嗎？！

  二姑嗔怪的拍了一下她的手。

  「女孩子家家的，別說出來。」

  丁薇趕緊道歉：

  「對不起啊媽，我也是太驚訝了。」

  白秀娟冷哼一聲，表情厭惡。

  「幾個月了，我就不信你大姑沒跟你說過。你們倆不是親如母女嗎？」

  ……

  丁薇無辜又痛苦的看著她：「媽，你怎麼能這麼想大姑呢？大姑倒是每個月都想給我打生活費，但是她又不是我親爸媽，我親爸媽都不管我了，我也不好意思要她的錢，我現在的學費……」

  得。

  扯來扯去，又扯到錢上頭去了。

  白秀娟一時語塞，只能又將話憋回去。

  不憋回去能怎樣？

  小孩子不知道分寸，萬一在這個場合把這事扯大了，難不成真要給這學費嗎？

  到時候丟了臉，丁海洋怎麼受得了呢？

  深知丈夫秉性的白秀娟，只能委委屈屈的憋住。

  再看丁海洋，也是一副難以言說的表情。

  但話是憋回去了，心情卻不能憋回去。

  這會兒她坐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跟丁海洋對視時都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來。

  ……

  一桌子熱熱鬧鬧的，很快就到了中午十二點。

  菜上齊了。

  二姑父梁大志是掐著時間趕過來的，二姑丁麗梅掙錢拼命，他也同樣是拼命，計程車從早到晚，就沒個閒的功夫。

  坐下來就感覺不對勁兒了。

  這滿桌子菜上的挺實在的……怎麼大伙兒都不動筷子呢？

  摸摸肚子，他可是有點餓了。

  看看媳婦的臉色，話到口又憋回去了。

  再左右看了看，他們這桌還沒坐滿呢。

  「海河沒來？」

  「來了。」

  二姑臉上倒是微微的笑意：

  「一早就來了，碰到個熟人，兩人去說事去了。」

  又有點不開心：「這大姐請客的日子呢，有什麼事非得今天說，這麼大個人了，沒長進。」

  眼看著怒火仿佛又被老丁家還未出場的男丁挑起來，丁薇趕緊轉移話題：

  「萱萱來了嗎？」

  「沒呢。」

  二姑此刻瞅著她，怎麼看怎麼順眼。

  「我上回聽你二叔說，你給的那些資料可幫了大忙了，月考成績提升的很快。不過她也馬上到關鍵時期了，學校提前半個月補課。」

  「補課的節奏快，她得抓緊，路上來回挺耽誤事的，你二叔他們今年就讓她中午不回家，在學校里待著了。」

  這麼一來，中午還能再學兩個小時。

  午休嘛，半個小時不就夠了。

  丁薇：……

  想想萱萱妹子的學渣本性，她心虛地縮了回去，不說話了。

  姑父梁大志在旁邊眨眨眼，總覺得事情不是這樣子的，他來的時候氣氛明明很怪，肯定是有別的事情。

  但卻聰明的沒吭聲。

  ……

  不一會兒，丁海河帶著妻子也過來了。

  看到大家後他打聲招呼：「喲，都來了啊。」

  又環視一圈：「咱這桌沒有坐滿呀。」

  梁大志笑呵呵的說道：「我看大伙兒都坐的差不多了，沒坐滿就沒坐滿吧，自家人，也自在。」

  丁海河嘆了口氣：「這也就是爸媽走的早，不然這一桌多好呀。」

  正說著，卻見丁麗梅「啪」的一聲將筷子磕在桌上，臉色惡狠狠的。

  丁海河一愣。

  只見丁麗梅眼神直勾勾盯著他：

  「爸媽在這，桌上能有我的位置嗎？你是嫌我這當姐的礙事了唄。」

  「也是，這海濤都不姓丁，跟你們老丁家沒關係，無所謂唄。」

  丁海河：……

  他看了看妻子，發現對方也是一臉懵，這會兒還是左右忍不住辯解道：

  「二姐，我這就隨口一說……」

  他當然也知道他爹媽對兩個姐不好，但那不都是以前的事兒嗎？

  這麼多年了，人都走多少年了，怎麼還不能釋懷呢？大家現在日子過得不挺好的嗎？

  丁海河那會兒年紀小，對於家裡爹媽的極品行為沒太多印象，這會兒才這麼覺得。

  ……

  但沒太多印象，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他話說出口，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整個人氣虛的又縮了回去。

  想了想，又趕緊岔開話題：「來來來，多吃點，薇薇來，吃塊牛肉，你在學校辛苦……多吃點。」

  二姑冷哼一聲。

  「那可不，沒錢交學費也沒錢交生活費，大熱天的在超市搞促銷，就為了掙一口飯錢。」

  「當老丁家的姑娘啊，那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了。」

  丁海河簡直想死一死。

  怎麼話題又回去了呢……他也是有姑娘的呀，他可寶貝他姑娘呢！

  薇薇沒錢的時候，他也打過錢的，只不過她沒要罷了。

  多說多錯，想來想去，還是縮頭吃飯吧。

  ……

  恰在此時，大姑領著周海濤過來：「沒客人了，我看咱這桌還有位置，讓海濤在這裡吃。」

  「來來來！」

  丁薇歡快的伸出小手招呼他：「海濤弟弟，我正想跟你聊聊學習呢。」

  海濤弟弟：……

  不，我不想。

  但嘴上說不要，他腳下卻沒停，直接坐丁薇旁邊去了——這不是他的真實想法，主要是……只剩上席的位置了。

  看看旁邊他姐笑得那麼溫柔，海濤弟弟只想哭。

  二叔丁海河不知怎麼鬆了口氣：「海濤，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吃塊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