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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屠靈 八

2024-04-30 00:28:41 作者: 吾玉

  易衡入朝為官四年,第一次主動請旨,願協助國師畫星象圖,助她測算國運。

  傳說飲冰國師有一副星算盤,抓過細沙流淌,雙手輕輕撫過星軌,便能算天機,算國運,之前那幾場大戰就是靠她的神機妙算取得勝利的。

  如今她擔任國師,國事繁重,便向允帝提出,想在翰林院挑一人,幫她畫星象圖,分解重擔。

  允帝欣然准奏,卻沒想到還未到翰林院去挑選,便突然跳出一個人,自願請命,言辭間是從未有過的激動懇切。

  「陛下,整個翰林院也不會有比臣更熟知天文地理的,臣願用畢生所學去相助國師,還望陛下成全。」

  跳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平日悶不作聲,本分內斂,上朝四年一個屁都蹦不出的禮部易侍郎。

  允帝大感意外。

  「這,這,易侍郎忠君之心的確可嘉,但堂堂一個禮部狀元,去觀星象打下手,朕委實覺得有種,有種殺雞焉用牛刀的感覺啊……」

  話還未完,那道鮮紅官服倏然跪下,磕頭間一句說得比一句真:「實不相瞞,臣自小喜觀天文星象,有如此機會臣求之不得,絕無半點委屈,還望陛下成全。」

  

  頭磕得蹦蹦響,允帝被這架勢嚇住了,覺得再不答應,這易侍郎恐怕就要撞死在他面前以明志了。

  待到易衡興高采烈地領旨離去後,允帝長舒口氣,掀開帘子,卻看到端坐在簾後的那道身影,眼裡竟隱隱浮著笑意。

  他上前:「國師笑什麼?」

  美麗的一雙眼輕輕眨了眨,屋裡響起一個嫩生生的聲音:「沒笑什麼,只是覺得有趣。」

  允帝明白過來,也跟著笑了,目光卻一刻也離不開那身斗篷,說來也奇怪,他明明從未看清過她的臉,可就是覺得她身上有股無形的蠱惑力,讓他著迷,讓他情不自禁被吸引住……

  許是那雙深如靜淵的眼,許是那把嫩如女童的聲音,又許是她神機妙算的本領……允帝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看著她,心便奇異地安定下來。

  於是他不易察覺地又上前了一些,俯身按住她纖細的肩頭,壓低聲音,俊美的臉龐饒有興致地開口:「是嗎?朕覺得國師……也很有趣。」

  曖昧的氣息吞吐在耳邊,那雙淡笑的眼眸沒有絲毫閃躲,只是嫩生生地道:「有趣的人從來不嫌多,陛下眼中的飲冰,一如飲冰眼中的陛下。」

  意味不明的話中,不知為何,兩人一同輕輕笑了起來,卻是漆黑斗篷之下,一抹寒意掩於唇角,陰詭莫測。

  待到允帝離去後,一邊靜立一旁的紅衣婢女上前一步,湊在那襲斗篷耳邊,猶疑開口,卻是一個清冽壓低的少年聲音。

  「主人,您當真決定讓那……易侍郎觀星輔助?」

  斗篷下遮掩住的那張美麗面孔無甚表情,只眨了眨眼,望向窗外,目光有些失神:「初瓏,你聽到蟬鳴了嗎?」

  幽幽一嘆中,那紅衣婢女一怔,也望向窗外,卻不知有何可看,想再勸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眸中有擔憂有焦慮,終是垂下腦袋,一咬唇,露出了少年人的懊惱神情。

  時隔十年,易衡再次靠近那道小小身影,暖香繚繞的屋中,他努力抑制住滿腔激動,握筆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但從頭到尾,那道身影都沒有正視過他一眼,連身邊的紅衣婢女都冷冰冰地望著他,疏離而淡漠。

  如此連續半月後,易衡終於忍不住,在又一夜同觀星象時,走到飲冰國師身旁,試探性地開口:「星象圖有一處總是畫不好,國師看看,這裡是多添一橫,還是多添一豎?」

  話說完後,埋頭研磨的紅衣婢女霍然抬首,雙眸一緊。

  但易衡已無暇注意那麼多了,他一顆心都只緊盯在那身漆黑斗篷上,終於,她回頭,漫不經心拿過他的圖紙,端詳片刻後,淡淡開口:「畫得不錯,既無需多添一橫,也無需多添一豎,如此就很好了。」

  風靜靜地拍打著窗欞,易衡愣了足有半刻,才慢慢點頭,忍住伸手揭開她斗篷的衝動,繼續回到桌前。

  紅衣婢女暗鬆口氣,繼續埋頭研起墨來。

  易衡恍恍惚惚地拿起筆,心亂如麻。

  她怎麼就能那樣平靜呢?她難道都忘了一橫與一豎的約定嗎?還是她根本就不想與他相認?她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腦子亂糟糟的,連外頭開始打雷閃電,下起傾盆大雨來都沒有發現,等到冷風吹入殿內,易衡打了個哆嗦,抬首一看,才意識過來,緊接著神色一喜,心中暗道了聲「天助我也」。

  這大概是易衡第一次「耍賴」,還是在……她面前。

  故意磨磨蹭蹭地卷好星象圖,再慢吞吞地挪到殿門口,再迷迷糊糊地一抬頭,恍然驚覺般,一拍腦袋。

  「呀,怎麼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來了,都怪我太著迷,畫到這個時辰,這可怎麼辦呢?雨這麼大,一時半會走不了呢,不如……」

  他一番自言自語還未完,旁邊已經涼涼飄來一句,仿佛看透一切。

  「不如今晚就不走了,在這借住一宿……可以啊,外間設有床榻,易侍郎不嫌簡陋就去睡吧,我便不打擾易侍郎了,各自安歇,明日再繼續探討星象圖。」

  說完,那身斗篷欠了欠身,頭也不回地走入大殿深處,旁邊的紅衣婢女撲哧一笑,緊跟上去,連給易衡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那兩道身影遠去許久後,易衡才張大著嘴,慢慢回過神來。

  「怎,怎麼……」他語塞了半天,一張俊臉終是無奈而笑:「真是個壞丫頭,看我半夜偷偷摸進來,揭開你的廬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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