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筱坤

  我扶著顧蕭城，一步步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街道上空空蕩蕩的，連車輛都基本上少有顧問，再加上沒有路燈照耀的地面，給我的感覺仿佛深陷進萬丈深淵一般無法自拔。我抬起頭來，微風拂過道路兩旁的雜草拉長著田野里的稀疏聲，竟顯出一副破敗和荒涼。

  現在我總算是知道為什麼當初載我們過來的司機不肯在夜晚的郊區拉車了，我呼著氣，目光撇去一旁高高立起的墳頭，在墓碑一旁的聳起來的草叢已經是「入木三分」，層層疊疊地把整個墓穴遮擋得嚴嚴實實，再加上全部隱匿在雜草堆里，不仔細還真的看不見。

  顧蕭城依然沒有從悲傷里完全的緩和出來，但是比方才的狀況要好的多了，他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但還是故意裝作著一副堅強的樣子。他嘆了嘆氣，可能是似乎沒有注意到道路兩旁駭人的景象，或者說遺憾已經大於了恐懼感。

  他說道:「謝謝你，許鄒晨，感謝你今天過來陪我……」他的語氣變得很客氣，平日裡的那種嬉皮笑臉的表情煙消雲散。

  我也沒有怎麼去回答他，我很明白他現在的心情很沉重，還是讓他自己稍微冷靜一會吧，免得再次刺激到他。

  我和顧蕭城回到城區附近的時候，在十字路口分別了，等到我坐公交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九點了。而此時此刻我連晚飯都沒吃，早知道就先在香火店坑徐東一點口糧算了，我搖了搖頭。不過想想也好，我那時候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在那個跟屠宰場一樣的地方。

  家裡面空無一人，看樣子父親許寧蕭還在公司，一般這個時候都沒回來的話，那就可能就要晚上十點半後才能到家了，我溜到廚房裡，隨隨便便地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狹小的空間裡安靜到空氣似乎都凝聚在了一起，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慄，於是就打開了電視來消解一下那種壓抑的氣氛。我臥室里的電視也沒有幾個頻道，裡面正好是晚間的新聞聯播。我無奈地笑笑，主要是許寧蕭管我管得嚴，裡頭也就僅僅看看新聞而已。

  我拿出薯片吃了幾口，然後對著手機向著許生梅那頭打了一個電話，我靠在椅子上，安靜地傾聽著電話的那一頭，但是許久都沒有人來接。我嘆著氣，把手機丟到床鋪上，一時腦子裡放鬆到什麼也不想干。

  許生梅怎麼會那麼忙，他一個已經是白頭皺面的老人了，都還在外面奔波著，而且隨時要應對著根本就意料不到的各種妖魔鬼怪，可以想像得到這種難度是多麼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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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呆了一小會後，總算是想起了徐東對我的警告，我便從書桌上拾起許生梅給我的那隻驅邪的草根，想都沒想就往自己的嘴裡塞。

  我的牙齒上下嚼了嚼，然後一種酸酸的味道快速占領了我的整個口腔，而後的感覺就像是在口裡爆炸了一樣，方才吃進去的東西仿佛此刻就會全部漫上來。我本來漫不經心的目光突然凝聚在一個點上，瞳孔拉扯得很大，視野里的世界仿佛在瘋狂地扭曲著，淚水都被苦出來了。

  我雙腿一軟，整個人松垮垮地跪在地上，一隻手強硬著撐住地面，另一隻手的指頭在自己的口腔里四處的摸索著，仿佛想要把還未吞進去的草根摳出來。我的口腔似乎被灌進了幾桶的辣醬，方才還是酸到掉牙的感覺瞬間變得火熱，好像滿口都在燃燒一樣。

  我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然後東倒西歪地挪步走進廚房，打開了水龍頭就把整張臉埋進水池裡。待到那種感覺有些消散的時候，我重新抬起頭來抹了抹滿臉的水。心中仿佛是豁然開朗的平原一樣，原本緊張的感覺在此刻有些好轉了。

  我呼出的氣過了許久依然含有那種苦苦的藥材味，剛才的魯莽行為不僅讓我有些叫苦不迭，我只能莫名尷尬地搖著頭，自嘲自己過於無知。

  我穿過長長的客廳，打算回到我的臥室。等到我把手放到門把手上的時候，裡面電視放出了熟悉的GG聲音，但是那種聲音只能是在GG節目上出現的，可我剛剛明明按的是新聞聯播的台。

  我扭動門把手的動作戛然而止，腦子裡的一個迴路，原本緊靠在把手上的力度緩緩地放輕了，使我頓時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冷之下。我的臥室怎麼了，難道有賊不成？

  裡面的電視聲音突然又換了一個，變成了綜藝節目主持人的演講。我現在完全確認了問題的所在，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地扭動門把手，然後把門給推開。

  眼前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一個少女彎著腰盤腿坐在我的床上。她還穿著我的校服，寬大的袖子使她的手完完全全地縮入了袖口，軟綿綿地垂在下方。她把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嘴裡還吃著我的薯片。

  「你是誰？」我率先開口，這種場景讓我有些小尷尬，感覺是我闖入了別人的房間一樣，但我還特意地回頭看了看，然後才問道。

  那少女吞下嘴裡的東西，說道:「誒，別緊張，我是指邪道的擬人態，我叫筱坤。」筱坤伸了一個懶腰，但是手臂還是沒能從袖口裡伸出來，她充滿了水分的臉龐靜靜地淌著她如月般柔和的眼神。

  「不是邪乾嗎？」我二丈摸不著頭腦地問著，然後有些迫切地想要得到筱坤的回答。

  「哎呦，邪乾是白天才會出現的，晚上的話，就是我啦……」筱坤有些羞澀地說道。

  「那，為什麼要穿我的衣服……」這個問題我其實不敢這麼直接地問的，但是腦子突然不好使了一下，沒頭沒腦地就那麼說了出去。

  筱坤再次吃了一口薯片，然後反問我:「我下午叫去你弄血，你弄了嗎？」她看著我，我只能以一種無能為力的目光和她對視著。

  筱坤笑了笑，表情很好看。她站立起來，矮小的身子逐步走到我的面前，她輕輕地問我:「接個吻，介意不？」然後她的表情露出一份讓我有些捉摸不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