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隨

2024-04-30 00:41:09 作者: 郁菲

  凌小染在水底並沒有找到玄羽,只看到了他的佩劍安安靜靜的躺在水底,這一下她心裡越發絕望,她沉下去撈起他的佩劍游回岸上。

  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她又累又絕望,在沙堆里擺了個大字型,想著懸崖上,玄羽救她的情形,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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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舉起劍,劍光刺眼,她微眯著眼睛,突然覺得生無可戀,她比劃了兩下,喃喃自語道:「玄羽,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就當是一命抵一命吧。」

  說著比向自己的脖子,比劃了一下,她又停下來,像是突然醒悟過來,她嘆氣道:「我為什麼要死啊,他又不是我的誰。」說罷將劍丟在一旁,頭一偏,就看到一人全身**的站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看著她。

  她駭了一跳,差點就跳起來了,等她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她當真跳起來了,指著那人的手指直發顫,只見那人長發披散在肩上,一身白衣似雪,其上似開滿了艷麗似血的紅梅,這越發襯得他的肌膚蒼白如紙。

  凌小染跳過去,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急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去水裡找了你幾次,哎呀,你肩上怎麼不停的流血。」

  凌小染想將他扶到前面的大樹下坐下,可是玄羽卻不動如山,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凌小染,直盯得她心裡發毛,「你老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髒東西?」

  她不自在的拿濕透的衣袖擦了擦臉,卻見玄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她急道:「到底怎麼啦,你是不是從懸崖上掉下來摔壞腦子了?」凌小染看他那雙精光閃爍的眼睛,也不像摔壞腦子的樣子呀。

  她剛要再問,卻聽玄羽道:「你剛才說我不是你的誰是麼?」

  「啊?!」難道說他這麼奇怪是因為她剛才那句無心的話語,「拜託,你連賭氣的話都聽不出來嗎,走吧,這太陽把人都要烤焦了,我扶你去前面的樹蔭底下坐坐。」

  玄羽的心因她這句話陡然一輕,此時強撐著自己的那股力道驟然消失,他身子一歪,昏倒過去。剛才他與她同時掉下來,他本來是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可是落水的衝力太大,他肩上又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他身子一痙攣,不自覺的就鬆開了她。

  沉入水底時,他頭腦昏沉,卻憑著心底那股執念不敢暈過去,他不知道凌小染會不會鳧水,生怕自己暈過去了沒人救她,他強撐著自己在水底找了一圈,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他又浮出水面,四周岸上都沒有她的身影,他又潛了下去,如此幾次,他心底終於絕望了。

  在暈倒之前,又浮出水面,這次卻看到她大哧哧的躺在地上,拿著他的佩劍在喃喃自語什麼,他心中湧起狂喜,待游近了才聽到她最後那句話,他又氣又怒又傷心,原來不管自己做多少,她始終不會承認自己,就算在崖上她答應了他會給他機會,她也可以反悔的。

  他走到她身邊,見她偏過頭來,眼中又驚又喜,那雙眸子異常明亮,她急忙奔到自己身邊,當她冰冷的小手扶上他的手腕時,他很想一把捏死她,然後他們同歸於盡,可是這種極端的想法一閃而逝,他最終只是看著她,不是想讓她害怕,也不是想質問她什麼,只是想將她此刻生動的模樣牢牢記在心裡。

  如果這一次,他不再醒來,黃泉路上,有她的笑靨,他也不會覺得孤單。

  玄羽倒下去時,差點將凌小染壓倒,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急道:「玄羽,你別嚇我,我很膽小的,如果你死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我會害怕的。」

  凌小染一面說著,一面吃力的將玄羽扶向那棵大樹,可是剛走了兩步,玄羽「砰」一聲砸向地面,凌小染瞪著空落落的雙手,再看看躺在地上毫無反應的玄羽,她欲哭無淚。

  連忙跪在他身邊,急道:「玄羽,你醒醒,我搬不動你,你先別睡,只有幾步路就到大樹下了,到了你再睡好不好?」

  看來她的商量一點效果也沒有,玄羽沒有反應,任她在旁邊說得口乾舌躁也沒有用,凌小染沒辦法,只好去硬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他移到大樹下。

  她連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急忙去看他的肩膀,一支羽箭斷了半截,還有半截整個沒入他的手臂,四周的血跡已經開始泛黑,凌小染嚇得心神俱裂,這輩子第一次有幸見到中毒是什麼樣,而且這人還不幸的是玄羽。

  她呆愣了半晌,手在他手臂上比劃,不知道是該先拔箭還是先止血,她完全慌了,在玄羽身上摸索著,據她看武俠片的經驗,一般要行走江湖的人身上都會帶著解毒的藥丸。

  她摸索了一下,就摸到兩個小瓷瓶,她心中一喜,連忙掏出來,看著一白一青的兩個瓷瓶,她犯糊塗了,這誰是解藥誰是毒藥啊,再看玄羽一張小白臉此時青中泛黑,唇瓣已經呈紫黑色,她管不了那麼多,反正都是死,不妨試一試,若玄羽真讓她害死了,大不了她一命抵一命。

  打開兩個藥瓶,她將裡面的藥全部倒了出來,一數還有七八顆,顏色瑩亮如玉,帶著一股香甜味道,她也不管這藥能不能救玄羽,往他嘴裡一塞,迫他咽了下去。

  毒她不擔心了,可是看著他手臂上那根斷箭,她這下犯愁了,以前她連蟑螂都不敢打,見到死老鼠還要害怕半天,現在竟然要她去替活人拔箭,她想想就嚇得手腳發抖。

  可是再看玄羽的情形,實在是耽誤不得,她忍了又忍,在那隻斷箭上比劃了又比劃,還是下不了手,她低頭看著玄羽,見他已然昏死過去,她想了想,反正他睡死了不怕疼,她想怎麼弄就怎麼弄。

  這樣想著,她一隻手戰戰兢兢的落在斷箭上,另一隻手壓在他手臂上,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一鼓作氣的向上拔。

  「啊」一聲慘叫響徹谷底,玄羽幾乎是跳了起來,片刻後又砸向地面,這次是真的昏死過去。

  凌小染看著這一戲劇性變化,真是哭笑不得,看了看手中那隻毒箭,鮮血中似乎印出一個「徹」字,她皺了皺眉頭,隨手將它扔向一邊。手中沒有酒精沒有紗布,就連最起碼乾淨的布巾都找不到一塊,凌小染只好扯了自己的裙擺幫他包紮起來。

  有了那些藥丸,玄羽的情況似乎好了些,她看了看深谷,只覺得飢腸轆轆,再看睡死了的玄羽,她又不能將他一個人扔在這裡自己去找吃的,抬頭看了看那棵大樹幹,她靈機一動,爬上樹摘了許多樹葉,然後將玄羽嚴嚴實實的蓋好,她才往深谷里走去。

  她摘了許多野果回來,又在谷里看到有止血的草藥,她摘了許多回來,玄羽這狀況,若是沒有傷藥,傷口很快就會潰爛,到時感染了會更麻煩。

  將草藥洗淨,她放進嘴裡嚼了然後覆在玄羽的傷口上,一切事情做完後,她才拿起自己摘回來的野果子啃著,這一放鬆下來,她只覺得全身一陣熱一陣冷。

  這種情形她已經很熟悉了,三年前她小產後,身子一直就畏寒,剛才從懸崖上掉進深潭裡,她已經受了寒,只是為了救玄羽,她一直沒有感覺到,現在放鬆了,那股寒症就再也抵抗不住。

  凌小染撐著昏沉的腦袋,用力睜大雙眼看著玄羽,她道:「玄羽,我已經盡力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倆註定要葬身在這絕谷深淵,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再相遇了,這樣的恩怨糾葛,會讓人很累很累。」

  凌小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很困,也很想繼續睡下去,可是耳畔那一聲聲悽厲的嗥叫聲讓她打從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得不清醒過來,睜眼望去,四周已經一片漆黑,前方樹林中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讓人不自覺的害怕起來,凌小染往旁邊一縮,靠在玄羽溫熱的躲體上,她的才安心了一點。

  同時,耳畔又響起一聲尖利的咆哮,凌小染渾身一激靈,根本看動物世界多年的經歷,眼前那雙雙綠幽幽的眼睛的主人肯定是狼,狼啊,最兇殘的動物,何況這還是野生的,更何況這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想想凌小染就頭皮發麻,若只她一人,她可以立即爬到樹上去躲起來,這狼再兇殘,也沒有長翅膀,可是這裡還有一個拖油瓶玄羽。

  凌小染看著身旁宛如初生嬰兒一樣毫無防備的玄羽,她心裡的母性倏然竄了上來,雖然她剛才還無良的想自己要不要扔下他自己逃命去,但這一刻,她決定與玄羽生死相隨,哪怕是要葬身狼腹,她也不會獨自一人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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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她,至死不渝就在凌小染打定主意的那一剎那,狼群已經近在眼前,率先的那頭狼兇惡的瞪著凌小染,高昂著頭無比尊貴,儼然就是一頭狼王,它血紅的眼睛裡有著莫名的興奮,凌小染嚇得往後靠去,手觸上地上的木棍,她立即拿起來護在身前。

  她的動作太過於激烈,以致於本來還在考慮中的狼王立即做出了迅捷的反應,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已然向凌小染撲來。

  凌小染嚇得心神俱裂,但眼角餘光瞄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玄羽,她心底又充滿勇氣,用力一揮木棍,那氣勢將狼王也嚇住了,狼王仰起脖子咆哮一聲,又向凌小染衝來。

  這一次的力道,並非凌小染能夠抵抗的,眼見狼頭近在眼前,她將木棍擋在身前,閉上眼睛放聲尖叫,「啊」。

  尖叫聲和著野獸悽厲的嘶鳴聲響起,凌小染閉著眼睛許久,沒有感覺到身上傳來任何痛楚,她才睜開眼睛來,昏暗的地上,那頭狼王正大睜著綠幽幽的眼睛瞪著她,它的脖子處被那隻斷箭擊中,氣息奄奄。再看四周,狼群虎視眈眈的瞪著她,凌小染只覺得全身虛軟,腳下一個踉蹌,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摟進懷裡。

  「玄羽?!」凌小染回過頭去,可不就是玄羽,他將凌小染扣在懷裡,目光落在那群已經激憤的狼群身上,此時他手無寸鐵,並不是這些兇狠的狼群的對手,在狼群群攻向他們之際,他抱著凌小染輕點地面,倏一聲飛向樹幹上。可是他們並沒有離開地面多高,狼群失了首領,完全呈敗兵之勢,但如果沒有慌亂,還是很容易將他們從樹上撞下去的。

  狼群在樹下嘶吼,偶爾會咬住他們的衣擺,凌小染一顆小心臟嚇得幾欲休克,「玄羽,我們還能不能再高一點,我看它們再激動一點,就能從我們頭上飛過去了。」

  身後卻再也沒有聲音,凌小染回過頭去,卻見玄羽靠在樹幹上又暈了過去,雖然如此,雙手卻將她抱得緊緊的,生怕她會掉下去。

  凌小染哭笑不得的同時,心裡是極感動的,有這們一個人,即使在毫無意識時,也會將她的安全考慮在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漸漸的泛起魚肚白,不過一瞬,一輪紅日從兩山的間隙里升了起來,凌小染回頭望著玄羽,五官精緻,鼻樑高挺,薄唇線條柔美,人們都說,唇線薄的人品性都涼薄,可是為什麼卻讓她遇上這麼一個另類?

  手不知不覺爬上他的臉,金色的晨曦灑落在他的臉上,透出一股妖異的俊美,凌小染忍不住嘆息,手下的肌膚彈性十足,手感太好了,凌小染一邊湊近了研究,一邊拿手這裡捏捏,那裡摸摸。

  與玄羽認識這麼多年,她還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他,現在趁他昏睡,她可要好好捏個夠,這樣想著,她手下也不惜力,把他一張很俊的小白臉捏得紅通通的。

  「我是不是該慶幸這個時候你還能自娛自樂?」頭頂冷不防響起一道戲謔的聲音,把凌小染嚇得往後一退,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樹上,這一退就直直的摔下去了。

  玄羽見狀,立即伸出長臂一撈,又將她撈回懷裡,只見她拍著胸口怒瞪著他,斥道:「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好在我心臟夠強,要不然都被你嚇死了。」

  玄羽看著她撒潑的模樣,眼中浮現一抹趣味盎然,從前她都是一副溫婉的模樣,此刻卻張牙舞爪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他發現愛一個人,不管她有多少面,他都會一樣的愛她,至死不渝。

  昨晚他是被那群狼嗥驚醒的,他在睡夢中感覺到她有危險,明明疲累得很,他仍然從深度昏睡中清醒過來,只為將她帶離險境,直到確定她脫了險,他一句話都顧不上說,又昏睡過去。

  曾經,他以為他想娶她只是想利用她,可是後來,他被她吸引,那些想加諸在她身上的苦難,他一一收回,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也明白自己不能讓仇恨將他們推得更遠。

  只是卻出了那件事,在他滿心期待他與她的孩子降世時,老天卻跟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傷心了三年,他何嘗又不傷心呢?

  那時明明瘋狂的想見她,他卻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只能遠遠的看著她,看她跟著夜鶯學武,看她在庭院裡散步,看她偶爾會看著遠方發呆。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能從她傷感的神情推測出她在回憶往事。

  她的樣子很讓人心疼,他想將她擁緊懷裡,卻不敢造次。

  滑胎那日之後,夜鶯對他的觀感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會時常去御書房給他講些關於凌小染的趣事,他這才知道原來她不像是宮裡人說的什麼也不會的驕縱公主。

  最初學武時,她每日五更必定起床,蹲上半個時辰的馬扎,明明很辛苦,她卻倔強的不肯放棄,所以三年來,她的武藝才會突飛猛進,只是想到她這麼努力只為找他復仇,他的心思又複雜起來。

  「染兒,懸崖上的話還算數麼?」玄羽想起過往的苦澀,問得很小心,那時他們面臨死亡,所以過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現在他們活下來了,她會否出爾反爾,讓他空歡喜一場。

  凌小染見狀,握著拳頭用力擊上他的腹部,怒道:「你看我是個會出爾反爾的人麼?這點信譽我還是有的,你答應我的,我這人很小心眼,眼睛裡也容不得沙子,我給你一年時間,如果你沒有清理完你的後宮,那我就走。」

  凌小染知道要解散後宮對他來說是千難萬難,但是不難又怎麼顯示他的誠心呢?

  玄羽心裡一陣狂喜,他將凌小染用力抱進懷裡,薄涼的唇湊上她的唇,將她的唇含在嘴裡,凌小染連忙推他,道:「你還沒有解散後宮呢,你不能吻我。」

  「先讓我討點甜頭吧,解散後宮的事回宮再說。」玄羽呢喃完,便又欺上她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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