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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破鏡重圓

2024-04-30 00:41:39 作者: 郁菲

  在赫連燁入住凌小染開張的酒樓那一晚,一封飛鴿傳書從後院悄然向大玄國皇城飛去,此時玄羽正坐在龍案後批閱奏摺,右手握著硃砂筆,不停的寫著,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便躍然紙上。

  一堆半人高的奏摺很快便在他手下批閱完,做完一切,一旁侍立的大太監小春子察言觀色,立即涎著臉上去討好道:「皇上,夜已深了,奴才瞧您疲憊得很,不如去楚妃那裡,讓她給皇上解解乏。」

  楚妃全名柳楚楚,是年前玄羽微服私訪時帶回來的,她就像是一顆明珠,迅速在大玄後宮紅了起來,玄羽幾乎每日都會宿在她宮裡,成了後宮裡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她會這樣受寵,全憑著一張神似凌小染的容貌,她卻比一年前的白柔兒更加得帝心,因為她懂得投其所好,楚妃從不以自己長得像凌小染而為恥,反而引以為榮,花了許多心力去模仿凌小染,為的是能將玄羽的心牢牢的攥在手上。

  

  秦若蘭曾譏諷她沒有自尊,她回以一笑,道:「自尊能值什麼?自尊就能讓臣妾風光起來嗎?對於男人來說,只要你願意放下自尊討好他,還不手到擒來。」說罷她又睇向秦若蘭,說了一句大不敬的話,「皇后娘娘是要自尊呢還是要皇上?」

  秦若蘭當即對自己的婢女如絮說,見過無恥的人,沒見過無恥到這種程度還出來的丟人現眼的女人,但是一方面謾罵柳楚楚,卻又不敢動她,畢竟現在她在宮中的地位,日漸超越她,若是她再懷上玄羽的孩子,那就更不得了了。

  因此明著她不敢對柳楚楚怎麼樣,暗地裡去將一盆子惜花送到她宮裡,只有絕了她的生孕能力,她才能高枕無憂。

  玄羽疲憊的靠在龍椅上,淡淡道:「小春子,今兒是什麼日子?」

  「回皇上,今天是九月初九。」小春子道。

  玄羽重複道:「這麼快就到了九月初九了麼?」說著時,他眼底一片澀然,自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像是撫摸愛人般輕柔的撫摸著,誰都不知道,這個荷包里裝著什麼,而只有他知道,那是一縷斷髮。

  「皇上,您要擺駕茜西宮嗎?」小春子見玄羽沉默不語,又大膽問道。

  玄羽陡然睜大眼睛,細長的狐狸眼在小春子臉上審視著,半晌方嚴聲道:「小春子,別以為你收了楚妃多少禮朕不知道,再幫著她打聽朕的行蹤試探朕,你就去辛者庫報到吧。」

  小春子被玄羽的話激得渾身起了一層冷汗,他慌忙跪倒在地,急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敢。」

  玄羽冷冷的瞅了他一眼,站起來大步向御書房外踱去,沿著宮道信步而走,沒過久,他便走到了永福宮外,夜幕低垂,永福宮靜靜的屹立在皇宮一角,顯得格外淒清。

  此處已經人去樓空,他仍是讓人打掃,就好像一年前,她還在裡面,會為了報仇努力向夜鶯學習劍術,會與幾個小丫頭玩踢鍵,那時,只要他想見她,她便還在那裡,而現在,看著空落落的庭院,看著在秋風下蕭瑟的梧桐樹,他眼中的沉痛愈重。

  這一年來,他努力不去想她,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的心就會被思念狠狠的啃噬,他一直知道她在哪裡,卻再也沒有勇氣像一年前一樣,哪怕是看她一眼便足矣。

  因為他明白,若是他找到她,就再也不會放她走。

  哪怕是彼此憎恨也好,彼此折磨也罷,他會死死的抓住她,直到死去亦不會放手。

  捏緊手中的荷包,他緩步走進永福宮,,在他身後,一名女子走了出來,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幽冷笑意,一年了,自藍徹死去後,她一直在等待機會為他報仇,但是玄羽太精明,她無法接近他,但人總會有鬆懈的時候,只要她一日在皇宮裡,她就能尋到那個機會。

  玄羽走進永福宮,在鞦韆上坐下,還記得凌小染未出嫁前,她最喜歡在這裡盪著鞦韆,學著她的樣子倚在鞦韆繩上,他閉目沉思,想著她此時該有的愜意與滿足,他的心似乎也滿足起來。

  「染兒,你過得還好嗎?」玄羽喃喃自語,明明知道她聽不見,他還是可笑的問出口,又在鞦韆上坐了一會兒,他才滿心惆悵的離去,剛出了永福宮,就見到急匆匆尋來的小春子。

  他眉目含厲,瞪著他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小春子記起玄羽先前的訓斥,頓時縮了縮頭,急忙將手上的竹筒遞給玄羽,道:「皇上,普明大人來信了,奴才知皇上在等這封信,所以才急急的尋了來。」

  玄羽聽到普明二字,神情頓時變得激動,他幾乎是搶過了竹筒,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信上寥寥數語,他的神情變了幾變,最後眼中嫉恨難當,他的手捏緊了信紙,怒道:「赫連燁。」

  小春子見他發狠的神情,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向後退去,生怕玄羽大怒之下,會擰斷他的脖子,而此時,玄羽卻大步向前走去,他不能再放任染兒在民間了,他必須在赫連燁打動她的心之前,將她帶回京城。

  赫連燁在酒樓里住了好些日子,每日與凌小染遊山玩水,似乎已經將自己尋人一事全部忘記,凌小染沒有拒絕他的陪伴,只是在一日午後,兩人對座湖心亭時,她不經意的道:「現在當皇帝都如你這般得閒嗎?」

  赫連燁笑了得怡然自樂,道:「現下正是和平時期,朝中重臣已能各司其職,我身上的擔子也相對的少了些,所以出來個把月也不成問題,怎麼,覺得我在這裡你很困擾?」

  凌小染被她說中心事,不好意思的垂下頭,道:「怎麼會?我還求之不得呢,對了,你不是說來尋人麼?尋到了嗎?」

  赫連燁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凌小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匆匆端起茶杯掩飾心中的窘迫,打趣道:「你別那樣看著我,否則我會以為你對我還有意思?」

  赫連燁神情一怔,接著一本正經的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麼?」說完他又嘆息一聲,伸手扣住她放在裙裾上的手,一派的溫文,他道:「凌凌,我們真的不能重新來過了嗎?你知道的,這裡一直都空懸著等你來入住。」赫連燁伸出另一隻手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

  凌小染不著痕跡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悵然的道:「長卿,有些事情一旦失去便再也回不來,正如當年我對你的愛戀,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

  赫連燁失望的垂下眼瞼,半晌,他又抬起眸來,道:「曾經我對自己說,如果你有一個好歸宿,我便徹底的死心,可是凌凌,現在你孑然一身,為何仍是不能接受我的心呢?」

  凌小染移開眸,望著遠處群山疊翠,眼底湧起一抹澀意,她淡淡道:「對不起,我很想接納你,但是我心中已經沒有你。」

  赫連燁心中一痛,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蹲下,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凌小染一驚,陡然掙紮起來,赫連燁低低笑開,「你若是心中沒有我,便能坦然接受我的擁抱,凌凌,你分明沒有對我忘情,我知道你仍是不能原諒我當初對你的利用,可是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會以百分百的真心來對待你。」

  凌小染因他的舉動與話語心中生怒,她惱恨道:「赫連燁,你一再的試探我觸我的底線,以為這樣便是愛一個人麼?說到底,你是自私,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請放手,讓我在這裡自由自在的生活。」

  赫連燁心中也湧起了怒氣,他在這裡陪著她耗了將近一個月,她以為他真的很閒麼,他不過是想讓她心甘情願的隨他回完夏去,他伸臂緊緊的擁住凌小染,略帶危險的道:「凌凌,來時我帶了五千兵士,現在就駐紮在鎮外十里處,我想過你會抗拒,但是不要逼我動武力。」

  「赫連燁。」凌小染吃驚的盯著他,他沒料到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她,隨即又滿心悲涼,她道:「原來竟是如此,赫連燁,這便是你的誠心,這便是你愛人的方式,,得不到就要強搶麼?」

  她搖了搖頭,苦笑道:「你早已不是我初見的那個人了,強娶一個不甘不願的女人回去,這樣你真的就開心了嗎?」

  她生來不犯桃花,結果一犯起來,還都是朵朵帶刺的桃花,真真是讓人好笑又好氣。

  赫連燁眸里含威的盯著凌小染,悠然道:「凌凌,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而現在,我要娶你回宮,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夜鶯會首當其衝,我想你必不願意看她為了你而有所損傷。」

  「你想幹什麼?」凌小染咬牙瞪著他,早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是她太天真,以為自己能將他當朋友,他亦能將自己當朋友,可從頭到尾,他不過又一次的算計了自己而已。

  赫連燁鬆開她,道:「明日,我要你與我拜堂成親,否則……,我不會要夜鶯的命,但是讓她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

  凌小染全身打了一個寒噤,看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俊臉,她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狠狠的摑他一巴掌,將他臉上得意的笑容打碎,但是她只是咬牙忍耐,道:「好,你放了夜鶯,我嫁給你。」

  赫連燁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凌小染見他的背影消失在後院,才一**跌坐在地,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赫連燁會這樣逼迫她,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這世上最好的良人?

  凌小染回到房裡,房外站著一個陌生的侍女,她進去一瞧,夜鶯果然不見了,再看那名侍女,知道是赫連燁派來監視她的,她當下便也不客氣,指使那名侍女道:「姑娘我乏了,去給我打水沐浴淨身。」

  那侍女連忙應聲去,一會兒,便讓小二送了木桶與熱水上來,結果卻被凌小染一腳踹翻在地上,水潑了滿屋都是,她指著那名侍女道:「往日我淨身所用的水,是夜鶯親自去鎮外五里坡的天然溫泉里提回來的,現在卻要讓我用這水,你家主子就是讓你這樣來侍候我的?」

  那名侍女聞言,生怕赫連燁知道了會怪罪她,連忙下去提水去了,等她好不容易將溫泉水提回來,水已經冰涼,她看著凌小染難看的臉色,心中又氣又怒,卻偏偏又發作不得,凌小染心中有怨,本來是藉機發泄到這侍女身上,此時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又動了惻隱之心,揮了揮手,道:「折騰了一下午,我也累了,下去吧。」

  那名侍女見她沒有懲罰自己也沒有告狀的意思,連忙鬆了口氣,剛要走,又被凌小染叫住,凌小染道:「等一等。」凌小染閃身到那名侍女身前,俯下身去逼視著她,道:「你知道夜鶯被關押在何處嗎?」

  那名侍女一怔,咽喉上已經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她顫巍巍的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不知道。」

  「看來你是命都不想要了,也罷,我成全你。」凌小染說完,手上用力向前一推,匕首不偏不依的刺進那名侍女的頸項里,見那侍女臉色嚇得蒼白,她停下來,道:「說還是不說?」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被赫連公子臨時找你侍候小姐的,小姐饒命,奴婢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兒,奴婢若死了,奴婢的老母小兒也只有死路一條。」那侍女神情悲愴,一個勁的求饒。

  凌小染剛才心煩意亂,此時才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她可不就是鎮東的那個寡婦阿花麼,年前她丈夫去參見,沒過多久,就有人回來說她丈夫犯了事,被軍法處置了,這一家頓時陷入愁雲慘霧中,她聽說後,還讓夜鶯去給她家送了些銀錢的。

  她看著她脖頸處細小的血絲,心中有些歉疚,她彎腰扶起她,道:「唉,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混蛋的人,阿花,回去吧,我這裡不缺人手,照顧好母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缺錢,我會讓掌柜的給你送去。」

  阿花一個勁的搖頭,她道:「不行,小姐,赫連公子說了,若是沒有將小姐送上花轎,我們婆孫兒三人也不用活了。」

  凌小染聞言,心中生怒,赫連燁再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以前他性情雖冷淡,卻也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措來,「罷了,你暫且跟著我吧。」

  凌小染心知赫連燁捉住她心軟的弱點,讓她身邊都是些可憐人,她就算想逃,最後也得為了這些無辜的人而留下,只是他以為娶了她,他便能得到她麼?他做春秋大夢去吧,她一定會讓他後悔今日的逼迫與堅持。

  是夜,窗外風聲沙沙作響,凌小染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想起了許多事,與赫連燁的第一次見面,他雖然冷淡憂鬱,卻也是溫柔體貼的,在山裡那一日兩夜的時光中,他就像夢幻中的王子,讓她怦然心動。可是後來的種種,她卻知道這個人是多麼會作戲。

  人生若祗如初見,那該有多好,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滿心恨意。

  躲在床上,她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想著明日的婚禮,又想著那天秋風瑟瑟,她抱著渾身染血的藍徹,對玄羽絕決的態度,她突然便很想很想他。

  在深谷中,他們已經盡棄前嫌,說好要一起好好的過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做了一場華麗奢侈的夢,她悵然嘆息一聲,若是還能再見……

  苦笑一聲,還能再見又如何呢?她已經要嫁給赫連燁了,到那時,她與他就真的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天很快就亮了,五更時,凌小染的房裡出現了七八個侍女,而這些女子身著完夏國的宮裝,看樣子是從宮裡調出來的,凌小染被她們從被窩裡挖起來,不由分說的便替她脫衣服。

  凌小染連忙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怒道:「都給我出去,我不需要你們來動手動腳的。」

  「那麼你是喜歡我來動手了?」門口倚著似笑非笑的赫連燁,他一身大紅喜袍,越發襯得貌似潘安,直逼玄羽的妖孽去。

  凌小染狠狠的瞪著他,不理會他的玩笑話,惡狠狠的道:「你若想讓今天的婚禮泡湯去,大可以讓她們留在這裡,你看我上不上花轎。」

  赫連燁心知玩笑不能開得太過,遂拍了拍手,只留下一人在屋中侍候她,末了又道:「凌凌,無論我的手段有多卑鄙,我對你的心卻是真的,只要你嫁給我,你想要什麼都行。」

  「要你的天下你也給麼?」凌小染嘲諷道。

  「只要你要,我就給。」赫連燁的話很鄭重,沒有一絲玩笑之意,凌小染怔怔的望著他,他卻已經合上門離去,她心底頓生澀苦,何苦來著,這世上又不缺女人,他為什麼就非得要她?

  那名宮女倒是心靈手巧,一會兒功夫便給她梳了一個望仙髻,她的頭髮自一年前揮劍斬斷後,長得極慢,平常她都是隨意的挽了一個韓式發樣,又清新又方便,現在讓那宮女一弄,倒是添了許多假髮上去,又戴上鳳冠,倒是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沉重之感。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天已大亮,宮女扶著她走出房間,她也不學新嫁娘一樣蓋上蓋頭,就那樣出了房間,赫連燁正守候在外面,見她出來,眸中掠過驚艷。

  凌小染看見他,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心中嘲諷道:倒是滴水不漏,也不想想夜鶯被他扣在手裡,她就算想逃,亦會顧忌夜鶯而不敢逃。

  她道:「赫連燁,我現在如你所願,你是否該放了夜鶯了?」

  赫連燁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送到嘴邊吻了吻,道:「拜完堂,你自然會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夜鶯,我們走吧,喜堂已經準備好了,這松花鎮的百姓會是我們這場婚禮的見證與賓客。」

  凌小染恨得咬牙切齒,她抽回手,道:「你若不放夜鶯,我不會跟你拜堂,誰知道你有沒有將夜鶯怎麼樣了?」

  赫連燁想了想,方才拍了拍手,立即有三人走出來,那兩名彪形大漢手中押著的赫然便是夜鶯,凌小染一急,道:「夜鶯,你怎麼樣?」

  「公主,奴婢沒事,公主切莫因為奴婢就答應下嫁給赫連燁,你要三思啊。」夜鶯急道,她昨天突然被人襲擊,然後被打暈,今天一早便醒了來,看到守著她的那兩名彪形大漢,她一下子便想到了凌小染,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還沒來得及擔心,便見到身著大紅喜袍的赫連燁走了進來。

  從赫連燁嘴裡知道凌小染要嫁給他,她心中又驚又疑,想到了遠在京城的玄羽,她很想去勸說凌小染,卻又被人看守著,直到剛才才聽到凌小染的話,原來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救她,她心中一時感動,卻又知自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凌小染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赫連燁目光凌厲的射向夜鶯,她身邊的兩名彪形大漢立即便捂住夜鶯的嘴,凌小染知道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亦對夜鶯笑了笑道:「夜鶯,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凌小染說完,昂著頭大步向外走去,即使她是被人逼迫的,她也不能落了狼狽去,下了樓,樓下早已聚集了松花鎮的百姓,凌小染的目光在那些熱切的人們臉上一一掃過,大家議論紛紛,說得總歸是凌家丫頭終於嫁出去了什麼的。

  而凌小染一望之下,卻又發現人群中有許多陌生的面孔,再回頭望了一眼赫連燁,她心底冷笑,還真是做得滴水不漏了,都這樣了,我還能跑了麼?

  凌小染心中不屑,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是看錯了人,下了樓,曳地紗裙拖過地面,人們眼中有著驚艷,更有著羨慕,她在最後一個階梯站定,赫連燁幾步來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挽起,笑道:「走吧,我們拜堂。」

  凌小染心中抗拒,手也下意識想要縮回去,卻被赫連燁緊緊的拽著,她神情惱怒,赫連燁卻視而不見,傾身去伸手將她頰邊一縷髮絲輕撫到耳後,凌小染側頭避開,他卻渾不在意,臉上那抹笑意始終是那樣志得意滿。

  凌小染恨得咬牙切齒,回頭瞥了一眼樓上被鉗制著的夜鶯,她深吸一口氣,到底是忍了,再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如此討厭赫連燁。

  婚禮很平靜的進行,司儀高呼新郎新娘對拜時,人群里突然傳來一聲「且慢。」

  凌小染聽到這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時,渾身一震,身體僵硬的看向發聲出,一名身著玄色錦衣的男子靜靜的佇立在人群中間,就如鶴立雞群,貴氣怡然。眾人聞言,亦是一驚,紛紛看向出聲那人,眼中無一不是驚艷與震懾。

  凌小染看著他,就像穿越了萬年時空,他仍是尊貴不凡,臉上的表情雖肅然卻仍同往日般妖孽,她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腳還沒邁開,已經被身邊的男子攬住。

  「凌凌,莫要忘了,你的婢女還在我手上。」赫連燁眼中露出一股嫉恨,明明只差一拜了,他早就知道玄羽可能會得到消息,所以他才那麼趕著要凌小染嫁給她,卻沒想到還是讓他趕來了。

  「這位公子,既然來了,就喝杯喜酒吧,小李子,繼續。」赫連燁將凌小染的身體強硬的扳回去,打算繼續剩下的一拜。

  玄羽嘴角噙了一抹犀冷的笑意,他瞥了一眼赫連燁,冷笑道:「你要繼續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她是我的妻子,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娶她。」

  玄羽暢行無阻的走到兩人面前,眼帶譏誚的看著赫連燁,這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再不會被赫連燁算計,鎮外他的人馬早已在昨夜就被他的人拿下,他之所以等到婚禮進行時才來,是因為他要親眼看到凌小染的態度。

  如果她是心甘情願、歡歡喜喜的嫁給赫連燁,那麼他會悄無聲息的回去,即使痛苦,即使傷心,他也會祝福她永遠幸福,可是剛才他在人群中,分明看到她眼底的無奈與勉強。是以,他才出聲阻止。

  眾人聞言一片譁然,凌小染半年前來到這裡,那時他們除了看到黃磊在凌小染身邊打轉以外,就再也沒有見到其他人,可是昨天大家突然收到喜帖,已經是夠驚駭了,沒想到還有更驚駭的事情發生。

  看著眼前這兩位華貴卓然的男子,眾人猜想,他們必定是人中龍鳳,眾人無不羨慕場中被兩名男子爭奪的凌小染。

  赫連燁恨恨的瞪著玄羽,笑道:「哦,是你的妻子,你卻讓她在民間顛沛流離,是你的妻子,一年來你對她不聞不問,這樣的丈夫,大家說,他還有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

  眾人聞言,低聲議論起來,有人對玄羽指指點點,道:「就是啊,怎麼有這樣的男人,自己的妻子都不關心,現在見她要嫁給別人了才出現,早幹嘛去了?」

  「難怪凌姑娘總是憂憂鬱郁,原來是有這麼一個丈夫,凌姑娘,我支持你改嫁。」

  場中不知是誰這麼喊了一句,其他人紛紛助喊,一時間,支持凌小染改嫁的人不知道多少,凌小染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情形,一時覺得非常的無語,她看著玄羽鐵青的臉,心情明明是沉重的,此時唇邊卻泛起一抹愉悅的笑意,真是難得看見玄羽吃鱉的樣子。

  玄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目光狠厲環視了在場的眾人,眾人在他威嚴的目光掃視下,全都閉嘴噤聲,怯怯的撇開目光,不敢與玄羽的的厲眸相對。

  凌小染撫掌而笑,昨天及今早被逼嫁人的鬱悶也隨之消失,她凝向赫連燁,聽罷他的那番話,她似乎有些明白他的心思了,赫連燁亦看向她,目光坦蕩,卻是再沒有先前逼迫她的那種卑劣神情。

  「既然是眾望所歸,那我們就繼續吧。」凌小染再不看玄羽一眼,徑直對赫連燁道,赫連燁輕輕頷首,向站在上面的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名小太監連忙又唱道:「夫妻對拜。」

  凌小染正打算拜下去,斜刺里卻突然橫了一雙健臂,將她牢牢的禁錮在懷裡,男性氣息撲鼻而來,帶著異樣的熟悉感,凌小染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當時憑著一日意氣用事,她割發斷情,頭髮是斷了,可是她心裡對玄羽的那份情卻怎麼也斬不斷,這一年來,她去了許多地方,最終卻在深谷里住了大半個月,那裡有著他們最甜美的記憶。

  她一直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便是想他若有朝一日真心的放不下她,他會輕易的找到自己,可是在松花鎮等了這麼久,他卻不是第一個出現的人。

  若是赫連燁沒有出現,他是否一輩子都不會再來找她了?

  想到此,她心中氣苦,亦發發了狠,冷道:「放開我,你現在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再來阻止我?」

  玄羽臉色更加陰冷,他雙手緊緊的環住她的腰身,蠻橫道:「染兒,你說我是你什麼人,嗯?莫不是一年沒有見到我,你就不認得我了,我不准你嫁給赫連燁,你只能是我的。」

  凌小染用力想掙開他,他卻只攬得更緊,她氣怒交加,低頭便狠狠的咬上他的大手,直到嘴裡盈滿血腥味,身後男人卻始終哼都未哼一聲,她心中又怒又心疼,鬆開他的手,手肘向他狠狠撞去。

  玄羽只知道要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卻不料她會來這一招,一時間手上的力道驟松,凌小染趁機閃開去,回頭怒瞪著玄羽,道:「你真是霸道得可笑,我憑什麼只能是你的?一年前在農莊裡,我們已經恩斷義絕,難道你都忘了嗎?」

  玄羽的眸底盈上一抹尖銳的痛楚,他閉了閉眼睛,這一年裡,每當午夜夢回,那一幕都會出現在腦海里,讓他不敢稍忘,但即使她會恨他,他來了,便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人。

  「沒忘,我一刻也不敢忘,即便如此,我也給夠你時間了,染兒,不管你有沒有想通,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跟我回去。」玄羽霸道的嘶吼,說什麼他也不會讓她嫁給赫連燁。

  前天他還在趕路,突然收到普明的飛鴿傳書,說凌小染決定嫁給赫連燁了,當時他離松花鎮還有兩天的路程,當下他便拋下大軍先行,昨日下午到了松花鎮的臨鎮,誰也不知道,他自建國之初,便在那鎮上養著一支兩萬人的軍隊,平日他們以農作養殖為生,等到了關鍵時刻,便是為國所用的精良軍隊。

  第一次,他不顧一切的使用這些潛在的軍隊,卻是為了凌小染,他早已接獲來報,說赫連燁在松花鎮外駐紮了為數五千的精良軍隊,他悄無聲息的用兩萬人馬,將那些困住,然後便趕了來。

  看到凌小染要嫁給赫連燁,說實話,他心裡又嫉又妒,不管凌小染是不是自願的,他都無法看著她嫁給別人,這一年來,他想她都要想瘋了,可是每每念及那**在農莊裡絕決的模樣,他的心就很疼很疼,他給她時間去想通,卻無法看著她未來的日子再沒有他。

  去他的祝福她,他現在才發現,他永遠都不可能祝福她,她的幸福里若是沒有他……,不,他不會允許的,所以今日就算用搶的,他也要將凌小染搶回去。

  凌小染心中大疼,那日的絕決,傷的豈止是他一個人?

  她狠狠的閉上眼睛,將洶湧流出的淚水逼了回去,倔強的盯著玄羽,道:「玄羽,你知道嗎?這一年來,我有多恨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嫁人了你才來,若是赫連燁沒有來,你是不是永遠也不會來看我?」

  「染兒。」玄羽嘆息一聲,卻再不與她廢話,而是抬頭逼視著赫連燁,道:「赫連燁,鎮外你的軍隊已經被我的人拿下,另外這棟酒樓亦被我的人包圍。」

  赫連燁臉色變了變,咬牙道:「我不信,你帶著軍隊就算日夜兼程趕過來,也得明後天才能到,怎麼可能動作那麼快?」

  玄羽笑睨著他,除去對凌小染還很是狼狽以外,在其他人眼裡,他仍舊是意氣風發的國君,他道:「你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探探,看我說得是不是事實?」

  眾人皆聽得一頭霧水,而此時,正好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急急的走進來,在赫連燁耳畔低語了數句,赫連燁的臉色由青到白,最後卻是撫掌大笑起來,他看著玄羽,道:「好,玄羽,此次我輸得心服口服,至於凌凌,我從未想過要娶她,她亦非心甘情願的想要嫁給我,只是再遇見她,見她眉目含憂,這些日子我與她相處,自然明白她的心結所在,遂臨時起意要逼她嫁給我,我想只要這個消息傳到你耳里,若你還在乎她,你定會前來阻止,我沒有賭錯,你果然來了。」

  他又望和一臉驚愕的凌小染,遂笑道:「凌凌,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年桃林的初見,只是我已經變了,一年前,我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人,她告訴我,愛一個人,不是要將她禁錮在身邊,而是要讓她幸福,如今看見玄羽還在乎你,我就放心了,凌凌,你一定要幸福。」

  此時人群里走出一名錦衣宮裝女子,她溫柔的看向赫連燁,再看向凌小染時,凌小染吃了一驚,指著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小染,謝謝你放開燁的手,所以才成全了我的一份私心。」

  原來此人是黎鳳,那個深藏不露的女子,她訝然失笑,道:「黎鳳,真沒想到會是你。」說完她又促狹的回望赫連燁,不滿的道:「喂喂喂,長卿,你也變壞了,竟敢欺騙我,真是嚇死我了。」

  赫連燁有些受傷,道:「我就有那麼差麼?」

  凌小染搖了搖頭,這不是差不差的問題,而是若是愛上一個人,那人便是唯一,其他人縱使再好再優秀,她眼中便也容不下了。「長卿,黎鳳,你們也一定要幸福。」

  看著眼前相擁的一對璧人,凌小染才終於放下心來,不管是誰都已經得到了幸福,而她呢?下意識抬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妖孽男子,他們的路應該還很長吧。

  赫連燁又與凌小染說了些話,然後看向玄羽,道:「玄羽,在國事上,我敬你,可是在感情上,我卻鄙視你,好好待凌凌吧,若是讓我知道她不幸福,我一樣會去將她搶走。」

  黎鳳聞言,悄悄的擰了一把赫連燁,低聲咕噥道:「你去把小染搶了來,那我怎麼辦?就不怕我吃醋麼?」

  赫連燁兇惡的神情一換,很是討好的湊到黎鳳眼邊說了幾句話,只見黎鳳又羞又窘,臉上布滿紅暈。

  看著他們如此甜蜜,凌小染終於鬆了口氣,這場荒唐的鬧劇也到此為止,她見身後人只是默然無語,摔開他的手,便向後院走去,玄羽向赫連燁拱手,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道:「你的好意改日我必定奉還。」說完急急的追上凌小染。

  赫連燁笑得悠然自得,黎鳳卻很是擔憂,道:「也不知道讓我們這樣一鬧,小染跟玄羽會不會冰釋前嫌,唉,都怪我胡亂出招,要是他們之間的嫌隙更重,可怎麼是好?」

  赫連燁一邊使眼色讓小春子去善後,一邊擁著黎鳳上了樓,道:「你還說,什麼時候學會了跟我賭氣就逃宮的?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原來赫連燁會來此,確實是來尋人的,黎鳳因為跟赫連燁鬧脾氣,跑到松花鎮來散心,結果卻在這裡見到了凌小染,她故意將赫連燁引來此,是想試探赫連燁對凌小染是不是舊情未了,結果赫連燁只是在乎她,後來她得知凌小染是與玄羽鬧了矛盾才在這裡久居,她心中又不忍,便與赫連燁商量怎麼幫他們破鏡重圓,因此便有了上面逼嫁一事。

  不過雖是演戲,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難受,不知道赫連燁是不是入戲了,剛才竟是真的有幾分期待凌小染會嫁與他為妻。

  其實她很明白,赫連燁心裡永遠都不會忘記凌小染,但是她卻不想去計較,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秘密,只要他現在是真心愛著她,她就知足了。

  凌小染奔到後院荷塘邊,荷塘內的荷花早已凋零,就連葉子也漸漸呈了衰敗之相,她心中難受,看到這種情景,更是難受得慌,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知道是誰追了出來,卻不想回頭去看他。

  直到被人從後擁進懷裡,她才知道反抗,冷聲道:「放開我,玄羽。」

  玄羽將頭湊到她耳畔,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耳邊,他道:「不放,我死也不會放的,染兒,你就死了那條心吧,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做什麼?你後宮佳麗無數,想必少我一人不少。」凌小染想起傳言,玄羽曾微服私訪帶回一名女子,從此獨寵那一人,她心底就難受起來。

  「染兒,你吃醋了嗎?」玄羽的聲音里聽來有幾分得意,只要她還會為他吃醋,那麼就說明她心中還有他。

  凌小染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冷聲道:「吃醋,下輩子,為你這樣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吃醋。」明明說了非她不可,卻在轉身時又與別的女人搞在一起,他就是一個花心大蘿蔔,虧得她時時念著他,他根本就不配。

  玄羽將凌小染扳過來,將頭湊過去,道:「染兒,真的那般不待見我,嗯?」

  凌小染在他的逼視下,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卻仍是嘴硬道:「是,我不想見你,你回去吧,當你的皇帝,就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好了,玄羽,你走,不要讓我看到你。」

  玄羽兇狠的瞪著她,道:「染兒,不要再說這種話,當初是誰一意孤行要離去的,你可知道,這一年來,我每每想起那一幕,我有多恨你,是,殺了藍徹是我私心所為,但是只有藍徹死,才能保證大玄國不再動盪不安,為了天下萬民蒼生,我不能留他。」

  「可是你答應過我,絕不傷他性命。」凌小染心中發苦,她也知道要讓玄羽不殺藍徹有多難,可是他承諾過她,他便要做到。

  玄羽臉上兇狠的表情不再,全化作了無奈,他道:「我亦沒有想過要殺他,可是那日,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藍徹是有意要死在我手上,他拼著一死,也要你仇恨我,他死也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我知道你心中有多難受,所以我不強逼你跟我回宮,可是現在,染兒,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真的就那般恨我?」

  凌小染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恨過他,即使那日衝動的斬斷了一頭青絲,她亦沒有恨他,她恨得是自己的無能為力,藍徹雖壞,卻也是她的哥哥,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她的面前,卻無法提起劍為他報仇,哪怕她知道,只要她將劍送進玄羽的心臟,她便能替藍徹報了仇,可是她做不到。

  玄羽見她哭泣,便再也忍不住傾下頭吻上她的眼睛,舔吮著她滿臉的淚水,心疼道:「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擰在一起了,染兒,不要恨我,永遠都不要恨我。」

  說著,他打橫抱起她,一年來,他日日夜夜都想念著她,他們本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

  凌小染心中疼痛,她將頭埋在他頸窩處,道:「玄羽,我沒有恨過你,一分一毫都沒有恨過,我只是恨自己,即使眼睜睜的看著你殺了我皇兄,我亦捨不得傷你。」

  「所以你便傷你自己,嗯?」玄羽沉痛的問道,抱著她大步向她的閨房走去。

  凌小染輕輕嗯了一聲,他卻又將她抱得緊了些,心疼的道:「你可知,見你傷自己,我會比你傷了我更痛?染兒,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凌小染沒有說話,其實她一直在等他來,可是此刻,她卻說不出口。

  玄羽沒有得到回答,不安的又重複問了一次,凌小染心知躲不了,便硬聲硬氣的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要你的後宮只許有我一人,否則我絕不跟你回去。」

  玄羽沉吟了一聲,笑罵道:「小醋罈子。」

  凌小染臉上羞窘,她提出的條件本就有些過分,一個皇帝,怎麼可能沒有三宮六院,但是她心中也確實是這樣想的,「你到底答不答應,你若不答應,我就……」她作勢要跳下他的懷裡。

  玄羽卻壞笑著湊到她耳邊,道:「你若能夠滿足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說著已經站在三樓她的廂房前,他低啞問道:「是這間,還是那間?」

  凌小染的臉頓時暴紅,她自是明白玄羽說的是什麼意思,想起前事,她心中羞澀,想起來,他們好像還是三年前被赫連燁算計那一次,後來就一直沒有機會。

  原來電視裡演得跟書里看到的那些鬧彆扭的男女誤會冰釋後,都要滾滾床單是真的,說實話,她心裡還是有些膽怯的,畢竟她與玄羽做那種事,從來都是她不情不願的,現下又在這樣重逢的時刻要進行那樣親密的事,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都不是。」凌小染心中羞澀,便也不想那麼快如玄羽的意,抬頭看著他猴急的模樣,她心中那股羞怯之意卻漸漸消失,她也很想他。

  玄羽見她彆扭的神情,壞壞一笑,湊到她耳邊,含著她的耳珠,邪氣道:「真的不是?我實在忍不住了,想來這裡是三樓,也沒有人會上來,不如我們就在樓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凌小染一拳頭揮去制止了他接著說下去,她伸手指了指其中一間房,埋頭到他懷裡,羞赧道:「玄羽,我們會不會太快?」

  「太快?怎麼會,閻青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們要努力才是。」玄羽邪惡的道,一腳踹開了門。

  凌小染驚愕,閻青與茗幽才認識一年,速度再快,孩子也不可能會打得了醬油,她推著玄羽的胸膛,低叫道:「你騙人,騙我沒有常識。」

  玄羽輕輕一笑,反身一腳將門踹上,他抱著她前邁一步,將她死死壓上木門。

  木門輕吱,清晨朝陽淡輝穿過門縫將她的發頂鍍了層淺淺金色,木雕門紋在後硌著她的背,耳邊依稀傳來樓下客人小二的細語快步聲。

  她動了一下身子,想要離他遠一點,好拉回自己逐漸瘓散的神智,卻沒想到只是讓兩人更加親密起來。

  這一個男人令她傾心愛慕這一生。他是如此位尊如此俊挺,而她竟還能如此時此刻這般被他擁在懷裡、袒呈相對、盡心盡願地做這一切。

  那時她便想,待回到宮中,她便與他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後來卻又出了藍徹之事,他們卻絕決至此,她以為,他們今生必定再無緣相見,老天卻又將他再次送到她面前。

  這一次,即使心中還有遺恨,她亦不會再讓彼此錯過,愛他,興許從初見時便已開始,只是她一直頑抗,而現在,他們是否就要圓滿了?

  之前找回的那一點點神智在他咬住她的唇後,頃刻間便再也蕩然無存。只消一個吻一個眼神,她就會生生死死地迷上他。

  「玄羽……」她細聲道,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心中有許多愛語想說,卻最終止於行動。她的心還是羞怯的,即使已經愛他愛到心都痛了,她也無法說出口,說不出口。

  他低喘不語,攬臂去撈她的腰,就要將她壓下去。

  凌小染卻不依,含笑掙紮起來,手也伸上來抵住他的胸膛,用力將他一推。

  他一時沒站穩,身子向後跌過去,又來不及鬆手,竟將她一併從桌上拉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他身上。

  兩人都低喘出聲,凌小染更是吃痛的悶哼了一聲,腦袋更加昏沉起來。

  那一夜在這皇宮內殿,她中了剎那芳華,他知是藍徹誘敵之計,亦知她對於他來說有多誘人,單是在腦中想像她的模樣,就足以令他渾身血沸。

  那時他卻從未想過,那樣高傲正經的女子,就連他的親吻都會害羞的人,此時卻對他這般放肆,可是他卻喜歡她的放肆。

  他不知,原來她真心愛一個人時,會是這樣的大膽。

  但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想到,她竟會這般明曉如何能夠取悅他。長指不由穿過她的黑密短髮,指腹輕摩她的耳根。想起那日在農莊,她舉劍斷髮的絕決,他心口驟痛,對女子來說,發便如生命,可是她卻毫不猶豫,他知她並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此時她伏著,眼睫垂落,悄悄抬眼瞥他。

  到底是女子,縱是膽大無懼,卻也不知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他觸上她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當下探臂過去,用力將她的身子拉上來,緩緩地抱住她。

  口中一聲低喟,胸口愈燙。

  驚喘半聲,她又咬唇痴痴的笑,兩隻手沿著他的胸膛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

  他長臂探至她地背後。將她摟住。肘節撐地。就這樣半伏在她身上。低頭親吻她地耳垂。啞著嗓子道:「別亂動。」一頓,又低聲道:「……讓我抱抱你。」

  這一聲如此纏情涌欲。這一語如此低綿溫柔。令她瞬時散了神魄。她知道他亦深愛著她。

  紅唇顫啟。幾將要問出來。可話至唇邊卻又無論如何說不出。

  不是怕他說地不是她想要聽地。而是怕他地話又會令她期冀雀躍。愛早已沉甸在兩人心間,他卻從未開口說過一句愛語,不若就像現在這樣。她愛他她戀他。知他亦愛她戀她就好。

  未再多問,她依他之言。不再動。雙手摟緊了他。讓他抱著她。

  低頭看到他左肩上那塊劍傷,她心中一痛,知這是上次他救她擋箭時留下來的,她目光移下,卻因他全身遍布的傷痕心中大慟,那些傷都是陳年舊疤,卻能從那些傷疤上看出,當年的他經歷了多少險惡。

  凌小染心中心疼他,俯下身去,她的嘴唇貼上他的肩,舌尖擦過那塊傷疤,低低問道:「還痛嗎?」

  他低低一喘,好似回神,兩臂又一用力,將她摟著翻了個身,讓她重新伏在自己身上,一手壓著她的背,另一隻手輕輕揉按著她的身子,開口道:「早已不痛了,最痛的是這裡。」

  語氣沉緩溺人,他的手比了比心口的位置,這一年來,這裡的傷好了又犯,每每聽到她的消息,便又化膿潰爛,而今,他終於能再見到她,就是死了,他心亦足矣。

  凌小染抬頭望他,看見他俊臉上滑過一抹痛色,不禁輕怔,半晌才慢慢地伸手去摸他的眉眼,喃喃道:「玄羽……」

  他順勢吻住她。

  她任他親吻撫摸,半晌才側臉喘息,然後又去看他,見他眼底痛色不見,換上的一抹滿足的笑意,不禁動容,輕聲道:「不要再痛,有我在,今後再也不會痛了。」

  凌小染眼中泛淚,她何德何能,竟讓他傾心至此?

  「染兒。」他突然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她沒睜眼,只軟聲應道:「玄羽。」

  他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暖熱的嘴唇壓在她的額頂,久久未移,「染兒,這一輩子,我再也不會放手,我愛你。」

  凌小染驀然睜開雙眼,她眼中淚光閃爍,原本以為,他不會說出口,沒想到,他終是捨不得讓她瞎猜瞎想,她心中激動,湊過頭去,在他臉頰上落下響亮亮一吻。

  「玄羽,我也愛你。」

  窗外天色不知不覺已盡黑,屋中沒有升燭點燈,一榻暗色。

  秋末夜裡寒氣逼人,凌小染只覺得裸露在外的皮膚沁涼。

  耳邊是玄羽輕沉的喘氣聲,低厚而又有力。

  她偎在他臂彎里,歇了好半天才略緩過來些。

  從昨夜開始,她一直擔心,晚飯也沒吃,剛才又被大量的消耗體力,她實在餓得心慌,想出去喚人來送些吃的,剛才那麼大膽,現在卻突然羞澀起來。

  有燈燭微光從外面泄進來,映亮了這一路冷硬地磚。凌小染赤著腳走到桌邊,就著朦朧夜色,她點了燈燭,只在圓桌旁彎下腰來,摸索著撿起那件件緋衣,開始往身上穿。

  此刻,身子雖是如此疼痛,可心裡卻似脈滋漫。有一股幸福的感覺從心底陡然升了起來,她空落了許久的心,終於再次盈滿。

  她一直沒回頭,知道玄羽必定未眠,更知道方才的那一場激情不曾讓他盡興,若非是憐她許久未經人事,他怎會那麼快就饒了她。

  在地上翻找了半天。手指尖剛觸上帶一角。人便被一雙長臂從後抱住。耳邊一熱。是他地嘴唇侵了上來。

  她一邊躲。一邊去抽那根帶。口中道:「玄羽,不要……」

  他卻一把按住她地手。嘴唇親著她地臉。聲音微涼,「既是不要。」他地手伸進她紅衣裡面。「你便不該來撩我。」

  她一陣輕顫臉上血色倘佯,咬唇道:「我並沒想要去撩拔你……」她又不想死,可被他這麼一說,她才發覺自己方才的姿勢是多麼的撩人。

  他的嘴唇抵住她耳根,「你那煽情的模樣,讓我很想……肆意而為……。」

  玄羽的聲音淺淺了去,但這話語實在是過於刺激撩人,她耳根處火燒火撩,似能煎熟一個雞蛋,她輕輕的推開他一點,委委屈屈的拉長聲音道:「我餓……」

  玄羽的眸色越發深了去,打橫將她抱起,向床榻走去,「我也餓……」他的話音消失在兩人相接的唇舌里。

  又被玄羽纏著要了幾回,這一次,凌小染餓得連爬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伸出腳,踹了踹一臉滿足的某隻色狼,虛弱道:「你去廚房裡找點吃的來,我餓得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滿足了的某隻色狼連忙領命而去,隨意拾了錦褲穿上便要

  染被他大赤赤的樣子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道:「玄羽,你穿上衣服再出去。」

  玄羽回頭邪惡一笑,他們從早上到晚上都在房裡,孤男寡女,誰猜不出他們在做什麼?「就在門口,等你吃飽了,衣服還是要脫的。」

  凌小染被他眼裡那明晃晃的調戲給羞得滿臉通紅,若非已經全身無力,她非得去將他揪回來穿上衣服不可,可憐她的一世英名,想到明天眾人曖昧的眼光,她將頭埋進錦被裡,她不要見人了。

  玄羽很快便去而復返,回來時手上端著三菜一湯,還有兩碗小米粥,他見凌小染躲在被子裡當縮頭烏龜,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寵溺似的笑意。

  他拍了拍她的背,道:「快起來吃飯,吃完再睡。」

  凌小染聞到食物香氣,再顧不上其他,迅速從被窩裡鑽出來,捧著小米粥,大口大口的喝起來,玄羽在旁邊看著,連忙道:「喝慢點,別嗆著了。」

  凌小染此時就是餓虎出山,什麼也顧不得了,只知道要使勁的吃把肚子填飽,玄羽怕她嗆著,將她手中的碗搶了回來,拿起筷子夾了菜遞過去。

  凌小染已解了最開始的飢餓,現下才能好好的吃點菜,她張嘴接下,邊吃邊讚嘆她家廚師的廚藝。

  兩人吃完了飯,玄羽將碗筷一收,丟出去給候在外面的夜鶯,又回去躺上床,將凌小染摟進懷裡,經過這麼一鬧,兩人的睡意頓消,雙雙皆起了談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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