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蝶迷香徑 · 山河
2024-04-30 00:24:56
作者: 蘆葦芭蕉
懷中的人屏住了呼吸,一雙美目看著他,在閃爍的燭火中,泛著希冀之光:「王爺當真……紅妝就不必了,三殿下自然也不會再見了……」
妙儀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攏著她的懷抱往下一沉,瞧見趙衍不虞的臉色,才發覺自己應得太快了些,生怕惹惱了他,出爾反爾。於是忍住心中畏懼,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虛虛地依偎在他懷裡,小聲道:「謝王爺。」
「這會兒不怕了?」
妙儀聽不出他的喜怒,違心道,「怎麼會怕呢,王爺的寬仁,我會銘記於心的。」
「那等一會兒可不許求饒!」
窗外月色皎潔,微風拂過,竹影婆娑,有個人匆匆走來,停在房門口,輕輕敲了敲:「王爺!」
聽聲音像是鶴望,他知道趙衍不是一個人在書房,這時候來是有要事。
妙儀在趙衍胸口推了推,要起身,還是牢牢被箍著,動不得,只聽他問道:「何事?」
鶴望急急道:「是松年。」
趙衍對松年還在氣頭上:「他已經不是王府的人了,不必再報我!」 說話間,抬手捏熄了蠟燭。
鶴望見裡面火光一滅,知道王爺是不打算召他進去了,心中恨恨,一跺腳,應了聲是,只得告退了。
妙儀的眼睛追著窗外的人影,消失在屋角,難掩眸中惋惜,落在趙衍的眼裡,又投下一層晦暗不明的底色。他將她攔腰抱起來,走過了書桌,也沒有往榻上去,而是將她帶到了暗門後的內室。
那裡面沒有窗,也沒有燈燭,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兩縷起伏不定的呼吸。
腰一輕,趙衍已經將她放下了,不知道在個什麼地方,比桌子軟些大些,比床高些硬些,下面墊的像是皮料,又有些棋子一樣的東西膈著她的腰。
黑暗讓人格外機警,妙儀想起在鄯州殞命的降真,攬著他的手僵了僵,自己若暴露了,他殺她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罷。
「王爺,要不要點燈?」
趙衍輕笑:「等會兒再點。」
等會兒是多會兒,她不知道。趙衍已經覆唇上來了,他嘴上一邊親著,手上一邊遊走,蜻蜓點水。
那隻四處放火的手最後停在了腰上,被妙儀按住了:「你不是說過不逼我?」 剛說的話,頃刻就忘了,還怎麼指望其他的承諾。
趙衍笑出聲來:「記得啊,我不逼你,但你若求我便是另一回事了。」
溫熱的氣息拂過,如這夏夜的風一般,吹動山坡上的芳草。
舌尖一點,輕輕柔柔,似繾綣筆尖,勾勒出潑墨山水的形神,往高處走,描繪山峰之挺拔,又停在低處,探到深深山谷里,幽泉暗生。
趙衍輕哼一聲:「涓涓細流,有溪下山。」
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麼多溝壑,看不見,那觸感才最清晰。欲之汪洋,洶湧起來要將她溺死,掙紮起來,又被吞得更深。
他的手指和唇舌撩撥著,她是一隻走不脫的獵物,被叼住要害,被莫名的酸楚凌遲著,遲遲得不來一個痛快。
末了,一陣深入靈魂的癢攀上頂端,她的也語氣帶上了哀求:「…別了…我難受……」
原來人的身與心也會各行其是。她再恨再怕這個人,也阻止不了他給她肉體的歡愉。
所以緊緊抱著他的脖頸,不許他再去撩撥,讓這空虛寂寞的歡愉少一些,慢一些,才能留住逐漸消散的清明。聲音帶上哭腔,破碎不堪,臉上也不知是淚還是汗:「不要那樣……我難受……」
她口中叫著不要,懷抱卻那樣緊,熱汗盈盈。
分明是假話。
這一室黑暗中,他們煎熬了對方太久,快要了彼此的命。
一隻手忍不住去摸他的背,精壯的骨肉,被一身傷痕包裹,交錯縱橫,像陡峭山壁上的樹藤。她用手上的指甲攀著,希冀能爬出這一道欲望的深淵。
另一隻手想要扶住什麼,那皮革一樣的桌面滑得很,什麼也抓不住,又摸不到盡頭。
兩身皮肉浸足了的汗,滑膩膩,如兩尾在淺水中嬉戲的魚,變換著各種姿勢,冒著要擱淺的命運,品嘗著滅頂的快樂。
她的心怦怦直跳,聽在趙衍耳中略有些得意:「好不好?」
自己話音剛落,他便覺出她那顆心跳得更快,於是又問一遍:「喜不喜歡?」
自然還是沒有回答。
她柔軟的手擠進他們胸口的間隙,推了推。
「真絕情啊,才剛與了你……且等我回來。」 趙衍說罷,便果真翻身下去,不一會兒,腳步聲漸遠,像是出了暗室,再折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盞燈。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昏黃的燈光也刺眼得很。
妙儀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就著燭光,看清了身下的皮革,上面畫著山河城郭,那是一張巨大的輿圖。
小時候她在父皇那裡見過,還偷偷在大梁城上面畫了一隻烏龜,被莫名其妙好一陣責罰,如今那烏龜早被磨去了,只留一團不明黑影。
他們剛才以身為筆,在上面胡亂塗抹下曖昧的水漬,將已經易主的江山又恣意羞辱了一番。
她的心往下一沉:「這是什麼?」
趙衍將她攬在懷中,親一親她背上的疤:「前朝舊物了,過幾日便要換新的。」
他身上很溫熱,更襯出牛皮輿圖的冰冷,妙儀身在沒有出口的漩渦,只能等著被吞沒。
又聽他道:「夜還長,再多畫幾座巫山,也無妨。」